「你覺得,我像是一個心理有問題的傢伙嗎?」
切城廢墟右上方的一處廢墟內,一位有著櫻粉色長髮的卡特斯族女孩雙眼無神的看著遠處一棟還算完整的大樓,嘴唇輕動。她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刀柄,輕微的顫抖著,像是在忍耐著什麼。女孩的手很白,尤其是她握住刀柄的手,那突出的手指骨節上泛著一種慘澹的白色,跟她此時的眼睛一樣,沒有色彩。
「以你日常的表現來看,並不像。在人的『常識』中,一個看起來有些憨運氣不太好經常會引起一陣笑聲的諧星是最不可能會有心理疾病的。但是事實上,嘉維爾給你的診斷結果並沒有錯誤,即便她沒有心理醫生的執照。」
角徵羽的聲音在瓦倫丁的顱腔內響動著。他用力眨了眨眼皮,潤了潤自己因為長時間注視遠方而乾澀的眼睛,在視線一陣短暫的模糊過後,瓦倫丁的眼睛被那棟大樓前方廣場上一處掩體後的幾個人影吸引了。
雖然能看見那裡有人,但是因為距離的緣故瓦倫丁並看不清那些人的具體樣貌,不過他也能猜到對方的身份。
羅德島的派來這片廢墟的小隊之一,隕星、霜葉和傑西卡。而在他們身邊那兩個身材黑布隆冬的傢伙應該就是博士和阿米婭。
沒辦法,霜葉的大斧頭和隕星的重弩太有特點了,根本無法不讓人注意。
而博士和阿米婭會出現在這裡也就說明了
「還想藏到多久呢?羅德島的小蟲子們?」
一個清脆的男聲在廣場上迴蕩著,瓦倫丁在聽到第一個字的瞬間腦海里就浮現出了那個傢伙慘白的臉和帶著病態興奮的微笑。他咧開嘴緊咬牙齒,將那個該死的形象從腦海里扔出去。
在梅菲斯特像是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一樣帶著極為明顯的挑釁說完這句話後,回答他的只有廢墟中嗚嗚作響的風聲。雖然現在霜星並不在現場,但是瓦倫丁也感覺不到春天的溫暖,也沒有霜星那種深入骨髓如針刺般的寒冷,有的只是像是利刃一樣的痛苦,一刀一刀的割在他的心上,流下滾燙的鮮血,被殘忍的過去瞬間凝結。
瓦倫丁是在切爾諾伯格生活了兩年的人,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最快樂也是最痛苦的一段時光。切爾諾伯格醫生與教師基金會的建立,咆哮者幫派改革計劃,個人素質強化運動沉浸在夢中的少年不停的揮霍時光,利用手中的資源和長久以來的夢想去搭建一個他想要看到的世界,哪怕這個世界只有表象。
然後時間到了幾個月前的冬天,瓦倫丁想像中的世界被毀了。
就像他一直以來一樣。
瓦倫丁的視線從隕星小隊的藏身處移開,轉移到了那棟大樓之上。那棟樓真的很魁梧,即便是被天災毀滅了上半部分卻仍然像一個巨人。他認得這棟樓,是某個幫派曾經的總部,具體是哪個他忘了,因為那些傢伙早已經被他給掃進了記憶的回收站。
而且,這棟樓也在主線劇情中出現過。雖然那一幕現在還沒出現,瓦倫丁也能隱隱約約的看出大樓外表上的一些異樣。
一些黑色的,跟人一樣大小的東西被掛在了上面,組成了一個整合運動特色的雙螺旋標誌。在那些「東西」的下方,一道道暗紅色的,像是血跡的東西一直流到了地面上,看起來如同一道破敗的帘子,沾滿了油污塵土。整個標誌瓦倫丁沒有感覺到一丁點的跟生命有關係的東西,雙眼所及之處只有無窮無盡的黑色和死氣。
瓦倫丁感覺眼睛有些疼,抬頭望天。感謝上帝,今天是天氣並不好,空中的雲層厚的像是隆冬的雪,上面還蓋著一層不透光的灰塵,看起來就像是夜晚一樣,也讓瓦倫丁再次回憶起了切城淪陷的那一天,那個他從夢中醒來的那一天。那個讓他在這個世界開始正視自己的第一天。
「該死的,這裡的每一處地方都讓我感到不舒服,就連空氣都那麼難聞,一股硫磺味。」
瓦倫丁臉頰抖了抖,抬起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眼睛從那棟大樓上移開四處張望著,似乎在觀察周圍的環境。只不過,他的眼皮眨動的頻率有些過於頻繁了。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去出醜,就算是小丑也會在摘下面具的時候變得正常。但是對於那些人而言,也許通過這種方式來獲得別人的笑聲是他們最容易獲得到的慰藉了。」
瓦倫丁停下了轉動的脖頸。
他嘆了口氣。
「誰會關心。」
沒人會關心。
父母?不不不,一個成熟的有孝心的孩子是不會讓自己的傷口主動表示在父母眼前的。他們在長大的路上已經承受了足夠多的的壓力,現在正處在上有老下有小這一人生中最艱難的階段,就不要給他們再平添困難了。
更何況是抑鬱症這種根本看不出任何「傷口」的「病」。
如果瓦倫丁是富家子弟的話,他是不會隱瞞的,因為自己的父母有足夠的錢帶自己去做心理康復。可惜前世瓦倫丁的家庭並不富裕,他上大學的錢就已經是一筆不小的負擔了,再拿出錢去看心理醫生?
哪有啊。
好嘛,這越積越嚴重,最後給整穿越了。
「但是現在有了不是麼?」
確實是有了,那兩個姑娘,瓦倫丁能感受到對方的真心。但是,先不說如果自己變成前世的模樣她們還會不會喜歡自己這一不可能出現的問題,就光瓦倫丁對她們的感情也不允許他自己透露出自己的病情。
沒人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一直快樂下去的。也許傾訴會帶來正面效果,但是瓦倫丁不想那麼做。
「這其實沒關係了,你的心理也在慢慢好轉,時間一長就好起來了。」
「感情吶真是個神奇的東西,我少數理解不了的存在之一,即便我也擁有它」
一個聲音打斷了瓦倫丁跟角徵羽的探討,那是梅菲斯特的聲音,依舊是那麼刺耳,只不過這次他的語氣帶著壓抑不住的喜悅。
「啊,啊,不想出來嗎?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們增援的隊伍。也罷。算了,我有些東西要給你們看。你們會喜歡的。說起來——自一開始,我們就是要接管整個切爾諾伯格......等待,等待,等待了那麼久......終於等到這個時刻——這個向烏薩斯、向迫害我們感染者的人復仇的時刻!然而,這個分城的這些傢伙呢?他們逃了。他們反應很快。在我們動手之前,就逃了。解開了地區鎖,開足了馬力,動用一切移動手段——但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我們的同胞,早就在各個城區中潛伏著,尋找著機會。最終他們被我們追上,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些懦夫,這些施暴者,我們該怎麼處理他們呢?當然是——讓他們成為一個標誌!一個宣告感染者身上的一切不公,終將被摧毀的標誌————沒錯,那就是,整合運動的標誌——讓它們一個個都成為恐怖的象徵吧!你們,去點燃那個標誌!照亮周圍!」
「是!」
一隊整合運動士兵大聲應和著,聲音在廣場上迴蕩不覺。
瓦倫丁偏過頭,不想去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卻不由自主的轉動腦袋,頸椎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愣是讓他的眼睛對準了那棟黑漆漆的大樓。
這不是角徵羽做的,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來吧,照亮這個城市吧!讓羅德島看看軟弱的壓迫者們的末路!」
瓦倫丁咬緊了牙齒,雙眼瞪大,血絲密布,哪怕是眼球酸澀無比也要睜開眼睛看著那個將要燃燒起來的地方。
「我建議你不要看」
角徵羽提醒了瓦倫丁一句,但是他的話語還沒說完,一陣火光直接照亮了天空。
嗡。
一枚火藥在瓦倫丁的大腦中炸開了,熊熊燃燒的烈焰直接印在了他的虹膜之上,永遠不會消失。
————————仇恨會過去,但不會被忘記————————
那是什麼?
「惡毒和瘋狂堆成的熔爐。」
這是在看到那個被火焰燃燒起來的雙螺旋時瓦倫丁腦海里唯一的想法,霜葉對那個東西最為合適的評價。
通紅的火焰在大樓之上瞬間燃起,將整個廢墟的溫度降到了零度以下。瓦倫丁從沒見過跳躍的噁心,如此滲人的火舌,他的胃開始翻騰,雙腳開始顫抖,頭頂的耳朵垂了下來貼在後腦上,手指的骨節像是要衝開皮膚的束縛一樣瘋狂的鼓起,複合刀柳葉的刀柄生生的被他握出了手掌的印記。
這是以生命和尊嚴為基礎,澆上了怨恨和欲望的燃料,燃燒出了純粹的瘋狂和絕望。
即便是隔著百米的距離,瓦倫丁都能看到那些屍體的模樣。他們沒有一個是完整的,或是少了胳膊或是少了腿,大部分都沒有了頭顱,只有一個孤零零的殘缺軀殼。那些屍體身上的衣服零碎不堪,像是被野獸的爪子划過一樣,就算在火中都不停的飄揚著,顫抖著,仿佛那些人並沒有真正的死去,他們的靈魂被困在了這些破爛的衣服中被罪惡點燃了,再一次承受了連惡魔都會唾棄的刑罰。屍體裸露在外的不是皮膚而是鮮紅的組織和器官,在火焰之中劈啪作響,偶爾炸出一朵血泡,像是被燃燒的靈魂在哭嚎,化作一顆顆子彈直接扎進了他的耳道,久久不散。
從那團罪惡開始燃燒起,瓦倫丁就沒移開過視線。他的眼睛跟錐子一樣直接扎進了那個雙螺旋標誌之上,衝進了那團寒冷的火焰之中,不再移動。
或許,在感情方面,他是一個隱形的抖M,但是在這種從裡到外讓人感到不適的場景面前,瓦倫丁跟其他所有人的反應一樣,只想儘快移開視線,儘快忘記這褻瀆「人」這一稱謂的畫面,並且將它永遠忘記。
但是瓦倫丁做不到。
時至今日,他在睡夢中都會夢到淪陷那天的切爾諾伯格,夢到那如墜地獄的尖叫和哀嚎,夢到那連魔鬼都會驚懼的癲狂笑聲和話語,而且,就跟此時他在強忍著衝動讓自己一直看下去的場景一樣,瓦倫丁永遠不會忘記這些,永遠不會忘記那團火焰,永遠不會忘記這個雙螺旋標誌!
那是瓦倫丁在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感覺到人與人之間溫暖的城市!那是瓦倫丁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感受到家的地方!那是瓦倫丁妄圖實現自己可笑的夢想的第一站!那個和諧的烏托邦的夢想!
就那麼被一團火給燒了精光!被整合運動毀的乾乾淨淨!
那個慈善基金會,那些改過自新的青年們,那些開始逐漸改善生活的平民教師和醫生們,那些烏薩斯政府的邪惡行徑所坑害了的普通人!
或許或許再給他一點時間,讓薇拉和教師去閱讀更多的書籍,去了解這個統治者可笑的感染者謊言,也許,也許無產階級的火種就會有更好的搖籃,也許這個世界的列寧就會出現,那個時候,那個時候
全都在梅菲斯特的靈魂攻擊中煙消雲散。
每每想到這個地方瓦倫丁的身體都止不住的顫抖,為什麼那些反派的混蛋獲得力量總是會那麼容易?而前期對付那些反派的卻是自己這麼一個廢物?!
他媽的如果自己能夠早一點認清自己跟塔露拉的差距,早一點從那個可笑的夢想中分出點注意力,早一點將泰拉世界當成現實而不是夢境那這些他媽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現在,瓦倫丁醒了,開始睜開眼去看這個黑暗的世界。地球的和諧社會已經一去不復返,陳月的思維早就該掃進垃圾堆了。
他現在是誰?
瓦倫丁。
一個長著藍色雙角的銀髮男性,不是那個帶著眼鏡整天跟睡不著一樣的鴕鳥大學生了。
就算,就算他還想著回去,想要回到父母身邊
但是那種感覺,那種想要儘快回到地球的願望
難以避免的越來越淺。
越來越淺。
在這個世界,他是瓦倫丁,不是陳月。
想要回去,就要拯救世界;想要拯救世界,就要淦爆這些邪惡勢力,淦爆礦石病和天災;想要淦爆這些傢伙,就要提升自己的實力;而想要提升自己的實力
除了源石和揮灑汗水之外,還有一個不是那麼明顯,但卻能加速提升自己的方法。
銘記仇恨。
在龍門對峙近衛局幹員的時候瓦倫丁就說過,他是個好人,在地球是,在泰拉世界也是。他有個不切實際的夢想就是世界和平,沒有校園暴力,沒有惡意欺詐,沒有戰爭,沒有人對人的暴力充滿了溫暖的美好世界,即便是在這個比地球黑暗不知道多少倍的地方,他也沒有改變這個夢想。
曾經的他孱弱無比,沒有反抗的力量,現在他再活一世,有了力量,就要開始為了夢想奮鬥。
這看起來很可笑,瓦倫丁也知道。不過,就算那個烏托邦不會實現,他也會盡力讓自己所能影響到的地方像他的夢想所靠攏。
因為曾遭受過痛苦,所以才會如此渴望。
但是即便如此,這條路仍然是布滿荊棘,瓦倫丁只能用他仍不算強大的力量在黑暗中前行。至於那些他已經找到的溫暖和火焰
「就算打不過,我也要在死之前咬下他的一塊肉,嚼碎咽進肚子裡用最惡毒的語言去詛咒他。」
有些人生來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因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侮辱了「人」這個字。
黑蛟是這樣,梅菲斯特也是這樣
一層淡淡的火焰覆蓋在了瓦倫丁的身上,在那熊熊燃燒著的罪惡前散發著微不足道的光芒。
他將這團火用刀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自己的心裡,就像曾經的切爾諾伯格。
一滴淚水落在地面上,通紅如火。
————————壓力即動力,除非你已心死————————
「你們還要躲多久呢,切爾諾伯格的那隻兔子?剛才你們幾個就悄悄摸摸的,我還以為你們要做什麼。結果也只能默默看著嗎......真的很無趣呢。看來,你還帶了不少人?」
看著緩步走出掩體站在廣場上的阿米婭一行人,梅菲斯特露出一個猙獰的笑。
「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阿米婭緩緩地抬起手,指向面前的廣場。在廣場之上,燃燒的不只是那樓層表面的雙螺旋標誌,還有廣場上被扎在一起用木棍豎起來的人的肢體,頭顱
像是一顆顆的星星,散發的卻是無比腥臭的罪惡光芒。
「當然了——不運用恐怖的手段,如何減少損失呢。只要十分之一的人的死——就能恐嚇住剩下十分之九的人。這可是,最有效的減少傷亡的措施呢。」
梅菲斯特的語氣無比輕鬆,甚至還帶著一絲炫耀。從這個傢伙上揚的嘴角來看,他似乎很享受這種在敵人面前誇耀自己「謀略」的滿足感。
「博士。我已經不是當時的我了。雖然你不記得——是的,當時的我又膽小又脆弱,很容易就感到害怕......依靠著你,我才能向前走——也許我看上去依然是那副模樣。但現在的我,見過的慘劇已經足夠多了。我當然不想再看到這種事情發生......但不去面對它們是不行的!因為我要提醒自己。我還不能退後——我還要繼續戰鬥下去!」
阿米婭無視了面前耀武揚威的混蛋,將自己的手從博士的手掌中抽出,蓋在了上面。
這註定是一場艱苦的戰鬥,周遭越來越多的士兵就一定表明了這是個埋伏,但阿米婭不想就這麼離開。至少,在那之前,她要給這個混蛋一個深刻的教訓。
「呵,看看周圍吧,你覺得繼續戰鬥下去還有什麼意義麼?既然你們放棄了一開始那麼好的逃跑機會,現在想走」
梅菲斯特的威脅沒有說完,他的餘光瞥見了一個紅色的身影,硬生生的讓他卡住了話語。
櫻粉色的長髮,長長的耳朵,握在手中的打刀,還有
她布滿血絲的眼睛和瘋狂咧開嘴巴緊咬的牙齒,布滿整張臉的啖肉喝血的仇恨。
那是分城廢墟之上最耀眼的流星,身後的尾巴鋒利到足以切割空氣,無法平息的怒火填滿了整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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