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漢族人來說,吃飯是最能拉近彼此距離的方式。
這不,這主僕五人一餐午飯下來,彼此關係也緩和了不少,至少陳不二得體的談吐,時不時開一個玩笑哄哄潘明月,讓大家的關係處得比較融洽。
等到酒足飯飽後,店小二就主動跑了過來。
「七少爺,吃得可好?」
「嗯,好好,豐樂樓的手藝,永遠值得信賴。」
那店小二一聽就樂了,連連作揖感謝,然後報出了今天的賬單:「七少爺,您一共消費了十兩五錢,您看這是記賬上,還是給現銀?」
陳不二現在口袋裡有錢,賒賬那不是羞辱他這種「有錢人」嘛:「胖子,你去櫃檯結賬。」
潘明月聽到十兩五錢飯錢的時候就已經暗暗吃驚了,要知道她這樣的大小姐,一個月例錢也不過十五兩而己,只夠一頓飯錢。
而且剛剛陳胖從隨手攜帶的一個木匣子裡取出銀子的時候,裡面明顯還有很多。
他這麼多銀子是從哪來的?
潘明月始終想不通,便假裝不經意關了一句:「七哥兒,聽我哥說,近來景室堂藥材被歹人劫了幾批,陳家的資金周轉困難?」
陳不二見也不是外人,便低聲說道:
「誰說不是呢,就這個月,從西南來的藥材又被劫了一批,聽我父親說損失起碼在萬兩以上,現在我家裡的用度都削減了。」
潘明月假裝像個傻白甜,繼續無知地問道:
「那,那我們一餐吃了七哥兒十兩銀子,豈不是要害得七哥兒大大破費?要不,小妹這裡還有些銀兩……」
陳不二一聽,心裡還是暖暖的,這年頭肯借錢的,那絕對是真朋友。
他還沒回答,旁邊的瘦子就主動替他回答了:
「小娘子不必擔心,我家少爺自有賺錢的法子,這不,我們一上午就賺了一百多兩銀子呢。」
其實也不是瘦子嘴不嚴,實在是眼前這個女子,可是將來的主母,身份非同一般。
人家都說要借錢給自家少爺了,萬一被人家誤會為自家少爺已經破產,家裡窮得叮噹響了,那自家少爺這不是被人看扁了嘛。
這要是再碰到壞良心的女家嫌貧愛富,直接來個退婚,那自家七少爺以後這臉,算是徹底丟在地上,成為汴梁城一大笑話了。
不得不說,瘦子是瓦舍裡面戲曲看多了,戲裡都是男家落難,女家落石的,所以他是非常擔心自家少爺的名譽,以及面子問題。
問題是,瘦子這回可真真是好心辦了壞事。
潘明月一聽,恍然大悟,心裡想的是:
「好哇,原來這傢伙能賺外快,一上午就能賺一百多兩,這創收能力相當強呀,看來將來一定要好好打聽一番,把他的銀子都逼出來。」
陳不二則沒有想那麼多,自家跟班給他解釋了,他也就省了口角。
「對了明月,下午你們有什麼安排?如果沒事,為兄帶你去南斜街瓦舍玩玩,今天有曹保義的皮影戲專場,機會難得啊。」
潘明月和秩兒一聽可以看皮影戲,少女心思又活落起來了。
反正準備將陳不二當一天「工具人」了,於是都笑嘻嘻的答應一同前往。
陳不二在起身的時候,看了看旁邊那桌客人,發現那對玻璃已經離開了,便笑了笑,覺得大周朝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啊。
從豐樂樓出來,陳不二幾人沿著五丈河邊一路往東,穿過曹門就往南斜街而去。
這時候他們發現河邊圍了好大一群人,裡面似有爭吵。
做為優秀的汴梁人,怎麼能錯過這種熱鬧?於是在胖子和瘦子的擠來擠去下,給陳不二和潘明月找到了一個靠前的位置。
爭吵的似乎是一對父女。
其實也不應該是爭吵,應該是父親在罵女兒。
「你個賠錢貨,現在老子輸光了錢,外面欠了一屁股債,人家可是說了,要是我今天再不還錢,就要打斷我的腿,掉到這五丈河中。
為父要是沒有腿了,如何做工?如何賺錢?如何養活你們這一家子?現在為父有難,想讓你賣身救父你都不肯,你怎麼就如此狠心?把你爹往火坑裡推?」
那蹲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雖然沒有長開,但看這相貌長得那也是相當標緻,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就是身上穿得都是麻布粗衫,那一雙破鞋,腳上都已經有個洞了,看這對父女的穿著,就知道是貧苦人家。
只見這個女孩兒一邊哭,一邊在輕聲解釋:
「爹,求求你不要賣了我,女兒一定會好好出去做工,賺來的工錢全部交給你。爹,女兒不想去青樓,女兒不想離開爹娘和弟弟,嗚嗚嗚~~~~」
「青樓怎麼了?你瞧瞧對岸青樓里的那些女子,個個都穿著綾羅綢緞,吃得是山珍海味,每天都不用幹活,不就是賣個笑賣個唱嘛,你在家不是挺能唱小曲的嘛?
今兒你去就去,不去也得去,你爹我養你養得這麼大,把你嫁了也收不到幾個彩禮錢,把你賣到妓院還能落個五十兩銀子,五十兩啊,足夠你爹還清了債務,還能給你娘和弟弟做幾身好衣裳。」
這位父親一說完,就扯著女兒要往青樓走去。
旁邊的汴梁人聽了,個個都在指指點點,氣憤難平。
可是再氣憤又如何?如果是歹人強迫,這汴梁人還能站出來打抱不平一下。
但眼前是一對父女,按大周的社會潛規則,父親是有權處置女兒,是嫁還是賣,外人也插不上什麼嘴。
難道你自己掏五十兩買下這個丫頭?
幫幫忙,五十兩銀子,對普通汴梁人來說,是好大一筆錢好不好?買不起的。
潘明月聽了,火氣也是蹭蹭往上來了,低聲罵道:「這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父親,這不是活生生將女兒往火坑裡推嗎?」
秩兒也狠狠地點頭:「這老頭太壞了,賣女兒只為還賭債,賭品這麼差,遠不如咱家的大少爺呢。」
潘明月一聽,白了自己丫鬟一眼。
陳不二在旁邊聽了,心裡也相當不是一個滋味,剛剛他在豐樂樓吃了一餐飯,就花去了差不多十五貫錢,這相當於這個女孩的半條命啊。
一念至此,心中更是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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