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飯局,就他跟唐錦,再加上一個麻小五。
洪長興的羊肉卻是是上海灘的一絕,這到了晚上,要是沒提前招呼的話,別說包廂了,就連位置都沒有。
孟浩的事情已經給辦了,等他弄完吳禿子的案子,就可以休假了,現在算是帶傷工作,上頭對孟浩印象不錯,這個代組長的「代」字兒隨時都可能拿掉。
但是升探長的話還需要等一等。
二十歲出頭的探長,太年輕了,這在法捕房可沒有這樣的先例,就連唐錦自己也沒這麼快過。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再提的話,就有人閒話了。
唐錦想抓瞎子老八,任文禎掛了,吳禿子抓了,現在就剩下一個瞎子老八在外面,別看這老傢伙眼瞎,可是心狠手辣。
這種仇敵,若不是能一棍子打死,後患無窮,所以,他才想出這麼一個「臥底」馬宏盛的計劃來。
這可是很冒險的,而且他私底下乾的,沒有跟上面匯報。
所以,當然不能在巡捕房內找人了。
這件事算是唐錦求「軍師」,這是天大的人情,要知道,不是幫人是人情,求人那也是人情。
求人,等於說把自己的把柄和軟肋交到別人手裡,當然,這裡面還有信任,若不信任,你也不會去求人家。
這是一種將雙方往深了「捆綁」的意圖,在日益複雜的鬥爭局面下,合則兩利,這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這個道理。
陸希言明白唐錦的想法,何況他也想把「瞎子老八」這樣的雜碎給找出來,弄死,所以一拍即合。
人已經進去了,下面就看符越的本事了,估計日本人也想不到,他們想要找的「殺手」居然現在法租界的監獄裡吧。
這要是把符越藏起來,也不是個事兒,而且人沒事兒做,一閒下來容易出事兒,把他扔到監獄裡,帶著任務,那就不同了,既把他自己個隱藏了,還能激發他的潛力。
這臥底可是一個技術活兒,沒點兒腦子還真不行,何況還要越獄,這可是高難度的事情。
所以,唐錦對這個事兒非常上心,約陸希言出來吃飯,也是為了這個事兒,畢竟,他想要見「軍師」是很難的,現在就連譚四都見不到了。
能聯繫的就只有陸希言這個中間人了。
「孫亞楠的被捕的消息已經散出去了,日本人那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老陸,你的猜測會不會有誤?」唐錦知道陸希言安排人接近孫亞楠是目的的,事實上,他也開始懷疑孫亞楠的真實身份。
在外人看來,孫亞楠行刺陸希言那是證據鏈充分完整,以此結案完全沒有問題,可對於長期做情報工作的人來說。
孫亞楠身上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首先,他過去刺殺的對象,都是公開的發表過漢奸言論,並且死心塌地給日本人做事的人。
而陸希言,雖然被外界稱為「漢奸」,其實不過是近了一次醫生的職責,出手救了一個日本女特務而已。
以這條標準來劃分漢奸的話,那漢奸可多了,上海灘有多少中國籍醫生給日本人看過病,其中怕是有不少比竹內雲子級別更高的軍官吧?
這些人全都是漢奸了?
這是其一,其二,軍統可不是隨隨便便進來的地方,孫亞楠還擔任行動隊的負責人,就算他沒有多少反審訊的經驗,也不至於一張嘴就說自己是軍統的呀。
只有怕死鬼才這麼說。
一個怕死鬼策劃並且實施了那麼多的刺殺漢奸的行動,還沒有被逮住,這人的智商和情商絕不會差到哪兒去。
就憑這兩點,足夠讓他懷疑了,陸希言安排人試探他,這算是比他還先行了一步,只是這是他的意思,還是軍師的意思?
若是「軍師」,他又是如何知道有關孫亞楠的細節的,難道,陸希言能夠跟「軍師」直接聯繫?
如果陸希言能夠跟「軍師」直接溝通,那這就可以解釋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唐錦也可以理解,畢竟處在陸希言這個位置,他如果不小心謹慎的話,自己是會有危險的。
「說不準,等看守所的消息吧,日本人若真的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那豈不是說明這個孫亞楠有問題?」陸希言道。
「有道理,來,走一個。」
「老唐,時間差不多了,天不早了,該回去了。」陸希言一看手錶,都快八點半了,九點之前他要回到家,等郭漢傑的消息。
「這麼早,再聊一會兒?」
「不行,梅梅正在期末考,她要是休息不好,考不好,最後倒霉的還是我。」陸希言嘿嘿一笑道。
「哈哈哈……」唐錦放聲大笑。
「那我先走了,你慢慢吃,帳我結了。」陸希言起身道。
「別,說好了我請。」唐錦伸手壓住了陸希言,吩咐麻小五一聲道,「小五,你先下去熱車。」
「好。」麻小五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戴老闆人在香港,他想要親自見你一面。」唐錦嚴肅的對陸希言說道。
「戴老闆見我做什麼?」陸希言一驚,戴雨農想要見自己,這是其一,其二就是,戴雨農是軍統的負責人,他這麼會離開重慶涉險前往香港,這要是讓日本人知道了,恐怕會不惜一切代價也有要他的命的。
但是,能讓戴雨農涉險去香港,只怕一定是有相當重要的事情。
「你為軍統立下了大功,戴老闆自然要見一見你這個幕後功臣,在軍統,除了那些元老之外,能得戴老闆親自接見的沒有幾個,老陸,這份殊榮可不小呀。」唐錦嘿嘿一笑道。
「那是,那是……」嘴上應著,可心裡卻不為然,他又不是戴雨農的奴才,犯不著對他感恩戴德,「唐兄,是你把我要去香港度假的事兒匯報給戴老闆吧?」
「兄弟,你的安全可是哥哥我現在工作的一部分,就咱們那藥品走私渠道,你知道嗎,多少人求著咱們軍統,戴老闆對你能不關心嗎,我也不敢不匯報呀。」唐錦解釋道。
「那我若是見了戴老闆,該怎麼說呢?」
「你呀,照實說就是了。」
「我聽說戴老闆喜歡古玩字畫,要不要投其所好?」陸希言問道。
「你有吳道子的真跡嗎?」
「那倒沒有。」陸希言尷尬的一笑。
「這個時候,你要給他送東西,還不如多給他幾箱藥品來的高興。」唐錦道,」對了,他要是問起趙立軍跟王天恆之間的事情,你就推脫不知道。」
「明白,那老唐,我真該走了,回見。」
……
戴雨農要見自己,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他這個時候出現在香港,又只怕是有大事兒。
也許只有等見到的人才知道了。
……
益民診所,晚上九點整。
診所亮著小燈,一個小男孩靠著母親的懷裡,眼睛困的都快睜不開了,但還是勉強睜著。
他要陪著自己母親一起等這個電話,因為這個電話關係到一個很重要的人,就是他的父親的能否回來。
他或許還不太懂這個,但看母親的這些日子的憔悴,也能明白一些事情了。
父親不在家裡,診所關門,母親經常哭泣……
滴鈴鈴……
桌上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喬玉珍抱著孩子的手猛地一顫,盯著那電話足足有三秒,這才將兒子放下,站起來,伸手拿起聽筒:「餵。」
「段太太,沒想到你還真有本事,這已經出讓的診所的鑰匙還能拿到。」電話那頭傳來一陣低婉的笑聲,聽上去是那麼的讓人不舒服。
「我說我有一些東西忘記在診所沒拿,人家就給我鑰匙了。」喬玉珍道。
「是嗎?」
「你到底想怎樣,我丈夫呢,我要跟他說話。」喬玉珍急道。
「段太太,別著急,稍等一會兒,你就可以跟你丈夫說話了。」電話那頭的聲音說道。
「玉珍,玉珍……」果然過了一小會兒,電話聽筒里傳來了一個男的聲音,急切的叫著喬玉珍的名字。
「益民,益民是你嗎?」喬玉珍聽到丈夫段益民的聲音,激動的聲音顫抖,淚水如同決堤之水。
「是我,玉珍,你還好嗎?」段益民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還好,平兒也很好,你怎麼樣?」喬玉珍哭著問道,「那些人有沒有為難你?」
「玉珍,你聽說,你要照顧好平兒,不要擔心我,千萬不要聽他們的,千萬不要……」段益民的聲音被掐斷了。
「喂,喂,益民,你說話呀,你說話呀……」喬玉珍急了,段益民的聲音突然消失了,這叫她如何不緊張。
「段太太,我們已經讓你跟你丈夫通話了,你現在能確認你丈夫還活著吧?」電話那頭響起一個聲音。
「你們想怎麼樣?」喬玉珍深呼吸一口氣道。
「明天上午十點,兆豐公園後山,你帶錢來,我交人,記住,只允許你一個人來。」電話那頭說道。
「一萬大洋,我一個女人怎麼拿得動?」喬玉珍道。
「這是你的事兒,逾時不到,後果自負。」說完,那邊就直接掛了電話。
……
「尤利婭,你聽出什麼來了?」嚴嘉問道。
「沒有,這一次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在說話,而且跟上一次的兩個人口音都不同。」尤利婭道。
「把帶子倒回去,我們再聽一遍。」
「好。」尤利婭把剛才的錄音倒了回去,再聽了一遍。
「聽,這段大夫的聲音怎麼好像突然就斷了?」嚴嘉終於聽出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這是突然被拉走,或者捂住了嘴巴?」
「若是拉走,不可能一下子聲音就沒了,如果是捂嘴了嘴巴,那總還能發出一些聲音,比如,嗚嗚的?」嚴嘉分析道。
「嗯,但也可能是有人捂住了傳聲的話筒呢?」尤利婭反向思維道。
「對,你分析的有道理,這就沒有問題了。」嚴嘉點了點頭,他也覺得這個答案最合理,「你拷貝一份,明天一早我送過去。」
「好。」
「我下去接應一下段太太,她們母子倆這麼晚回來,路上不安全。」嚴嘉道,「給母蜂(郭漢傑代號)發報,告訴他我們這邊的情況。」
「好,你小心點兒,別讓人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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