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了這碗恆河水(穿越印度)
夏楓吃過午飯,抱著小塞吉蹲在正堂玩。他的父親還沉浸在失母之痛和弟叛之辱中,從知道消息後,一口水都沒喝過。
卡布爾太太跟艾尼小姐就沒敢下來,那位想擺譜卻沒機會擺完整的貴婦,肯定是龜縮在房間裡。任憑她花錢租來的院子被人當倉庫用,任憑這些低賤的工人進進出出。指不定現在多憋氣。
足足四個小時,太陽都當空照了工人們才碼完貨。放眼看去,豈止是不妨礙,簡直是大大的妨礙呀。他們居然只留出大堂到門口一人能過的甬道,刺鼻中又帶著腐草味的紅糖逼得人都不敢在院子裡多呆,就連坐在大堂都呼不過氣來。
這這這,真是太好玩了。夏楓逗著小塞吉,笑道:「是不是啊?」
小塞吉現在可以說幾個簡單的音節,很給她面子,學道:「是呀,是呀。」
艾尼在她的閨房裡走來走去,看得卡布爾太太眼暈。啐道:「這些城裡人太不懂規矩。」
可是,誰會拿你的規矩當事兒?
......
夏楓已經把小塞吉拍睡著了,跟拉賈尼商量完畢,就等著庫迦下午過來。
可是這位庫迦大人或許是被妖精纏住了腳,直到太陽西斜,還是不見蹤影。夏楓決定先跟拉賈尼出去轉轉,雙克二人上午被卡布爾太太派去找新房子,現在也沒回來,拉賈尼只能交待伊扎看緊門戶。
那位太太恨不得馬上就搬,但是雙克知道什麼,拉賈尼屢勸不聽,也懶得再管,讓她折騰去吧。
中今中外都一樣,人人都有欺生的心理。夏楓提醒拉賈尼要找新房子還是讓庫迦幫忙,並且給他十個金姆爾的中人費,算是找個靠山。不管庫迦為人如何,至少證明他是個皮厚的精明商人。皮是厚,但心呢?夏楓認為心卻不見得黑,一個盧比租一棟二層沙土樓,的確談不上黑心。
&爺,有些人咱們不能意氣用事僅憑觀感,得鋪開揉碎了去看。只要他對我們有用,咱就得籠絡住,因為我們現在沒得選。以後如果翅膀硬了,是以後的事情。」
拉賈尼吐了口氣,「聽你的。」肩上的擔子很重,偏偏還有個不省心的母親。
夏楓很想伸手去把他眉間的皺褶抹開,叉開話題:「那咱們分開走?您去找庫迦大人,我隨便逛逛。放心吧,我有嘴,能找著回家的路。」
&我得上去拿錢。」拉賈尼說完轉身。
夏楓忙拉住他,以前沒發現他這麼實心眼呀,勸道:「別急,一步一步來,等他提出來我們才好給錢。若是太主動,不就表明只能求著他嗎?這是把頭伸上去讓人家宰。應該讓他花點心思,知道咱們是有底限的;令他有成就感,同時也有所顧忌懂得尊重我們。還有,少爺,你們的地位一樣,氣勢上不能太弱。」
&對。」拉賈尼有些恍惚,心不在焉。
&爺,萬事開頭難......」
&心,我明白。」拉賈尼又吐了一口氣,望了望陌生的天空回道。
......
夏楓走在四百多年前的坎普爾街道上,覺得一切都是那麼新奇,誰叫她天生樂觀,任何苦難也壓不彎她的小蠻腰。
雙腳踩在平整的街道,發出「卟卟」地聲音。嗐,這雙鞋還是在卡瓦村附近買的,質量真是槓槓的,就是樣式太土氣了,大腳姆趾也露了出來,短了啊。於是夏楓打算先找家鞋攤選雙鞋。
拐個一道彎,咖喱味漸漸遠去,就穿過食品街來到了服裝街上,當頭第一家就是鞋攤。就跟很多小鄉鎮一樣,裡面有貨櫃,外面也支著一個攤子,把街道弄得狹窄無比,僅容一輛馬車行走。
她看見花色各異,款式「新穎」的木托,便挪不開眼。
愛美是女人天性,更何況這雙鞋底子已經磨透了,碰上水坑老往腳底滲水,要不是她功夫好,不知滑倒多少次。光顧著衣服,總是把鞋忽略掉,害得雙腳吃了不少苦頭。
那賣鞋的大嬸見她這雙摸摸那雙掂掂,早已是不耐煩,一臉嫌棄,問道:「姑娘你到底買不買?別擋著道。」
啥?夏楓回頭一看,擋著誰了?明明只有她在嘛。大嬸嘴巴一歪一歪,那樣子著實可恨,仿佛她是只討厭的蒼蠅似的。
這倒是提醒了夏楓,她轉頭走進對面的服裝店,揀著最華麗的紗麗和裹裙,喊道:「有我穿的嗎?來兩套。」
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裝,錢不花出去,就是廢鐵,賺錢就是為花的,沒有好衣衫,怎能做大事。哈茲爾鎮的款式顯示不適合這裡,免得被人看低了去,夏楓哪止要兩套,她咬牙買了十套,花去四十五個盧比。
她試著造型複雜又極捨得下料的新紗麗,學人家一圈一圈地裹,抽空對笑得眼睛都睜不開的店主說道:「哪家有質量上好的鞋子?我這不方便去,麻煩你挑貴的拿過來給我挑,行嗎?」
&行行,小姐您慢慢試試。」老闆娘招呼小工看著,親自為她去拿鞋子了。
對面的大嬸,那脖子伸得跟鵝一樣,瞪大眼睛忙喊:「我這裡有這裡有。」
等老闆娘拿進來時,夏楓看都不看:「這樣的貨你配得上你家的紗麗嗎?」
那老闆娘一愣,忙道:「是配不上,我馬上去別家,小姐您等著。」
......
換上了新衣服,襯上她久沒曬太陽而變得越來越淺的膚色,穿著純皮製成包著腳趾的冬鞋,夏楓現在完全就像換了一個人。只是抗著一大包摺疊整齊的衣服,肩上還吊著好幾雙鞋,顯得好不怪異。
但是她走路的樣子說多騷包有多騷包,可把對面賣鞋的大嬸給慪得不行。
夏楓昂頭暗笑,不由想到一個前世關於煤老闆的段子:話說某個城市的商場新開業,引來一個擰著蛇皮口袋的大叔。他身著一套不合體的灰西裝,污跡斑斑,外加趿雙爛頭皮鞋,襪子都沒穿,走在商場裡沒有哪家的櫃員想招呼他。大叔也很識趣,不敢踏進人家的店,不久,他停在一件皮草大衣前徘徊不定,想進又當了進的樣子。
這家店長看見,心說哇噻,難道這位衣著獨特的先生看上了我家的「鎮店之寶」了嗎?抱著好玩的心態,她說了一句「歡迎光臨」,實則是想將之打發走......
最後,這位大叔走出專櫃的時候,從裡到外已煥然一新,全身上下花了五萬多塊。
事隔十年,那位自己做了老闆的店長,對手下員工說了這麼一句:那天,他震驚了整個商場。
呵,夏楓今天不也是嗎?這條服裝街鮮有敢一次花五六十盧,且只買貴不買對的冤大頭出現。她還去了有錢人才會進的「童裝店」,真是讓人大跌眼鏡(如果有眼鏡的話)。
就這小小的身體,扛起正常情況下以她的體能無法負荷的重量把整個服裝街逛了一圈......
晚霞映紅恆河水,她才慢悠悠地轉回去......此地各種物價與消費水準,都已摸透。
......
&瑪蘿呼多,快出來看新衣服,還有新鞋。」夏楓剛一跨進院子就大聲吆喝。
蘿呼多衝過來,幫助她困難地擠過高高的麻布貨包,好不容易進到大堂。
艾尼小姐早就從窗戶看見夏楓了,歡快地奔下樓,笑道:「有我的嗎?」
&然,只要小姐不嫌棄,隨便挑。」夏楓十分大方。
拉賈尼比她先到家,說庫迦今天帶著大明商人遊船去了,因為那商人連續來了三年,還沒去恆河玩過。
夏楓心思一動,懷疑那大明商人別是摸航道去了吧,冬天的恆河有什麼好逛的。
&件黃色好看,適合你。」拉賈尼又把那件淺紫色挑出來,說道:「這件也適合你。」
已經遠遠退至角落的蘿呼多和娜瑪姐妹直點頭用行動附和。
艾尼突然停了手上的動作,打趣道:「哥哥最有眼光了,等你幫夏楓挑完,再幫我挑。」
&條淺藍和草綠色是我的,其他的你們分了吧。」夏楓把放在最底下的揀出來,上面的全部推出去。
艾尼瞬間拉下臉來:「這些衣料很貴吧,她們也穿?」指著娜瑪蘿呼多三人,一臉詫異。在她的意識中,願意親近夏楓,不表示願意親近那幾個女人。
&然,這是我花錢買來送她們的,以後她們有錢可以自己買。所以女人要有錢啊,喜歡什麼買什麼。」
艾尼搖著腦袋,「這不合規矩吧。」
又是規矩?難道跟華夏古國一樣,穿料子還要講身份?夏楓忍不住也板起面孔。
放在大明,艾尼就是庶女,在大婦身邊討過活的她很是敏感。察覺到夏楓的情緒,不好再說得太過,擺擺手說自己有很多衣服,不需要了,先給她們吧,話閉預備走。
夏楓只覺頭好大,但這貴族小姐知道措詞,懂得為低種姓的女人留點面子。夏楓忽然對她好感驟升,勸道:「如果小姐覺得心裡不舒服,可以讓人繡點銀邊,這樣就符合您的身份了。」
艾尼瞧見自己的哥哥好像很為難的樣子,便沒再推遲。
其實這位艾尼小姐真的很不錯了,畢竟人家是貴族,怎能和下人穿一樣的衣服,儘管這些衣料比她平時穿的還要好。
......
快吃晚飯的時候,庫迦大人來了,拉賈尼幹得不錯,雖然沒見著他,卻把口風露給了他的僕人。只用動動嘴就能拿好處的事情,庫迦當然不想放過,一回家聽到消息就趕過來了,打鐵需趁熱嘛。
拉賈尼便按夏楓的要求,讓他幫忙買一間臨近河邊的住所,指明要寬敞。
庫迦稍一思考便明白了點什麼,試探道:「你們也想開甘蔗工坊?」因為河邊離水源近,且方便傾倒廢物。
拉賈尼本是預備暫時瞞著他,因為同行相忌。但是庫迦接下來的話就有意思了。他說自己的妻兄正準備把老工坊兌出去,拉賈尼問他妻兄為什麼不做了,他回答說生意太好,太累了,賺到錢想去德里過好生活。
&格好說,他兌得急。」
說這話的時候,夏楓發現庫迦眉毛頻抖,這是說謊的微表情,說明他心虛,需要刻意強調,以便讓自己也相信。
拉賈尼見樓梯口的夏楓目光平視,微微搖頭。
他便裝著很猶豫,糾結了一陣子才回道:「薩卡納好生意好做嗎?有大人在,怕折本啊。原先我考慮只買食品,還準備在大人處拿貨呢。」
庫迦一拍大腿,挪著蒲團坐近了些,語重心長地勸道:「年輕人,我一直說你們是早上的太陽啊,難道怕了我這個老大哥嗎?坎普爾的甘蔗工坊多不勝數,再開十家也不夠的。」
庫迦至少三十好幾了,印度人生娃一向早,其實說是大叔也不過份,此時他自稱大哥。看樣子,果然兌得急。
他越急切,夏楓覺得越有貓膩。她遲遲不表態,拉賈尼就以為當真接不得。兩個男人一時在堂中你一言我一語,仿佛對方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各說各的。
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夏楓要表達的意思太複雜,動作傳達不到。她決定親自出馬,咳嗽一聲,急匆匆奔出來,假裝嚇了一大跳:「少爺,不知道您有客人。」
拉賈尼愣住,不懂她什麼意思。順口應道:「我們在談生意,很重要的事情,你不要隨便亂跑,快回去。」
&好的少爺,我們不再開甘蔗作坊了嗎?」
&哈。」庫迦笑道:「原來卡布爾家在阿拉哈巴德就是開作坊的呀。拉賈尼少爺,咱們明天就抽個時間過去看看,如果滿意我們再談價錢。」
&啊,我們少爺以前的甘蔗工坊生意可好了。」夏楓接道。
拉賈尼都暈呼了,她這是唱的哪出?
&爺,這位是你的妹妹?」庫迦故意這樣問,因為哪家的女傭人敢這樣出來跟主人說話的。
&是我的義妹。」拉賈尼沒作思考脫口而出。
&庫迦的表情很吃驚,玩味地看了夏楓好幾眼。只見她盈盈笑著一點也不認生,便壓下了心中的輕視。但是,他有些摸不透這兩人的關係,一個剎帝利會有低種姓的義妹?
夏楓準確捕捉到他的疑惑,暗道用力過猛了?庫迦可是閱人無數啊,遂趕緊低頭「告退」。
......
算了算了,工坊肯定是要接的,但要接得合算一點,最好讓庫迦認為我們是迫於他的「熱情」勉強接手。這樣,就等於他欠了我們一個人情,如果有難處也別宰得太狠了。夏楓思著思著決定趁天沒黑盡,先去河邊的工坊探探虛實。
庫迦雖然沒講是哪家要兌,但只要打聽哪家作坊經營不下去,准跑不了是他妻兄的。庫迦大人的兄長是碼頭一霸,算是名人吧,打聽他的妻兄應該不難。
夏楓回房抱了三四百個銅達姆,有錢能使鬼推磨......
&親,你來看,那個穿男裝的人是夏楓嗎?她在翻牆,要去哪裡。」艾尼以為看錯了,趕緊讓卡布爾太太來確定。
&啦,真的是她,她想幹什麼?」
對,夏楓今天還買悄悄了兩套高檔的男裝回來,五官不夠勾人,要扮少年蠻容易的。
在母女倆面面相覷中,夏楓已躍過土牆爬了出去。
而這時,娜瑪把飯菜擺上大堂,兩個男人各懷心思地享用起來。
......
庫迦大人剛坐上馬車跟拉賈尼在門邊道別,夏楓就從後牆翻進來了。
&親,她回來了,關在房裡跟哥哥商量著什麼大事,連什克也不准靠近。」艾尼悄悄跟卡布爾太太咬著耳朵。
&姑娘不簡單,那麼高的牆都翻得出去,一個女人敢穿男人的衣服,根本不知禮教為何物!」卡布爾太太嘆了一口氣,對我都敢當面駁斥,幽幽說道:「你哥哥又少不了她,只聽她的話。」神色莫名哀傷。
艾尼勸道:「母親,這不好嗎?哥哥終於有了一個得用的僕人。」
&僕人?」卡布爾太太的哀傷瞬間化作憤懣:「她如果真是個男人,滿口獠牙遲早會把我們撕碎。不能這樣!」驀地站起:「不能讓這個有野心又無法掌控的女人再呆在拉賈尼身邊,什克說她是個可怕又惡毒的女人。」
&親,您別急,她比我還小,只是個小姑娘,有您看著哥哥不會出事的。可能是天快黑了,她穿男裝是為了方便吧。母親,再怎樣,她能比得上您有智謀嗎?」
&尼,叫什克過來!」
艾尼聽母親的語氣不容置疑,知道她肯定又認為自己的尊言受到了踐踏,倔脾氣又上來了,不敢多說,只得出去叫人。
&母親啊,好不容易逃出來了,為什麼還要找不自在,怎麼總想去掌控別人呢。」艾尼搖著頭心裡默默念叨,打開門,發現什克駭然就立在外邊......
拉賈尼聽完夏楓探聽回來的消息,已是火冒三丈,但知她仍然決定接手,驚問:「為什麼?他把我拉賈尼當成什麼啦。」
&爺楓讓他小聲點,要是被那位貴族太太聽到,可不得了,又要多說服一個人。
說道:「庫迦大人的妻兄是真混不下去快破產了,咱們接手完全是看他庫迦的面子,這是雪中送炭,您明白這意思嗎?」
&當然明白,可我是生意人,為什麼要白送盧比!」
&哪是白送!」夏楓久說不通,有些來氣:「那工坊不能用嗎?那些工人都是現成的,聽說四個管事有半年沒拿到工錢了,您若接手,他們還不對您感激涕零?總比我們重新找人方便吧。最重要的是,我們不用花太多錢,全部接手我們的錢肯定也不夠,所以只需用他的骨頭熬他的油。」
&麼可能不花錢?」拉賈尼認為聰明的夏楓今天變得如此愚蠢,一意孤行。
&我說,少爺,我們只給他妻兄逃去德里安家的盧比就行。」
&倒想得美,人家會同意嗎?」
&能不同意啊,我們可不會如庫迦大人的意,真就悄悄地接了。」夏楓說到這裡,回憶起傍晚那位大人的「好心」建議,說什麼短時間內不讓外面人知道換了老闆,這樣拉賈尼就可以接著在前老闆打下的關係網裡做生意,說什麼站穩了腳跟也表明不遲。
我呸!真當我們外地人傻呀。他妻兄明明就是債台高築經營不下去了才不得不轉手的,拉下十屁股債讓我們還,要我們事後知道也莫可奈何;就算能熬過來,花十年時間也難成為他的對手,他庫迦一舉兩得,才真是想得美呢。
跟這種聰明商人作對手,夏楓隱隱有些興奮,雖然以前沒從過商,但是上大學的時候擺過地攤,勉強算得上入了商業門檻吧?沒見過豬肉卻見過豬跑,商戰片不是白看的。我夏楓又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多幾百年的見識,再費點腦子,我就不信搞不過他。
拉賈尼茅塞頓開:「你是說,剩下的錢就當是幫他還債?」又擰起眉毛:「那肯定也很多呀,等於咱們高價頂下他的工坊。」
&事,我們的錢只夠接小工坊,現在一步到位頂個大作坊,總得有點犧牲的。」夏楓伸手揪下自己的男式頭巾,想讓腦袋透透氣兒。一頭秀髮立即散落下來,稚嫩的五官竟然顯出一股女人才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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