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山三步並兩步地跟上我,在後面問:「你幹什麼去啊?」
我說:「去看看夜貓精死了沒。」
這麼一說,李淮山就明顯有些會不過味來了:「夜貓精?剛才咱們對付的東西是啥,不就是夜貓精嗎?」
我笑了笑,說:「如果沒猜錯的話,小黑天身上只有夜貓精的一部分元神,還有一部分元神被壓在墓穴深處。」
「過一會還得再折騰一場啊,我可是一點力氣都沒了。」李淮山走到我身旁,一邊抱怨道。
我也嘆了口氣:「我也快扛不住了,現在腦子昏昏的,手腳都有點發軟。」
李淮山頓時樂了:「你還會累?忽悠誰呢,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渾身上下全是藥,連著跑幾百公里都不帶喘大氣的。」
「藥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消耗差不多了?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現在和你一樣,也會累,也會受傷。」
說這番話的時候,我還是比較輕鬆的,可李淮山卻十分在意:「以後還能補回來嗎,可別補不回來啊。」
我看他一眼:「補不回來就補不回來唄,有什麼大不了的。」
李淮山瞪大眼睛:「好在哪?你以前是超人,現在變得和我一樣了,有什麼好的!」
我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又亮了亮肱二頭肌:「這些都是用藥力換來的,你覺得不好嗎?」
李淮山好像沒明白我是什麼意思,但又不想表明自己的理解能力差,只是抿了抿嘴,做出一副低眉沉思的樣子。
我也沒再多說什麼,仔細感應了一下墓室中的炁場,隨後就繼續悶頭向前走。
陰氣已經被消解得差不多了,大量的戾氣和煞氣讓人心中隱約有些煩躁,但好在躁性不強,而且這些混沌炁場和陰氣不同,它們不會沉積盤留在一個地方經久不散,相信過不了多久,這間墓室的炁場就會恢復正常。
過了好一陣子,李淮山又開口了:「夜貓精剩下的一部分元神,應該也完蛋了吧?」
我頭也不回地向前走著,一邊回應他:「為什麼這麼說?」
「我覺得這地方的陰氣都散得差不多了,沒了陰氣,夜貓精的元神也成不了多久吧?」
「你現在都能感覺到炁場變化了?」
「小瞧我了不是,我以前也能感覺到炁場變化,要不然我每次進了陰氣很重的地方,都會變得特別緊張呢。」
「你也承認自己會緊張啊。」
「那是以前,現在不會了。」
我和李淮山就這麼一邊向前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如今我不再反感他話多,他說起話來,也不想過去那樣廢話連篇。
其實我發現,你反感一個人囉嗦,說白了也並不是真的煩對方話多,煩就煩一個本身就不怎麼靠譜的人,還要不停地用廢話來浪費你的生命。
靠譜的人不怕囉嗦,不靠譜的人,隨便一開口就覺得他的話多餘。
如今李淮山在我心裡,已經變成了一個非常可靠的夥伴。
之前我曾在地脈附近看過墓穴結構圖,如果從地圖給出的信息來看,夜貓精應該被鎮在七十二尊棺槨中的一個之中,不過現在看來,當初的造墓者並沒有按照結構圖來造墓,加上小黑天自進入西墓以後就一直筆直地朝正前方走,所以我猜想,夜貓精應該就被埋在正對墓室大門的位置。
這個由溶洞改建而成的墓室確實極為巨大,我和李淮山走了足足一刻鐘,終於在墓室盡頭的石壁前看到一個一座塌了一半的無字碑。
石碑底部還隱約散發出一絲絲生命氣息的餘韻,和小黑天的肉身被夜貓精占據時一樣,這股餘韻中也透著幾分深深的陰鬱。
不過隨著墓室中的陰氣已完全轉化成了其他炁場,夜貓精的生命餘暉也眼看就要散盡了。
李淮山能感應到炁場變化,自然也能感應到石碑下傳來的氣息,他長舒了一口氣,笑著說:「總算不用再折騰了。哎,仉若非,你說,夜貓精的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說:「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李淮山:「我就是想不明白啊。你說,神話里的夜貓精那麼牛叉,洪水淹不死,弓箭射不死,放在古時候,行當里的人也殺不了它,只能將它鎮在這裡,可……可它怎麼這麼容易就被咱們給幹掉了呢?」
我想了想,說:「大概是因為在大墓里壓了太久的緣故吧,它已經很虛弱了,再加上他耗費了一部分生命力煉化了斑斕虎和木蟒,這可能也榨乾了它最後的一點力氣了吧。說白了,咱們這次見到的,只是夜貓精的一個空殼而已,如果放在幾百年前,就憑咱們倆肯定拿它沒轍。」
李淮山接著問:「你說,諾惹大巫既然明知道小黑天體內有夜貓精的元神,為什麼還讓它和木吉一起鎮守鬼洞啊,就不怕小黑天偷偷下墓,把夜貓精喚醒麼?還有啊,我覺得諾惹大巫的修為應該不高吧,他是怎麼把夜貓精的元神注入小黑天體內的?」
說實話,李淮山問出來的這些問題,也正在我心中不斷回想。
不過和李淮山一樣,我也給不出問題的答案。
最終我也只能無奈地嘆口氣:「這些問題,恐怕只有諾惹大巫能解答吧。」
等到石碑下湧出的生命餘韻徹底消失,我和李淮山才離開這裡,朝著墓室入口方向折返。
說起來,這次探墓歷程可以說是挫折與順利兼有之,不過深究這次下墓的起因,只不過是從胡南茜手裡接了這麼一個單子,我和李淮山為了賺錢,順便也積攢一些經驗,才冒死深入墓穴。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現在看來,這句話確實是有些道理的。
不過我這一次經歷的最大挫折,不是耗盡了我在一年來積攢下來的所有藥力的鐵屍毒,也不是那隻本來就半死不活的夜貓精,而是接下來將要面對的食物短缺。
當我和李淮山回到被大片棺槨覆蓋的區域時,見到了甦醒過來的木吉和失去了所有靈韻的小黑天。
夜貓精元神的甦醒對小黑天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它已不是那隻極通人性的天狗,身上的毛髮也無法發出光芒,就連手電照光在它身上的時候,它渾身的短毛也給人一種枯萎暗淡的感覺。
小黑天徹底變成了一隻被飢餓困擾的牲口,它的智商甚至不如普通的家犬,木吉滿臉心疼地抱著它的時候,它只顧著去撕扯木吉的背包,將裡面的食物一個一個撤出來,不停地吃,沒完沒了地吃。
看到木吉的樣子,我沒好意思去阻止小黑天,任憑它吃光了所有的食物,即便我也知道,離莊有學來到這裡,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也就是因為我的一時心軟,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們三個幾乎淪落到了萬劫不復的困境。
食物被小黑天吃光了,火把燒乾了,手電的電量也相繼用完,莊有學依舊沒有出現。
最初,我們曾聚集在冰道附近,只盼著莊有學能在第一時間找到我們,可由於食物的短缺,我們無法在漫長的時間裡保持身體的熱量,冰道的寒氣隔著石板降臨在我們身上,最終成功地將我們逼走。
後來我們只能抹黑進了一間狹小的墓室,三個人將小黑天攏在中間,相互取暖。
在這漫長的黑暗中,沒有白天和黑夜,看不到時間的變化,時間就會變得越發漫長。
靠著背包里僅剩的一點飲用水,我們在漫長的時間中苦熬著,為了減少能量消耗,我們只能不停地睡覺,卻又常常從噩夢中驚醒。
有一次我睡得正沉,耳邊突然傳來了木吉的慘叫聲,起初我以為是夢裡的聲音,可睜眼一看,卻發現小黑天正用力撕扯著木吉的小腿,似乎要拼命從上面撕下一塊肉來。
這條狗餓急了,竟然將木吉當成了食物。
為了控制住小黑天,我只能用李淮山的飛爪將它死死捆住,可當我看著它四隻腳都被拴在一起,死了一樣躺在地上的時候,突然起了歹念。
在那一刻,小黑天在我的眼中,變成了一頓美味的犬肉大餐。
不只是我,就連在黑暗中什麼都看不到的李淮山也有了這種心思,他說,莊有學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我們要想活著出去,就應該把該吃的東西吃掉。
在場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所謂該吃的東西,就是小黑天。
這個提議立即引起了木吉的反對,他先是言辭激烈地指責我們,後來又苦苦哀求我們不要對他的小黑天下手。
在木吉的苦求,只換來了我和李淮山的沉默。
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極端的飢餓,說真的,要不是莊有學及時到來,小黑天說不定真的會成為我和李淮山的食物,當時真的餓瘋了。
就在我想著該如何說服木吉的時候,山上突然傳來了一陣火藥爆炸的悶響。
在炁海流沙的視野中,我看到李淮山和木吉都變得十分驚慌,他們在黑暗中毫無章法地摸索著,似乎想找到我的位置,看著他們的樣子,我卻不由自主地笑了,因為我知道,一定是莊有學來救我們了。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墓室的天頂上傳來一陣急促的敲打聲,幾分鐘之後,天頂上的石板被打穿,邢偉那張粗糙的臉伴隨著陽光一起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在黑暗中待了太久,我一時間無法適應這樣的光線,但還是瞪大眼睛注視著邢偉,仿佛如果我不這樣看著他,他就會突然消失一樣。
邢偉朝著墓室里觀望了一下,隨後才轉身大喊:「三個人都沒事!」
緊接著,外面就傳來了莊有學的聲音:「找幾個人下去,把他們弄上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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