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感覺不到自己心跳,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可吸進來的氣好像根本進不了我的肺,我只能看到胸腹的起伏,卻沒有呼吸該有的感覺。
與此同時,我也感覺不到寒冷了。
就好像我渾身的器官都在這一瞬間停止了運轉,視覺成了我僅剩的最後一道知覺。
原以為什麼都聽不見了,可那陣「咔噠、咔噠」的聲音又出現在了我的背後,此時它離我已經很近了,我想轉身,可身子根本不聽使喚。
那聲音出現了三秒鐘,隨後就在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消失了。
在這極端的寂靜中,我隱約能感覺到,在我身後一米左右的地方,好像站著一個人。
其實在那個時候,我已經要崩潰了,可在極度的緊張之餘,我心裡又升起了一股狂躁的火氣,這股火氣變得越來越灼烈,幾乎要將我的心臟炸裂。
老別墅里過於強烈的詭異氣息,終於讓我憤怒了。
怒火揚起來的時候,也讓讓我的身子重新恢復了知覺。
我又能聽到自己的勃勃心跳聲了,胸口和腹部在起伏的過程中,大股大股的空氣湧入我的肺部,又從我的口腔和鼻腔里噴發出來,形成一道道濃郁的白霧。
「咔噠」聲再次想起,我立即轉身,讓手電的光束照亮了樓廊西側。
身後沒有人,在西側的樓廊中,三扇老木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推開了,老別墅里沒有風聲,可那三扇門卻不停地搖曳著,門軸在旋轉的時候,發出一陣陣「吱——呀——吱——呀——」的長音。
在過去,每當我因為過分壓抑體內的煞氣而暴怒時,大腦基本上是停止運轉的,常常是只顧著發泄怒火,卻完全不計後果。
現在我心裡的怒氣不比過去弱,可腦袋還算清醒。
我心裡很清楚,就在剛才,確實有什麼東西在我身後停留過,樓廊里的三扇門,應該是它,或者它們打開的。
同時我也知道,如果我還像之前一樣,站在原地等天亮,一定還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剛才那種身體完全失去知覺的經歷讓我多了一份警惕,等到我心裡的怒火退去,那種感覺一定還會出現。
不管這棟老別墅里究竟有什麼,只要我的身體無法正常活動,其後果,只能是任它們宰割。
而且,不管這裡有什麼,我應該都不會有生命危險,既然三爺和七爺敢讓我進來,就絕不可能拿我的性命做賭注。
現在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第一條路,找一個安全的角落躲起來,等待天色大亮。
可在這樣一個地方,究竟有沒有絕對安全的地帶,誰也說不清楚。再者,就算我找到了那樣一個地方,挨到了天亮。可到了明天這個時候,我還是要將今晚發生的事重新經歷一遍。
第二條路,就是想辦法自救。
學了一個月的術法,不管我在術法上的造詣怎樣,三爺既然讓我來了,就說明只要我肯拼命,應該能靠著他教我的那些術法逃出去。
經過極短暫的思考之後,我最終還是選擇了第二條路。
在這之後,我也沒廢話,直接咬破了舌尖,將舌尖血吐在了兩隻手的手背上。雖說我也知道,催煞這門術法對施術者的反噬很大,但這也是我唯一能完全掌握的一道術法了。
煞血接觸到周圍的寒氣以後,很快就凝固了,血中的生氣、陽氣也係數消散,只有煞氣得以長存。
第一扇被打開的門位於樓廊東側,我打算先到那裡看看。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剛剛邁出一步,身上的氣血就劇烈翻湧起來,剛剛只是憤怒,頭腦還能正常思考,可渾身的氣血翻動起來以後,我僅剩的那點理智瞬間就被怒氣吞噬了。
邁出第二步的時候,我不再刻意放輕腳步,上半身也肆無忌憚地擺動起來。
樓廊里的木地板上了年頭,腳掌踩在上面,就發出一陣吱吱啦啦的噪音,有些板條承受不住我的重量,瞬間被壓彎。
不管是噪音,還是落腳時候那份失真的觸感,都讓我心中更加煩躁,我皺緊了眉頭,額頭上幾乎要爆出青筋來。
手裡拎著一個碩大的包袱,我感覺行走不便,乾脆就將它隨手扔在了地上。
包袱落地的時候發出了一陣悶響,樓廊上揚起了大片塵土。
沒等這些塵土落地,在我身後又傳來了「咔噠咔噠」的響聲,我立刻轉頭回望,但忘了在第一時間將手電光打過去,直到發現眼中只有一篇漆黑的時候,我才十分煩躁地抬起手電,讓光束照向我的身後。
樓廊上依舊什麼都沒有,只不過被打開的屋門又多了兩扇。
當時我的腦子變得像木疙瘩一樣,也沒多想,又回過身,朝著第一扇被打開的屋門走了過去。
來到門前的時候,那扇老舊的門板還在一下一下地晃著,我被它弄得心煩,索性就抬起腳來,對著老木門就是一記猛踹。
門板原本就已經腐朽,哪裡能承受住我的力氣,當場就被踹了個稀爛,大片大片的碎木頭四處崩飛,等它們落地的時候,又是一陣塵土飛揚。
有一部分碎片飛進了屋裡,我就發現屋子裡沒有揚塵,立即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整間屋子裡只擺了一個很矮的小桌子,三面圍牆,沒有窗戶,在桌腳的位置還擺著什麼東西,我也沒仔細看,大略掃了一眼就出來了。
出門的時候,我朝著樓廊西側掃了掃光,就發現又有幾個屋門被打開了,不過這一次,所有的屋門在敞開以後都保持著靜止不動,沒有搖晃,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快速衝到樓廊西側,一邊沿著樓廊走,一邊朝著門裡頭觀望。
和我之前進過的那間屋子一樣,所有房間都是三面圍牆,屋子正中央擺一張矮桌。
連著走過幾間房,我也看清楚了,立在桌腳處的東西全都是一尊尊巴掌大的小香爐,而除了我進過的第一間屋子,在其餘的幾間屋子裡,矮桌上都立著一個相框。
只有相框,沒有照片。
當我將樓廊西側的幾間屋子都轉了一遍以後,東邊的一扇扇屋門又依次被打開了。
看著那些不斷敞開的老木門,我心裡頓時一陣火大。
有完沒完!
當時我腦子一熱,就不管不顧地吼了一聲:「出來!」
不管你是鬼是妖,有種就出來照個面!
其實我也沒想到,經我這麼一喊,樓廊中又有新動靜了。
咔噠、咔噠、咔噠……
一連串急促的碎響出現在了我的身後,我先是感覺身上一陣冰涼,手腳好像又要失去知覺似的,但很快,我心裡的怒火就被完全撩了起來,身上的寒意也快速消退了。
我立即轉身,同時抬起了手臂,想用拳頭在半空中畫出符印。
可在手電照亮的那片區域中,除了破敗的地板,就是那些早已被打開的老木門,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這邊正側著身子,朝身後張望,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觸到了我的脖子,接著就有一道寒意順著我脖子上的毛孔鑽進體內,那就像是一股冰水,先是慢慢浸入我的皮,又順著我的血液,以極快的速度流遍全身。
我立即撤出一步,轉身,翻轉手電。
在慘白色光束中,一個身形佝僂的老漢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中。
我沒閒心去仔細打量他,在看到他的瞬間,我就抬起手臂,一拳砸向了他的面門。
吭噔一聲悶響,我的拳頭打中了他的下巴,明明是張人臉,可從拳面上傳來的觸感卻像是打中了一塊石頭——生硬!
眼前這個老漢也不是鬼物,他被我擊中以後,當場退了好幾步……不對,他沒有動腿,就是慢慢地飄了出去。
見他和我拉開了距離,我立即朝著他奔了過去,一邊跑,一邊揮舞著拳頭,在半空中畫出了符印。
以煞血畫陽符,符印一成,方圓兩三里內的陰陽大炁全都被我引來了。
三爺說,陰氣一碰到血中的煞氣,會在一瞬間消散殆盡,剩下的陽氣,則是震懾邪物的利器。
不過以我當時的狀態,也想不了這麼多,只知道畫出符印以後,周圍的溫度就陡然升高了很多,就連剛才湧入我體內的那股寒意都被驅散了。
老漢飄出了十來米以後,就停在了原地,手電光照在他的腹部,我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看到他揮了揮手,接著就聽到了一陣「嗚嗚咽咽」的風鳴聲。
起初我只聽到了風聲,卻沒有感覺到風力,不過很快,狂風就席捲了整個樓廊。
風力所至,那些早就被敞開的房門全都劇烈地搖曳起來,離老漢最近的一扇門直接被風力撕成了碎片,在這之後,那些碎片又隨著風,朝我這邊卷了過來。
我第一時間抬起雙手,死死護住了臉,狂風卷著我的身子,大股大股的碎木片打在我的手臂上,即便隔著厚厚的棉衣,我還是被砸得生疼。
風還在繼續吹,溫度變得比剛入夜的時候還低,而我也能感覺到,正有一陣陣寒意穿透了厚厚的棉衣,隨後又鑽進我的皮膚和血肉,凍徹我的五臟六腑。
就連我心中的那份怒火也如風中殘燭一樣,只一個瞬間,就被這道寒意徹底撲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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