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生最討厭的事情,莫過於我在專心做事的時候被別人這麼盯著看。
就好像考試的時候,有些題我明明會做,可監考老師不知道是看上我了還是怎麼了,就在我旁邊好死不死地站著,盯著我做題,搞得我本來會的題目都沒心情做了。
其實最讓我不能理解的是,絕大多數人都有過相似的經歷或者感受,可在別人做事的時候,他們又總喜歡死盯著別人看。
我被他們兩個弄得渾身不舒服,就朝著他們擺擺手:「你們忙你們的,別老矗在門口看我。」
老胡給了我一個尷尬的笑容,接著就進了西臥房。李淮山卻好像沒聽到我在說什麼似的,還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我朝他揚了揚下巴:「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李淮山:「我沒事幹啊。」
我嘆口氣說:「那就隨便找點事干,總之別在這待著。」
李淮山聳了聳肩膀,一邊嘟囔著「那我出去轉轉。」,一邊快速出了門。
等他走了以後,我又跑回臥室,從旅行箱裡拿出了黃布、香爐、銅碗,以及所有的八卦錢和一把包好的供香。
要擺出五斗米陣,沐浴更衣只是第一步,在這之後,還要擺法壇、祭蒼天厚土。
能在老仉家流傳下來的術法、陣法,在施展或者布置的時候通常來說都不需要經歷特別繁複的儀式,只有這道傳自道祖張道陵的五斗米陣是個特例。
所謂擺法壇,其實就是在桌子上鋪一張黃布,桌子中央放置香爐,點上供香。
待香火燒至一半,再將四枚八卦錢分別放在香爐的四個方位,四枚八卦錢,分別對應,正北、正南、正東、正西四個正方向。
我以前聽三爺說過,在五斗米教創立之前,大部分教派在開壇設法時都要供奉牲畜、肉食,以祭先祖神靈。只不過在東漢末年的時候,連年的饑荒戰亂導致九州百姓十戶存一,民間生產力大減,家家戶戶幾乎都沒有剩餘財富,更不用說拿耕地用的牲畜來做供奉了。
大概也是為了順應時勢,當時的五斗米教教主張魯就改了祖宗定下的規矩,將牲畜、肉食換成了大米,施法之前所需供奉的二十幾位神靈,也被簡化成了蒼天厚土。
面朝窗戶,抓一把新米灑向房頂,就算是祭過了蒼天,捏一撮陳米,將它們灑在地面上,就算是拜過了厚土。
整個儀式說起來確實十分簡單,但在灑出米粒的時候,心中需要達到毫無雜念的「無我」境界才行,但凡有一丁點雜念,就要撤掉法壇,重新沐浴更衣,將剛才做的事情重新做一遍。
想當初,我為了達到這種所謂的「無我」狀態,可是在三爺手底下吃了不少苦頭。
設好了法壇,祭拜過蒼天厚土,我又結下陽線,將線纏成圈,箍在五隻銅碗的碗底,之後又在五隻銅碗中分別撒入一小撮陳米。
古人布陣,通常是要在五隻碗中填滿陳米,可從東漢至今,老仉家存下來的陳米越來越少,到了我們這一代,在很多環節上都只能將就著來了。三爺布置五斗米陣的時候,有時候甚至會拿一種瓶蓋大小的金屬盞來代替銅碗。
等每隻碗裡都裝了數量差不多的陳米,我就拾起桌子上的四枚八卦錢,再加上我平時戴在手腕上的一枚,五枚八卦錢,分別放入五隻碗中。在這之後,我又在丹田中凝鍊一口念力,並將這口念力均等地注入到五隻銅碗裡。
萬事就緒,我立即動手,將五隻碗以正東正西走向擺成了一條直線,成陣。
五斗米陣布置起來確實不難,但若想成陣,除了要將老仉家世代相傳的那股煞氣連同念力一起注入銅碗之外,心境還要一直保持在「無我」的境界。
五碗成行,直通東西,我擺出了五斗米陣中的「一」字陣型,之前我在介紹五斗米陣的時候應該提到過,一字陣的主要作用就是鎮鬼。
過去布置五斗米陣,說白了那都是練手,今天是我第一次用它來鎮鬼,心裡還真有點不踏實。
畢竟陣法和我平時用的術不一樣,術法施展出來,立刻就能見效,陣法布置好以後,你自己覺得陣成了,可接下來好半天沒東西,你就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敗了。
三爺傳我五斗米陣的時候就說過,陣法發揮作用的時候,銅碗上會出現異象,沒人說得准到底會有什麼樣的異象,也說不準異象什麼時候出現,可能是五分鐘,可能是一小時,一天,一個月。
我就這麼坐在客廳里,死死地盯著五隻銅碗,焦急地等待著。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我瞪著地上的銅碗,一刻都不敢眨眼,直到老胡家的瘋女人醒了,銅碗上都沒有出現任何異象。
之所以知道瘋女人醒了,是因為我聽到老胡在屋子裡和她說話。
當時她好像要出門,老胡則不停地告訴她再等等,過一會就好了。
後來瘋女人好像急了,屋子裡傳來了一陣撕扯床單的聲音。
眼看這麼拖下去也沒個頭,我就坐直了身子,衝著西臥房喊:「老胡,讓你老婆出來吧,只要別碰到我擺出來的東西就行。」
過了一小會,老胡就扶著女人從臥室出來了,他死死抓著女人的胳膊,快速帶著女人朝房門那邊走,女人在途中朝我這邊看了兩眼,不過她顯然對桌子上的黃布和地上的銅碗不感興趣,瞄了一眼之後就將臉轉向了房門。
也就在老胡伸手開門的那一霎那,一道冷風順著門縫吹了進來,就連香爐里的灰都揚起來一點。
在這之後,東首的一隻銅碗突然震顫了一下,緊接著裡面的陳米就像是沸騰了一樣,不斷跳動起來。
老胡聽到了陳米跳動時發出的聲音,回頭朝我看了一眼,我朝他擺擺手,示意他不用管我。
老胡憨憨地笑了笑,隨後就拉著瘋女人離開了家。
房門再次被關上,可碗裡的陳米依然在不停地跳動,大約五六分鐘以後才慢慢平靜下來。
陣法中出現異象,按理來說,這應該足以說明村子裡的鬼物已經被鎮住了,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看著銅碗中靜止不動的銅碗,我心裡卻變得有些不安。
就在我思考著要不要把布陣的行頭收起來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與敲門聲一起響起的,還有黑胖子的叫喊聲:「老太太的屍體運回來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我喊了這麼一句,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並用最快的速度收起了布陣用的各種家什。
由於出門比較急,我沒來得及換掉身上的衣服,剛一推開房門,胖子就沖我咂了咂嘴:「我早就跟石頭說嘛,你不是一般人,他還不信。你看看,一般人可不會穿這樣的衣服。」
胖子說話的時候,劉石頭就站在他身旁盯著我看。
這邊胖子還在喋喋不休,李淮山已經從東邊的一條胡同里鑽出來了,他一露面,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王老太的屍體運回來了。」
「我已經知道了。」我對李淮山說了這麼一句,又問胖子和劉石頭:「老太太的兒女回來了嗎?」
胖子嘆了口氣:「村里人正為這事發愁呢。他兒子和女兒離昆明都很遠,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現在村里人都在爭論今天晚上誰來給王老太守靈呢,她死得太蹊蹺,現在啊,村里凡是和她沾點親戚的人都藏在家裡不出來了,生怕被叫去守靈。」
我看了看手機,現在已經十點半了,離正午還剩下最後一個半小時。
李淮山來到我身邊,說道:「剛才我過來的時候,有不少人一直在議論王老太的事,我聽了幾耳朵。聽村民的意思,醫院好像給王老太做過屍檢了,說是死於心梗。嗯,好像是這麼個意思,當地的方言我聽不大懂。」
胖子也開口附和道:「對,就是心肌梗死。」
估計老太太也應該是心肌梗死,大部分被鬼上身的人,不是自殺,就是死於這個病。
我沉思了小片刻,對李淮山說:「今天晚上,咱倆給老太太守靈。」
聽我這麼一說,李淮山那張臉頓時拉了下來,他咧了咧嘴,但終究沒說什麼。
就聽胖子說道:「你不是村里人啊,他們不大可能讓你給王老太守靈的。」
胖子說話時眼睛一直盯著我,而我則盯著李淮山,李淮山被我盯得有些心虛,很不爽地問我:「你怎麼用老盯著我看啊?你不會是想讓我一個人去給她守靈吧!我可是和你一樣啊,我也不是村里人。」
我不得不提醒他:「有沒有一種職業,是專門給人守靈的?」
李淮山愣了幾秒鐘,接著就明白了我意思,他很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頭對劉石頭說:「老太太的屍體是不是你發現的?」
劉石頭點頭:「是我。救護車也是我叫來的。可她的死跟我沒關係啊,再說咯,我也是外地來得,守不得這個靈。」
李淮山露出一臉不耐煩的表情:「用不著你守。那什麼,今天晚上我們去給老太太守靈,等會你和我們一起過去,如果村民問起來了,你就說,我們是你特地為老太太請的守靈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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