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遞員 第二十二章那身影和笑臉

    清晨，小李到來的時候，我正坐在床上，雙手握著手機，盯著屏幕。小李見我這般模樣，臉上的表情明顯地僵了一下，不過，隨即就被他掩飾了過去，他的這種做法，讓我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懷疑來。

    但我此刻依舊糾結在現實與夢境之中，有些分不清楚現在我看到的小李，是一個真實的人，或只是活在我的夢中，被我想像出來的角色。

    在心理學中，人的意識分為有意識和潛意識兩種，一般人都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有意識，比如主動的早餐吃什麼，腰帶系得緊一些還是松一些；但潛意識，人一般是控制不了的，比如大多男性天生就喜歡女人，再比如突然聽到聲音，會猛然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頭去看…;…;

    而夢境之中，人也是這樣，夢境裡的世界是由潛意識構成的，夢境裡的自己卻是結合了有意識的。

    所以，我之前想過，如果小李是出現在我的夢中，是被我想像出來的人物的話，那麼，我是不是能夠控制他的言行，或者表情，但隨後便被我否定了，因為即便是夢裡他也是潛意識的產物，不可能被我所控制的。

    我甚至想過，我的夢是不是並非由我自己創造的，而是被其他人創造，他逼著我做這樣的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切就更可怕了，因為，真正的我，現在很可能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猶如案板上的肉，隨時待宰。

    總之，我的腦子現在已經亂了，當一個人分不清楚現實和虛幻，是極為可怕的，因為你會懷疑所有，包括你身邊認識的人，用的東西，甚至是自己。

    我現在就處在這種狀態之中。

    小李來到我身旁，臉上露出了笑容，將手裡提著的水果放到了桌上，笑道：「是不是我沒過來，一個人太無聊了？」說著，從我的手上將手機搶了過去，「你這藍屏的手機有什麼可玩的，玩我的，雖然爛了點，但是，總比你這個強。」說罷，就將他的手機塞給了我。

    我下意識地接過了他的手機，不過，眼睛卻沒有往上面看，而是盯著他的臉，當小李的視線掃過我的手機屏幕的時候，他的表情又有了明顯的變化，我知道他看到了那條簡訊，正在等著他的反應。

    我原以為小李一定會做出一些什麼反常的舉動，卻沒想到，他只是順手將我的手機挨著水果也放到了一旁的桌上，笑著道：「這垃圾簡訊有什麼好看的，現在這些遊戲推手們，真的是無孔不入，廣告也變著法的打，我每天都收到好幾條這種簡訊，順手就刪了。」

    說罷好似沒事人似的，開始和我說一些跑快遞時候的趣事，再不提那簡訊的事，往日裡聽他說這些，我還會跟著開一些玩笑，但是現在卻沒了心情，任憑他說著，我完全聽不進去。

    或許小李也感覺出了我的不對，終於閉上了嘴，認真地看著我，過了一會兒，問道：「你怎麼了？」

    「你不是小李！」我猛地盯著他說道。

    他驟然一愣，怔怔地看著我，不吱聲了。

    「你只是我夢裡的人，對不對？」

    聽完我這句話，小李的神色一松，好似鬆了一口氣一般，隨即，面色又變得凝重了起來：「我說兄弟，你別嚇唬我，這才一晚上沒見，你到底怎麼了？」

    「那個號碼，我見過，在你說的夢裡。」我指了指被他放到桌上的手機說道。

    「兄弟，你搞錯了吧。大夫都說了，你因為昏迷太久，所以，會把夢了現實弄混，你別亂想。」小李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慰道。

    我一把甩開了他的手，猛地扯開衣服，露出了胸口，道：「就算那手機號碼是我記不清楚，弄混了，那這東西怎麼解釋，這也是我弄混了嗎？」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著冷笑，等著小李怎麼解釋，如果他只是我夢裡的一個產物，我幹嗎要有那麼多顧忌，幹嗎要覺得自己欠他的人情，我在等著他露出不一樣的嘴臉。

    但等了半晌，並未等到我想像中的結果，小李愣愣地看著我的胸口，道：「怎麼了？好像沒事啊，難道心臟不舒服？」

    「心臟個屁…;…;」我低頭一瞅，也不由得愣住了，昨晚胸口上的黑毛居然不見了，皮膚光滑白淨，什麼都沒有，這次輪到我傻了。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昨天晚上又做了一個夢？因為夢和現實銜接的實在太好，讓我將夢當做了現實？

    我使勁地搓了搓胸口，一點異樣也沒有，我完全地說不出話了。

    小李這個時候開了口：「看來你的精神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這樣下去，會很嚴重的，你等著，我去找大夫…;…;」說罷，他就匆匆地走出了病房。

    不一會兒，那個做心理輔導的女醫生來了，她先是對小李笑了笑，表示把我交給她就好，小李千恩萬謝地走了出去。

    和這位女大夫又聊了一上午的天，在她的引導和我胸口那黑毛突然消失的情況下，我逐漸地被她說服了，認識到了是自己的精神狀況還沒有完全康復。女大夫滿意的走了，臨走之前，還說上次是她的錯，因為她的疏忽使得我錯過了最佳的康復時間，明天還會來找我，直到我完全康復。

    送走了她，我的心裡安定了下來，原來是我病了，如果是病，而且這病還有辦法治的話，那麼一切都好說，最可怕的就是未知，什麼都不清楚，弄不明白自身的存在，這才是最嚇人的，經歷過這些，一點精神方面的疾病，讓我接受起來，反而十分的容易。

    心情平復，心情也就跟著好了起來。小李的手機還在這裡留著，反正一個人也無聊，我便拿起來玩著遊戲，感覺時間過得挺快的。

    等小李帶回了飯，中午兩個人美美地吃了一頓，對於上午的態度，我感到很抱歉，小李笑言不會和一個病人計較，再說他跑快遞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被自己兄弟說幾句算多大的事。

    我很不好意思，對他也更加的感激了，不敢想像，如果沒有小李，我會成什麼模樣。吃過飯，小李的電話響了，不是我枕頭旁放著的那個，而是他兜里揣著的一個。

    跑快遞的有兩手機，並不奇怪，尤其是跑的多年的，老客戶很多，必須得弄一個業務上用的和一個私下用的。

    不然的話，休息天或者是大半夜睡覺，都有可能被人打電話吵著，因此，我也沒多想，看著小李面色微變，拿著手機朝門外走去，還問了一句：「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小李捂住話筒對我說：「別擔心，沒什麼事，家裡來人了，我得回去一趟，等會兒就過來。」

    我點了點頭，囑咐他路上慢些，看著他離開，一個人又無聊起來，便拿起他的手機玩耍，這時，手機卻響了起來，上面存著的名字叫「老客戶」，我怕耽誤小李的業務，便接了起來，說自己是小李的同事，他出去了，問對方有什麼事。

    對方說同事也行，他那邊有一個急件需要送，讓我過去取一下，本想聯繫小李，但一來我還沒有記他的另一個號碼，二來他是有事回去的，現在也不好打擾他，這段時間，一直被小李照顧著，我也很是過意不去，便打算替他跑一趟。

    換了衣服出去的時候，醫生還特意問我做什麼去，我找了個藉口，說自己在房間裡憋悶得厲害，想出去走走，保證了自己絕對不走遠，他這才答應讓我出門，而且還叮囑我必須儘快回來。

    我點頭答應下來，便匆匆地朝著那老客戶說的地方趕去。

    這老客戶，是一個保安，坐在一個傳達室里，聽我說清楚自己是取快遞的，便忙遞給了我一個包裹，我檢查了一下收件人和送件人的地址，確定無誤之後，便打算離開。

    只是在離開之前，不由得朝著傳達室所在的院子看了一眼，這裡也是一家醫院，規模不是很大，並不起眼，不過，我總覺得十分的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正值疑惑之際，突然想起，這裡便是夢中我所住的那家醫院。

    我頓時吃驚地朝著四處張望，的確沒有錯，一模一樣，我不禁就愣住了，如果之前那一切都是夢境，那麼，我不可能來過這個地方，潛意識裡，也不會將這地方在夢中營造的這般具體和形象。

    如若這醫院真的在夢裡出現過，那麼我肯定是來過的，上午被那個女醫生做心理輔導，她一直都強調讓我儘快地忘記這個夢，同時還引導著我，將這一切都抽象畫，儘量讓我記不清楚，但此刻，我回想起在夢中的一切，卻是那般的清晰。

    尤其是阿九的臉，還有我和她經常站立的二樓走廊上的那個窗戶，我幾乎不用找，一抬眼便望向了那窗戶，只見在窗戶邊上，有一個身著病號服的俏麗身影，正站在那裡，對著我笑。

    看到那個身影和笑臉的瞬間，我感覺我的心好像被人陡然用力地捏了一把，停滯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