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到這裡,都不禁感到陣陣唏噓,韓秋更是哭得眼淚橫流,失口道:「這麼淒涼,又這麼悽慘,真不知道這些年你是怎麼挺過來的?」
李秋萍臉上掠過一絲愁苦,悠悠地嘆了口氣,道:「一個習慣了與孤獨作伴的人,總是能夠找到方法打發時間的。」
「你這一打發,就遇到了我們!」范美婷淡然一笑,「這或許就是緣分吧!」
「沒那麼簡單!」羅小川皺著眉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後面的故事一定還很精彩!」
「哦?」范美婷吃了一驚,「後面還有故事?」
李秋萍苦苦地一笑,輕聲嘆道:「沒錯!那可是三百多年的時光啊!怎麼可能輕易就被打發了呢?」
自從放棄輪迴之後,李秋萍便獨自一人困在棺中,隨著時光的流逝和虛度,無邊的黑暗和永遠不會改變的沉寂,讓她更加覺得空虛和孤獨。
之前,懷著孩子的時候,她還有一絲期待,至少,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存在,可是,現在,她連這唯一的陪伴都沒有了,那種被孤獨、死寂生生煎熬的淒涼感簡直比刀割還難受!
她每天都活在這種精神的折磨中,無法逃脫,無法改變,更無法終結!
直到有一天,這座墳墓重新被人開啟,她才有了一睹天日的機會。
那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李秋萍剛從睡夢中醒來,她有些迷糊地猜測著外面會是什麼時辰,這時,卻聽到上面傳來鐵鍬挖土的聲音以及男人們互相催促的喝斥,然而,這些嘈雜的聲音都不足以引起李秋萍的注意,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一個女人撕心裂肺般的沉悶哭聲!
「別他娘的叫了,大晚上的怪瘮人的!」這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好似嗓子裡面塞著團棉花一般。
「老五,人家都快死的人了,你就讓她叫吧,就當是辦好事了!」這人聲音有些厚重,還帶著很濃的鼻音,就跟得了感冒一般。
「老四,你懂個屁!我聽說這附近邪得很,老是有人在這兒撞鬼,這娘們要是叫個沒完沒了,萬一再把那些出來遊蕩的男鬼給招來,會有咱的好嗎?」老五接著道。
「你這說得也是!」老四快步走到那口紅棺前面,用手在棺蓋上拍了兩把,「小娘子,你別再叫了,棺材都被釘死了,你少叫兩聲,沒準還能多活一會兒!」
「幾位大哥,我與你們無怨無仇,求求你們放了我吧!小女子願意來生做牛做馬,報答你們的恩情!」棺中女子苦苦哀求道。
「小娘子,你這不是為難我們嗎?」老五臉上多了一絲作難,「我們兩家都欠了劉七貴的銀子,說好子替他辦差頂債,今天要是再放了你,我們兩家還有活路嗎?再說了,你犯誰不好,偏偏犯到劉七貴手裡,多少好姑娘比你性子烈得多了去了,可人家不都從了劉七貴嗎?你說你咋就非要死腦筋,死活不肯從他呢?這下子把命丟了,你又怪得了誰呢?」
「那個衣冠禽獸,我要是從了他,還不如死了痛快!」棺中女子恨聲道。
「所以說嘛,你既然有心尋死,就不要再鬧騰了,也省得我們哥兒倆聽著心慌!」老四順著那女子的話道。
「兩位大哥,我倒不是捨不得一死,而是家中還有臥病老娘,不能自理,我這一去倒不打緊,可日後,讓她指望誰呢?」那女子話到此處,再次痛哭失聲,端得惹人心憐。
「老四,實在不行,咱把她放了,只要你我不說,劉七貴未必知道!」老五實在受不了那女子的哭聲,只好妥協了。
「你傻嗎?」老四怒瞪了老五一眼,「這麼大個活人,她要是被放走了,還能沒個動靜?劉七貴是什麼人?他可是長了八隻眼睛,別說是個大活人,就是只蚊子飛走了,他也能把它找回來!到時候,事情一發,你我兩家人的性命可就都難說了!所以,你就別再胡思亂想了,趕緊挖坑把她埋了,我老婆還在家裡等著我回去呢!」
老五聽到這裡,也想到了自己的老婆,所以,他從地上撿了兩片樹葉,把耳朵一塞,就又開始挖坑了。
老四看到這個法子管用,就也用樹葉堵了耳朵,二人借著燈籠昏昏慘慘的亮光,奮力挖掘,很快就挖到了一塊無字碑。
「他娘的,今天算是走了背運了!居然挖到了石頭!看來咱這前半宿算是白忙活了!」老五一邊摘掉堵住耳朵的樹葉,一邊有些無奈地嘆道。
老四也是一臉愁苦,但他不是輕易死心的主,當即用鐵鍬把那石碑表面的浮土鏟掉,然後口中大笑道:「不妨事,這是一塊碑,咱把它挪開就行了!」
老五一聽說是石碑,臉上的驚懼之意更濃,道:「壞了!這要是石碑的話,下面准埋著死人,咱們這次衝撞了墓主人,麻煩大了!」
老四聽他說得含糊,當即摘了耳上樹葉,重問了一遍,老五就將之前的話,又講了一遍,聽得他也是心頭一驚,可他隨即放眼看去,只見碑上並無字跡,不禁略略有些寬心,道:「這上面沒字兒,估計只是一塊石板,不是石碑!」
老五想想也是,就道:「既然如此,咱們就把這石碑挪開,也省得再重新挖坑!」
二人當即挽起袖子,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那石碑挪開,然後繼續挖掘,也不知挖了多久,忽聞「嘭」的一聲悶響,似是挖到了木頭,老五當即皺起眉頭道:「他娘的,又挖到東西了!真他娘的邪門!」
「算了!反正也挖得夠深了,乾脆在這兒埋了得了!」老四提議道。
「好!就這麼辦!」老五說著就打算往坑外爬去,卻不料腳下一軟,耳畔傳來「夸嚓」一聲,似是什麼東西被踩折一般,然後,他的半條腿就完全陷了下去!
原來,他們挖中的木頭就是李秋萍的棺材,由於年歲太久,棺材早已腐朽,此時經老五一踩,竟給踩破了!
他這一破倒不打緊,真正打緊的是他把當年吳道士打在棺材上的封印給破了,這樣一來,李秋萍就沒了束縛,她有些興奮地一聲尖斥,奮力破土而出,竟把老四和老五掀得直飛沖天,等她緩緩地落在坑外的紅棺前,老四和老五才從高空墜下,雖然沒有摔死,卻也傷得不輕,至少半個身子都動彈不得!
李秋萍盯著那紅棺看了許久,心中生出無盡的感慨,忽聞棺中女子再次泣聲道:「救命啊,我好難受,我不想死!」
聽到她還活著,李秋萍右手一拂,那棺蓋就被生生掀開,在空中翻了幾滾,遠遠地落在地上,這時,那女子忽然就從棺中坐了起來,帶著一臉的驚慌和滿頭的汗水,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然後,用一雙驚恐的眼睛看了一眼四周,這才把目光停在了李秋萍臉上。
一絲莫名的恐懼悄然從那女子的後背爬上心頭,她顫著聲音問道:「你是人是鬼?」
「你看我像人還是像鬼?」李秋萍反問道。
那女子盯著李秋萍看了半天,然後苦澀地一笑,道:「是人是鬼又有何分別?有的人活著,卻比鬼還歹毒,早就不配做人了!」
她話到這裡,就把目光看向一旁的老四、老五,直看得他們滿臉淌汗,口不能言!
「你是怎麼被她們釘進棺材的?」李秋萍問道。
那女子聽到問話,眼裡不禁浮出幾分恨意,然後道:「前幾天,我去城裡買藥,結果被惡霸劉七貴撞見,他就仗著人多勢眾,把我搶到了家裡,想讓我做他的二十三房姨太太,我誓死不從,就以絕食做要脅,沒想到,他理都不理,還說什麼等我餓得沒勁了,再來找我,我生怕他真會如此,就想方設法從他家裡逃了出來,然後就遇到了一個自稱逍遙居士的吳道長。」
「逍遙居士?」李秋萍吃了一驚,「沒想到你也遇到了他!」
「你認識他?」那女子驚問道。
李秋萍臉上掠過一絲感慨,點了點頭,道:「有過一面之緣。」
那女子聽到此處,便心中大慰,因為她覺得李秋萍既與吳道長見過,那就可以排除她是鬼的嫌疑,畢竟,她若是鬼,吳道長是不會置若罔聞的。
心裡有了一絲安全感後,那女子說話也膽壯了許多,她接著道:「我遇到吳道長之後,剛好被劉家人追來,我就向他求救,吳道長就出手教訓了那些人,把我救了下來,可是他又擔心劉七貴不會死心,還會再派人來騷擾我,所以,就寫了個狀子,去縣衙狀告劉七貴。」
「那後來呢?」李秋萍追問道。
「我本該和他一起去的,可是我念及家中老母無人照料,就打算先回去把老母安頓好,再去縣衙告狀,可沒想到,剛與吳道長分別,劉七貴的人就把我綁到了劉家。」那女子道。
「你真是好糊塗!」李秋萍嘆道。
「我也沒有辦法,因為家中老母常年臥病在床,沒有半點自理能力,我若不在身邊,她連口水都喝不著。」那女子一臉無奈地道。
「然後呢?」李秋萍問道。
「然後,我就被劉七貴派人帶到了這裡!」那女子臉上掠過一絲憤恨,「這畜牲生怕被官府問責,就想把我毀屍滅跡,好讓官府找不著人,來個無憑無據。只是,這可害苦了吳道長!」
「你的事情我明白了!」李秋萍若有所悟地看了看天,「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最好再也不要讓人找到你!」
「我走了,吳道長怎麼辦?他若是被劉七貴倒打一耙,反告他誣告,他豈不是要因此坐牢嗎?」那女子問道。
「你放心,劉七貴沒有那個機會了!」李秋萍十分肯定地道。
「哦?你怎麼這麼肯定?」那女子一臉不解地問道。
「你要是不信,就只管回家等消息吧!」李秋萍淡然一笑,轉身走到老四、老五身前,「你們兩個也走吧,今天的事千萬不要說出去,否則你們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老四、老五早被嚇得呆了,此時又被李秋萍恐嚇,更是驚得兩眼發直,只見李秋萍忽然雙眼一瞪,竟從眼中射出兩道綠光,嚇得他們頓時膽喪,慌忙就從地上爬去,沒命似的逃向遠處!
那女子沒有看到李秋萍的眼,所以很難理解老四、老五逃走的原因,等到李秋萍轉眼看向她時,她才感覺到了驚恐,「媽呀」一聲喊出,當即跳出棺材,就朝著無邊的黑夜逃了開去!
李秋萍望著他們狼狽逃走的背影看了半天,這才忍不住一陣發笑道:「這些膽小鬼!」
這句話說完,她就將眼睛盯在了那紅棺材上,然後悠悠自語道:「是時候該換口舒服的棺材了!」
她話音一落,右手一指,那紅棺便飛進了坑中,剛好疊在了原來棺材的位置上,然後,她望著無邊的黑夜,悠悠低語道:「劉七貴!」
就在當晚,劉七貴全家鬧鬼,上下五十四口人無一倖免,唯一的線索就是胸口被人用利器插入,心臟破裂而死……
這件大事曾經轟動一時,而吳道長也因為這件人命案子被急於破案的縣官誣成殺人兇手,從而冤死刀下!
然而,這一點卻是李秋萍絕對想不到的,她甚至在好長一段時間都以為她救了吳道長,還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
直到有一天,一個小道士領著一群人把一棵很大的香樟樹栽在她的墳上,並痛斥她兇殘暴戾、自作聰明,因而害死了師父逍遙居士,她這才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多麼致命的錯誤!
因為這個錯誤,她再也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洞穴,每天都把自己困死在那個孤獨的空間懺悔,以求得到吳道長的寬恕!
然而,良心的譴責並不因為懺悔而日漸淡薄,反倒因為不停的念叨而更感罪惡深重,每一次想起,都如在心頭錐刺,讓她痛不欲生,可她又偏偏找不到緩解的法子,只得用長長的指甲在棺材底部拼命地劃拉,以求通過那種單調的劃木聲來轉移內心因為歉疚而產生的痛苦!
終於有一天,底部被劃穿了,於是,她就接著往下劃,終於在無意間闖進了一座古墓,然後,這座古墓就成了她日後排遣寂寞的洞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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