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阮凌婉的話,蘇倩雲很是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她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便點頭道「行,我先回去,等過了這陣子,我再回來。」
不過這會兒走是不可能的,外面這麼多,蘇倩雲一出去就會被抓住。
阮凌婉幫著她收拾東西,準備等到天黑了就送她出去。
齊嘉回來,聽聞了下午發生的事,面色不明的進了正房。
屋裡丫鬟婆子正在布菜,許媽媽見齊嘉進屋,向他福身行禮,隨即就退了出去。
林玉安正坐在月亮窗前的一張福字直背交椅上,眼眸半闔著,很是疲憊的模樣。
齊嘉蹲下身,輕輕的捧著她的臉,眸光里溫柔清澈。
「是不是累著了?」
他說著站起身,把她的頭圈進了懷裡,輕輕的摩挲著光滑的青絲。
林玉安低低的應了一聲,如同一隻剛出生的小奶狗。
齊嘉輕輕嘆了一口氣,「讓你受委屈了。」
仿佛是一下子戳中了心窩子,林玉安抱住齊嘉的腰,眼淚就撲漱撲漱落了下來。
林玉安的眼淚仿佛烙鐵般刺痛了齊嘉的心,心底的自責幾乎要將他淹沒。
「是我不好,沒能保護好你,別哭了,我心疼。」
齊嘉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該怎麼辦,他時日所剩不多,往後的日子,她該怎樣走下去。
以後誰來保護她,誰在她落淚時輕聲安撫她,誰在她夜裡夢魘時將她摟入懷中輕聲低哄……
心疼和不舍的感覺同時來臨,幾乎要將他撕碎。
林玉安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知道。
可是她裝作不知道,他也不提。
齊嘉心底漸漸的浮現出一個影子來齊慕北。
鬼使神差的,一句話從他口中說了出來「昨日九王爺已經回京了。」
果然,林玉安的身子一頓。
齊嘉心底苦澀,卻強撐著道「他回來給皇上送年節禮,等到過了年又要回洛川了,明日去九王府上送年節禮,你同我一起吧。」
林玉安聽著,心底卻仿佛明白了什麼。
她一言不發,眼淚卻無聲的落下。
冬日總是蕭瑟的,許媽媽瞧著差不多了,讓人把屋子裡那頂飛鶴暖爐加了銀霜炭,然後就問屋裡「王爺王妃,飯食已經擺好了,這會兒可要用飯了?」
或許是不想繼續這麼沉重的話題,林玉安清了清嗓子,回道「嗯,這會兒用飯。」
然後轉頭對齊嘉道「吃飯了,我肚子都餓了。」
齊嘉嗯了一聲,把她放開,然後一起出了內室。
晚飯菜式很豐盛,可林玉安獨獨愛那一碟涼拌的水蘿蔔,爽利脆口,加了少許辣子,很是可口。
齊嘉見她喜歡,就把碟子挪到了她身前,又親自夾了幾塊肉在林玉安的碗裡。
「別總吃那個,多吃些肉,長得胖一點才不容易生病。」
天色將黑,院子裡忽然響起幾道歡呼的聲音「下雪了!」
下雪了?
林玉安忍不住往外看了兩眼,光禿禿的樹枝間,細屑般的白雪飄然而落。
今年京城的冬月來的真晚。
林玉安不自禁的想著,一雙手輕輕扶了扶她的肩膀,就聽一道溫潤的聲音道「吃個飯也不踏實,張嘴。」
林玉安愕然,就看見齊嘉挪了挪板凳,端起她的碗,親自用勺子舀了一勺子江米熬的肉糜粥送到她嘴邊。
「我,我自己來……」林玉安面色囧然,剛開口拒絕,齊嘉已經瞅准了理會把勺子餵進了她的嘴裡。
許媽媽等人在一旁忍不住側過身去,捂嘴偷笑。
吃過了飯,林玉安一改剛才的無精打采,在齊嘉耳邊竊竊私語了幾句,齊嘉聽著,不由失笑,隨即一臉寵溺的點了點頭。
林玉安起身,讓南雨去拿那件銀鼠皮的披風過來。
許媽媽不解,「王妃,這麼晚了,外面落雪了,天寒地凍的,您要出門嗎?」
林玉安神秘的笑了笑,對許媽媽道「這臨近年關,難免有那起子不怕死的四處尋富人家打劫偷盜,我不放心,出去走走。」
許媽媽會意,可仍有些不放心,求助似的望向齊嘉。
齊嘉淡淡一笑,視線落在正在穿披風的林玉安身上。
「不必多想,給王妃帶個手爐,別凍著了就是。」
許媽媽點頭應是,隨即去拿手爐了。
披風是在暖爐上烘過的,暖融融的,裹在身上很舒服,許媽媽拿了湛紫色秋桂月兔紋套子把暖爐給包裹上,遞給了林玉安。
林玉安接過,把暖爐藏在了寬大的袖子裡,袖口月白色的兔毛舒服順滑,林玉安不免感嘆,這樣的日子,真是比在南水莊的時候好了太多。
那會兒在南水莊,每年都是母親用體己銀子給她添衣服,剛開始那裡面,方大娘子時不時記得,冬日裡礙於面子給她添兩件衣服,後來就越發敷衍,給她的衣服都是姐妹們穿過後翻新的,雖看著新,穿在身上卻不暖和。
冬日裡最怕的就是去給大娘子請安,她雖不會在明面上苛待她,可在那兒站著聽訓,一站就是一個時辰,有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回了屋子,要在被子裡捂好一會兒才能捂暖和,
那會兒閒蒲總是抱怨後就笑她「姑娘若是杵在外面,別人只怕是當做誰家的雪人做得這般逼真。」
想到那些舊事,林玉安不由的笑了,笑意輕柔,給齊嘉說了一聲她走了,就帶著許媽媽,南風南雨出了屋子,看見正仰頭看天的周巧兒,她有順帶把她給帶上了。
周巧兒喜不自勝,恭順的跟在林玉安身後,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放了,很是拘謹。
她心道,王妃這般看中她,她做事就要盡全力,讓王妃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
南雨在外面就全然不似在南園那般隨和活潑了,此刻她面色肅然,雙手合攏在腰間,身姿筆直的和南風一左一右的站在林玉安身後。
許媽媽也很是恭敬的現在林玉安右後方,微微虛扶著她,時不時輕聲提醒「小心腳下,當心梯子。」
幾個人穿過抄手遊廊,往榮國公府後門的方向去。
卻在梨雪居和後門間的花園停了下來。
「咱們在亭子裡坐一坐,讓人去擺爐子,沏壺熱茶。」
許媽媽猶豫,「這等會兒就要回去了,晚上只怕不好入睡。」
林玉安漫不經心的擺擺手,輕笑道「怕什麼,不是要喝安神湯嗎?」
今夜只怕還沒有那麼早睡,好戲還沒有登場呢。
林玉安笑著,對周巧兒道「巧兒,你祖籍是哪裡的?」
周巧兒有些不好意思,赧然的垂頭,恭聲道「回王妃娘娘,奴婢祖籍是嶺南的。」
林玉安點頭,忽然就打了個噴嚏,南雨嚇了一跳,忙問她「王妃,是不是冷了,手爐可還暖和?」
林玉安搖搖頭,手爐還暖和著,「只怕是有人這會兒說我呢!」
而此時此刻,在亭子八角的掛著的宮燈照不到的地方,一個裹得厚厚的女人正瑟瑟發抖,努力的克制住想要打噴嚏的衝動。
心底卻嘀咕著「怎麼還不走,老妖婆!冷死我了,你快走吧!」
不錯,藏在樹底下的人的確是蘇倩雲。
為了乘著夜色逃走,她先在這兒躲一躲,阮凌婉已經去幫她疏通後門的守門婆子了,她剛準備要走,誰知道林玉安卻來了。
早不來晚不來,莫非是她發現了她藏在這兒?
這個想法很快被蘇倩雲否定了,不可能吧,她和阮凌婉也是一時起意才要走的,她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得到了消息。
這樣想著,心底仿佛又安定了下來,蘇倩雲覺得,林玉安應該快走了吧。
可這樣一等再等,她感覺自己都快要凍僵了,林玉安竟然在亭子裡喝起了茶,還有個小爐子。
又過了兩盞茶的功夫,林玉安又吩咐南風道「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酸菜老鴨湯,然後要一些糯米甜糕過來,還有酥皮烤鴨,醬香肘子。」
許媽媽大感驚訝,這才吃了晚飯,怎麼自家主子又餓了?
她也沒有多問,卻只是問了句「王妃,不是要去走走,怕有賊嗎?」
林玉安莞爾一笑,抬頭看她,笑著問「許媽媽,你說這賊聞到了這些菜食的香氣,會不會被吸引過來啊?」
許媽媽愕然,不知還如何回答,這話題好生奇怪。
不多時,南雨就帶著大廚房的兩個丫鬟往亭子這邊來,兩個丫鬟手上捧著食盒,輕輕的把食盒裡的吃食都擺上了桌。
都是重新熱過的一擺上桌就香氣逼人,惹得躲在樹下的蘇倩雲喉頭滾動,忍不住的吞起口水來。
「這死女人,她是不是真的發現了……呸呸,一定沒有,沒有。」
她可是知道這個女人有多難纏,若是真的被她發現了,自己就不好脫身了。
正想著,亭子那邊響起一陣歡笑聲,就聽林玉安道「反正也這麼多吃的,我一人吃不了,這個醬肘子,大家一人拿一塊,這個用香料熬了幾個小時的,酥爛可口,我最是喜歡,只可惜今日已經吃過了飯,還不太餓。」
周巧兒最後一個上去拿,怪不好意思的給林玉安道謝。
那邊倒是熱火朝天,仿佛絲毫不受天寒地凍的影響,可是蘇倩雲卻冷的牙齒打顫了。
她可是蘇家的嫡出小姐,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苦,做過這麼憋屈的事,今日不但偷雞摸狗的藏在這兒,還看著別人吃飯咽口水,這簡直讓她覺得無顏示人了。
那邊阮凌婉也正著急,這亭子就在路旁,她要過去定然會被發現,若是問她怎麼會在這兒,只怕她不管如何解釋,也會被懷疑了。
這該怎麼辦啊,蘇倩雲還在樹下面凍著呢,這天兒這樣的冷,若是凍出了什麼好歹怎麼是好。
正焦急無措,她腦海里忽然生出一計,她讓對自己的丫鬟說了幾句話,丫鬟點頭,往亭子那邊去了。
「王妃,王妃!」
一道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一個婢女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你是誰,做什麼的?」
南雨抹了嘴,高聲問她。
她被南雨的氣勢唬了一跳,卻很快鎮定下來,指著她跑來的方向,「我家小姐摔傷了腿,求王妃幫忙,去瞧瞧我家小姐吧!」
林玉安心底冷笑,面上去不露分毫,「你家小姐?你家小姐是誰?」
丫鬟道「我家小姐就是阮家二小姐。」
林玉安拉長聲音咦了一聲,「阮家二小姐,她怎麼會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丫鬟有些著急了,「我家小姐散步過來的。」
林玉安輕輕的喝了一口茶,去了口中餘留的老鴨湯的味道,這才慢悠悠的道「散步跑這麼遠,真是難為你家小姐了,既然如此,南風,你過去看一看,若是傷的嚴重,就請府醫過來看一看。」
「……王妃娘娘,你不過去嗎?」
丫鬟顯然慌了神,發現說了半晌,還是沒有說動林玉安。
「怎麼,你家小姐還想要我去扶她,還是想要我給她治治?」
林玉安輕飄飄的說了一句,丫鬟縮了縮脖子,她哪裡敢讓王妃去扶阮凌婉,只是若不把她引過去……
「不行啊,王妃,我家小姐說那邊有賊,所以她被嚇著了,這才摔倒了,王妃您管著偌大的榮國公府,若是府里出了什麼事,您也難辭其咎,不如……」
「有賊?怎麼會有賊,可別是看錯了。」
丫鬟見有戲,若有其事的點點頭,一臉的認真「不敢欺瞞王妃,就在那邊。」
林玉安站起身,環視了一圈,忽然吩咐巧兒道「回去給王爺說一聲,府里進了賊人,立刻派人搜一搜這府里。」
蘇倩雲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這叫什麼?這叫什麼!就是傳說中的豬隊友吧!
阮凌婉這個丫鬟真是笨嘴拙舌,這樣都沒有把林玉安這個女人引過去,真是……「蠢物!」
她忍不住啐了一口,狠狠的罵了幾句,反應過來時,林玉安已經喊著讓人過來抓人了。
「果然進賊了,好了,快帶你家小姐回去看病吧!」
南雨玩味的說著,跟上許媽媽一起,往樹叢那邊去。
阮凌婉簡直腸子都悔青了,她太相信這個婢女的智商了,沒想到事情變成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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