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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嫡宮少女初長186粉飾太平等了半晌,馬車上也沒有人再下來,或者說馬車上已經沒有人了。
余嘉眼下青紫一片,負手站在哪兒,和離開前的樣子沒有什麼區別,可人卻憔悴了很多。
「你瘦了。」
是余嘉先開的口。
「嗯。」
林玉安點頭,低應。
「嗚哇……」
孩子的啼哭聲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林玉安找著機會轉過身去,捏著手帕壓了壓眼角,又忙伸手去抱孩子。
余嘉看見兩個孩子,手指不由收緊又鬆開,鬆開又收緊,站在那兒,有些無措。
林玉安抱著女兒,沒有等她轉身,就聽見余嘉道:「我先回去梳洗一下。」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余嘉一走,兩個孩子都大哭起來,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
林玉安聽著更覺糟心,又氣又急,把孩子給了乳娘。
余嘉腳步虛浮,步伐毫無章法,魑風就道:「公子,為何不告訴夫人您的苦衷,這樣瞞著,您心裡也不好受,屬下看著都有替您著急。」
余嘉無力失笑:「你著什麼急,有些事你沒有成家,不會明白。」
公子明白,結果和自個兒的媳婦鬧得這般田地,魑風暗暗腹誹。
「夫人,那個……」南雨看出林玉安的情緒不對,遲疑著看了眼余嘉離開的方向。
「咱們也回去吧。」
林玉安搖搖頭,轉身進了榮國公府。
再次回來,院子裡的草已經青黃了,衰草斜陽,平添了幾分哀怨的氣氛。
榮禧居有下人打掃,倒也沒有積灰,進了屋,林玉安就讓乳娘把孩子放在炕上自己玩,然後就把屋裡人都遣了出去。
她趴在炕桌上看了兩個孩子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余嘉洗漱完,換了一身銀灰色錦袍,這是以前的衣服,如今重拾舊裳,竟然大了一圈。
束起一頭青絲,余嘉對著鏡子扯著嘴角笑了笑,南園外面已經生了許多野草,屋裡也因為長久無人住而顯得灰敗,可這方林玉安最喜歡的琉璃鏡卻因為被布搭著而依舊明亮乾淨,照得人鬚髮畢現。
「夫人多久沒有回過南園了?」
「聽下人說,夫人從回府後就沒有再踏進過南園半步,帶著小世子和小姐去了榮禧居住,之前也管過一段時間府上的庶務。」
「嗯。」
余嘉語氣平靜,背手往門外一步一步的走去,有種垂垂老矣的滄桑之感。
魑風想到在瑤蕖發生的事,不由喊了他一聲,「公子,你的身體……不如休息一會兒吧。」
「無妨,我想出去走走,也好久沒有回來了。」余嘉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著。
很久沒有回來了,久到他都快忘了去榮禧居的路怎麼走了,久到就像幾生幾世沒有見過她了。
她看起來消瘦了很多,臉上褪去了青澀的嬌憨,沒有了從前在他面前的羞澀。
她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眼神那麼的冰冷,不帶半分感情。
或許,她一輩子也不會在原諒他了吧。
傍晚的天陰沉沉,勾雲密布,空氣悶熱,有風不安分的席捲著地上的枯葉。
南園偏僻,從南園一直走,經過盛滿秋菊的花牆,看了眼太液湖的波光粼粼,秋日的天變得很高遠。
榮禧居的牌匾出現在余嘉眼前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
「把那邊的燈籠換一下,破洞的若是走了水,主子受了驚嚇,你可是要脫層皮的。」
「錦微姑姑教訓的是,我這就去換。」
「這邊的花盆挪到那邊轉角的花几上,把盆底打理乾淨了。」
「夫人,小心腳下。」
林玉安穿著一身輕薄的湖藍色杭綢薄衫,一個穿著深色衣服的婢女拿著長柄八角琉璃宮燈在前面照路,乳娘抱著孩子跟在一旁,林玉安緩步往院子裡的乘涼架走去。
夜色里,院子裡有人進進出出,像忙碌的螞蟻。
余嘉聽著,倒覺得多了幾分人煙氣。感覺自己像一塊冰,被溫暖包裹著,卻虛弱的快要無法觸摸身邊的一切。
「公子,您要不進去坐坐,想必夫人也是想公子的。」
余嘉卻擺擺手,又慢悠悠的往回走。
「要下雨了,讓人去說一聲,別讓夫人淋著了。」
余嘉剛回去,段文功就來了書房。
余嘉半躺在梨花木的圈椅上,身上穿的單薄,慵懶無力的擺手讓段文功不必行禮。
段文功點點頭,在余嘉對面坐下。
余嘉撐著起身,親自給段文功倒了一杯水,強打精神坐直了身體道:「這麼晚了,還讓段先生過來,對不住了。」
段文功傾了傾身體,拱手作揖,謙恭道:「公子有禮了,能給公子分憂,是段某的榮幸。」
言罷,兩人直接切入話題。
段文功喝了一口水,面色漸漸肅然,「公子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蝨蠹蠱因為寒毒的原因,現在蠢蠢欲動,若非令堂以命相博,只怕公子根本撐不到現在。」
余嘉眼神微閃,「是,我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所以有些事我想託付給你。」
段文功鄭重的點了點頭,「公子也不必太過心灰意冷,畢竟現在您後繼有人,晟暘王一脈也算有了香火,以後若是公子西去,也不怕身後的這些事無人料理了。」
「是時候該宣明身份了,段先生你準備一下,明日就要進宮。」
段文功點頭應是,話頭一轉道:「瑤蕖那邊的事已經處理好了,誰也不會知道公子的真實身份,不過關於夫人,屬下有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余嘉眉頭微挑,略略遲疑了片刻,「段先生有話可以直說。」
段文功這才說道:「小世子和小姐,如今還沒有周歲,剛能翻身的年紀,公子一直掛念夫人,卻不肯說,等到了那一天,是否又真的放得下?」
放得下?余嘉心頭漫上一陣苦澀,當初他誤會林玉安和齊慕北,心疼卻仍舊放不下,在瑤蕖為了讓她活命,不得已親自刺了她一劍,他知道,且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若是那劍再偏離一寸,如今他也就是個鰥夫了。
每每想到這裡,他總會覺得心口被揪在了一起,不能去想像。
可是他回來,為何還要同她疏遠,若是此生就此別過,他也一輩子都無法補償給她的傷害。
他還記得她青蔥稚嫩的模樣,也記得她寫下的「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她天真無邪的仰頭看他,四目相對,有萬千星辰。
如今,她的眼底像是一潭死水,任憑誰也激不起波瀾。
若是她真的恨他,當初也可以一碗落胎藥,把兩個孩子扼殺,可是她沒有那樣做。
半夜裡瓢潑大雨如期而至,不過轉眼間,屋檐下的水缸里就響起密集的叮叮咚咚聲。
余嘉第一次來榮禧居是在回府三日後。
「世子……世子爺?」南雨看見余嘉時就怔愣住了,片刻後才回過神來,忙行禮道:「世子爺福安!」
余嘉淡淡的應了聲,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夫人起了沒有?」
「起,起了!」南雨顯然還沒有適應過來,見余嘉問起,有些支支吾吾的回道。
屋子裡很淡很淡的檀香味,想來是昨晚熏的香了。余嘉只在年幼時來過榮禧居,如今再來,這裡的一應陳設器具都陌生極了,和記憶中的榮禧居無法重疊。
山水潑墨的蘇繡屏風後,人影若隱若現,屋子裡很安靜,屋外樹下掛著的畫眉啾啾的長鳴著。
少女赤腳盤腿坐在紫檀木的妝檯前,琉璃鏡子照著桌上的珠花妝奩,少女對鏡描眉,雕花的桌上擺著藕粉色的小瓷瓶。
「你這手是真的巧,不過我習慣了不佩戴這些艷麗的東西,摘了罷。」
林玉安素手柔荑般撫上雲鬢,把南風剛簪上去的紫煙羅絹花摘了下來。
南風微微一愣,「夫人,世子爺回來了,您也可以妝扮一下,也好……」
「讓南雨進來服侍吧,你先出去。」
南風聽了緊咬著唇,點頭退下了,南雨這才進了屋。
「世子爺怎麼站在這兒不進去?」
南雨看著擋在門口的余嘉,有些尷尬的說道。
余嘉沒有注意到自己擋了路,聞聲才瞧見了身後的南雨,他知曉自己定是被發現了,回頭一看,果然,林玉安正一動不動的望著他。
屋裡詭異的安靜了下來,最後是林玉安先5開口:「來了就進來坐坐吧。」
余嘉沒有想到妻子會先開口低頭,面色微紅,像個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似的低頭走了過去。
「你不生我的氣了?」
林玉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世子爺可吃過了早膳?」
余嘉搖搖頭,他剛起床就梳洗一番到了榮禧居來,哪裡有時間吃早膳。不過聽見林玉安問他,他心裡也無由來的升起一陣暖意。
「許媽媽,多加一副碗筷,世子爺也在。」
林玉安轉頭吩咐正在看顧丫鬟擺早膳的許媽媽,然後又隨意的抹了些瓷瓶里的盈肌露,淨了手,自個兒走到了桌前坐下。
余嘉也坐了下來,可氣氛莫名的讓人覺得壓抑,然而林玉安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神色,讓人很是無奈。
默默無言的吃了早膳,兩個乳娘就抱著孩子們過來了。
給余嘉行了禮,乳娘這才把孩子抱到林玉安每日逗孩子的軟榻上。
林玉安用茶水漱口,又用花瓣水淨了手,這才走過去,看兩個孩子。
自從兩個小傢伙兒會翻身之後,林玉安總能看見兩個小東西帶著好奇的目光互相打量,有時候還會抓著對方的手手,嘻嘻的笑。
「嘟嘟,吃飽了沒有啊,我們的嘟嘟真漂亮!」林玉安看著孩子,幾乎要忘了還有餘嘉在這兒,溫柔的逗著孩子。
「夫人,小世子今兒兒有些拉肚子,小姐倒是無事。」
乳娘話音剛落,余嘉就急切的問道:「可嚴重?」說著像是又想到了什麼,又轉身對門外的魑風道:「快去請太醫院的陳太醫過來一趟!速去速回!」
魑風見自家主子這麼著急,哪裡顧得上多問,拔腿就往外跑去。
林玉安有些意外的轉頭看向余嘉,神色複雜。
余嘉也反應過來自己太激動了,可躬著身子,向兒子伸出去的手頓在空中,顯得氣氛更加尷尬。
誰知林玉安忽然開口道:「你的孩子,你想抱就抱吧。」
余嘉眼神一變,頓時欣喜若狂,手一轉,卻把妻子摟入懷中。
林玉安渾身都僵硬起來,朋友余嘉抱著,一言不發,說心底沒有半分波瀾是騙人的。
若是能粉飾太平,假裝很幸福,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余嘉感覺到了懷裡的人沒有絲毫熱情,像是逆來順受的無所謂。
心頭微凝,他笑道:「我想抱抱孩子。」
乳娘把孩子抱起來,教他如何抱孩子,余嘉學得並不輕鬆,可臉上的笑容卻彰顯著他甘之若飴的歡喜。
「真沒想到,我兒子竟然是這樣的,長得像我,像爹爹,對吧?」
余嘉抱著抱著,忽然覺得背脊一陣冰寒,他忙把孩子遞給了乳娘,強笑道:「抱久了怕他不舒服,我就先回去了。」
林玉安眉頭微皺,卻很快釋然,沒有挽留,淡淡道:「世子爺慢走。」
出了榮禧居,余嘉忽然一個趔趄險些直直的摔倒在地,好在魑風眼疾手快,及時抓住了余嘉,才避免了這樣的事情發生。
「公子,要不我背你回去吧。」
余嘉眼前一陣眩暈,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搖手道:「不必,我自己走。」
榮禧居里,許媽媽剛好端了幾碟子糕點進屋,卻發現余嘉已經走了,她愣了愣,不解道:.「世子爺怎麼走了,這糕點還沒有……」
「茯苓糕,許媽媽親自做的吧,看著這樣子都勾人饞蟲。」
林玉安笑著揀了一塊點心送去口中,露出了一個滿意讚揚的神色。
「的確是極好的,許媽媽做的吃食比大廚子還要好吃些。」
許媽媽聽了,把余嘉突然離開的疑慮丟開,笑道:「夫人莫要打趣老奴了,哪裡能和大廚子比,不過這茯苓糕,老夫人生前很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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