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安一言不發,邱連華也站在一旁沉默著,林玉安便道「把你們這兒的頭牌叫出來,那個花箋姑娘可在?」
老鴇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就是不去叫人。
南雨手上捧著兩個銀元寶,在她眼前一晃,老鴇立即就換了一副神色,喜笑顏開道「有有有!花箋姑娘在樓上呢,我這就去給幾位公子叫人,公子們在樓上雅間且坐坐!」
林玉安滿意的點點頭,一副我是大爺的樣子帶頭走在前面。
木製的樓梯兩旁還牽著霞色的綢布,四處可見琉璃八角走馬燈,可略略猜想到了夜裡,這裡是怎樣的酒醉奢靡,笙歌鶯舞。
一個長相普通的女子帶著幾個人上了二樓,樓上忽然丟下手絹和披帛,三人不約而同的仰頭看去,只見三樓的雕花欄杆旁倚著七八個穿紅著綠的女子,媚眼如絲的朝幾個人慾語還休的嬌羞而笑。
「噯!」邱連華一聲低呼,原來是一條紫色繡這白芍藥的披帛正巧蓋在了他的腦門上,抬頭望去,一個裸著蓮藕似的粉肩的紫衣姑娘用眼角睨著他,很是冷艷勾人。
這……林玉安心底無端端的就是一陣惡寒,這些女人雖說略有姿色,可這樣扭扭捏捏的故作嫵媚的模樣著實有些難看,可這些男人們卻是喜歡的緊。
邱連華仰著頭半晌沒有回過神來,林玉安不禁偷笑,到底還是年輕了些,見了這些鶯鶯燕燕就被勾了魂兒去。
「邱兄,你若是有瞧得上眼的儘管點了來,咱們來這兒就是要開懷盡興嘛!」
林玉安攛掇著,指著那個丟披帛的紫紗裙的女人道「你看這個怎麼樣,珠圓玉潤,欺霜賽雪,媚骨天成吶!」
李世安眼底的笑意幾乎要抑制不住,雖不知道這丫頭在搞什麼鬼,可是她一副懷著壞心思的模樣竟也這般讓人喜歡。
「這……不太好吧?」邱連華還有些放不開手腳,雖覺得這個紫衣女兒很不錯,卻也不敢明言。
林玉安爽朗的拍了拍手,笑道「有什麼不合適的,穿紫衣服的姑娘,對,就是你!來陪爺喝兩杯!」
樓上低低的響起一片嬌笑聲,也不乏有人嫉妒的輕哼聲,接著又有不少的帕子丟了下來,幾個人卻沒有再接,紫衣女人邁著蓮步款款走了下來,不緊不慢的姿態讓人覺得有幾分傲慢清冷,可剛才丟披帛時可沒見著她有多清高。
林玉安心底輕笑,眼神里就多了幾分不屑。
她倒是乖巧,走到李世安和邱連華中間坐下,柔聲道「奴家名叫白露,是八月的白露。」
「白露,八月的白露,好動聽的名字。」邱連華盯著白露的臉,笑容和煦。
自稱叫白露的女人約莫不過十六歲,可眼角眉梢都透著一種自認清高的浮誇和青樓里的胭脂氣,比起別的人,好就好在少了幾分俗氣。
這時門外響起幾道腳步聲,接著就是撲面而來的胭脂味和簪子釵子叮鈴作響的聲音。
「讓幾位公子久等了,這就是我們胭脂樓里姿色上乘的幾位姑娘,公子們瞧瞧可還滿意?」
老鴇站在一旁,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介紹幾個各有風情的女人。
「花箋,這位就是指著要你的公子,你可別掃了公子的興,好生伺候著!」
林玉安目光落在老鴇手指的方向,就看見一個穿著月白色輕紗裙的女人仿佛凌波而立,典型的瓜子臉,一雙桃花眼灼灼生輝,頭上梳著靈蛇髻,兩鬢垂下些許的青絲,果真是美艷逼人。
看過了這位花箋姑娘,再看別的女人,似乎就美中不足了。
「這是雋秋,這是夢蝶,這是珍兒,幾位爺可滿意?」
林玉安大手一揮,「滿意,滿意!」
老鴇笑得更加歡暢了,「那就成,幾位爺盡興玩,我這就讓人送些好酒好肉上來,決不能讓人掃了興!」
屋子裡的芙蓉花紋青銅鏤空香篆里,青煙裊裊盤旋而上,味道有些濃了,林玉安險些一口氣嗆在喉嚨里,她平日裡不愛焚香,這味道著實能熏死人了。
「公子可是不喜這味道?」
花箋跪坐在林玉安的軟墊上,見她面色不大好,伸手輕輕的給她拍了拍背。
林玉安點頭,「這香味我著實聞不慣,熄了罷!」
花箋淡淡頷首,角落裡站著的侍婢就上前來熄了香。
「爺,我給你們唱一首曲子助興吧!」
雋秋坐在李世安身旁,見他興致不高,連話也不愛說,心下一計道。
幾個人沒有意見,這雋秋和夢蝶兩人就一人撫琴,一人清了清喉嚨開始唱起歌來。
林玉安一聽,竟是江南的採蓮曲,這個夢蝶的歌喉很是動聽,輕柔乾淨的嗓音讓人覺得耳朵都十分舒服。
林玉安再一次感嘆,做一個男人可真好,巧這左擁右抱,溫香軟玉的待遇,哪裡是宅居深閨可以領略的。
不知為何,余嘉的臉有浮現在心頭,他執劍朝自己毫不猶豫刺來的身影也那般清晰,心口像是舊疾復發,無端端的就抽疼了起來。
一口酒入喉,火辣辣的感覺強烈難受,林玉安低頭嗆了出來,接著就咳嗽起來。
「公子身體不適就別飲酒了,蓮兒,去吧把我屋裡的雨前龍井拿過來。」
林玉安聽見花箋的話有些驚訝,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衣衫上,心底卻是莫名多了幾分悵意。
「花箋姑娘入風塵前姓什麼?」
花箋也是一愣,低頭淺淺一笑,「奴家真名姓林,單字一個姍。」
「林姍?」林玉安釋懷一笑,「和我姓氏相同,你祖籍是哪裡的?」
說到這裡,花箋神色一黯,失落的搖搖頭,「奴家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奴家打五歲就被人送到了別家,後來那家人落魄了,我十三歲被送到了這裡,早已經忘了祖籍了,說起來也是可笑。」
也是一個可憐人,命運多舛,令人嘆息。
這麼說起來,林姍這個姓氏應該也是她養父的姓氏了。
林玉安不由嘆了一口氣,心底竟生出了幾分憐惜之意,「你可有想過玩贖身離開這裡?」
花箋低頭默然片刻,這才抬頭道「縱使贖身出去又能如何,我是入了這種腌臢之地的風塵女子,世間又哪裡還能容得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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