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母便攜了李氏的手,轉頭道「四丫頭,你留在這兒幫我勸著些三丫頭,等她不哭了,你再帶她過你五妹那兒,不然沒得讓親戚以為咱們這樣的人家,姑娘都這般沒規矩!」
夏青心心內猶自突突的跳,忙欠身答應了,又送著她們出了門,方才轉身回來,冷眼看著夏青萱道「三姐姐,人都走了,你這戲,還要演下去麼?」
夏青萱見眾人都出去了,連個小丫頭也沒留下,忙自己起了身,含淚道「妹妹,三姐姐對不住你······」
「三姐姐,你也知道你對不住我?」夏青心冷哼了一聲,面上卻仍舊笑盈盈的「我倒是想問問,你攛掇老太太罰然兒的時候怎麼不覺得對不住我了?」
夏青萱猛地走了幾步想去拉夏青心的手,卻又被夏青心避開,便委屈的立在一邊,道「四妹妹,你不是不知道太太的厲害,我如何敢說假話?」
夏青心猛地一摔袖子,疾步走到她面前,兩隻眼睛如同刀子一般直直盯著夏青萱,道「太太平日裡最是慈善不過,你如何敢如此抹黑她!」又道「那三姐姐的意思是你現在說的就是真話了?!真是好巧,三弟前不久弄壞了五妹的鳳釵,怎麼這會兒倒成弄壞你的了?若是我沒猜錯,此刻五妹頭上的鳳釵定是好好的,對麼?」
定然是夏青笙見夏青心捏住了丹青的把柄,不敢自己告狀,便和夏青萱商量好了,繼續拿這鳳釵說事。
夏青萱的面色便頗有些難看,怒道「夏青心,你要仔細!我素日和五妹親熱過?你來疑我?且不論三弟本就壞了我的釵,我可是你三姐,你便是這樣和姐姐講話的?」
「呵!」夏青心怒極反笑,近前幾步將她逼在凳子上,道「三姐姐,那你和五妹聯合起來要陷害三弟的時候,可曾想到過我們是你的弟弟妹妹?還是你竟天真的以為五妹才是你妹妹?你醒醒吧,說句不好聽的,大姐姐才是她姐姐呢!咱們都是奴才生的罷了!」
夏青萱頓時羞惱至極,伸手下死力推了夏青心一把,站起身來罵道「你才是奴才!沈姨娘原是個服侍人的低賤奴才,沒料想生出來的女兒嘴巴也這等不乾淨!」
夏青心正要起身,餘光卻瞥見那帘子露出來一個小口。帘子都是上了木架的,要被風颳起來並不容易,她心內一動,再抬頭時已經滿面淚痕,委委屈屈道「三姐姐!我素日敬你是我姐姐,時時忍讓著你。可是你如何能說的出這等話來?好不好,我都是由老太太和太太管教的,哪裡能輪到你來埋汰我?」
她這話明著是討饒,暗裡卻拐著彎罵她不知禮數沒有眼色,夏青萱如何會聽不懂?登時大怒,但要怎樣,畢竟在老太太屋裡,又不能怎樣,思索再三,仍舊是想忍了這口氣。
無奈夏青心卻並不罷休,哭道「你又如何敢罵我姨娘是奴才?莫非你的姨娘便不是奴才了?她若是成了偏房,長長久久的在祖宗宗祠里享著祭祀,我才真正服了呢!奴才罵奴才,何苦來哉!」
這話一說起來,夏青萱如何再能忍得?抬手便扇了夏青心一個耳光,那聲響連外面的小丫頭們都聽見了。
當中有伶俐些的,忙去稟告了老嬤嬤們來調解,但老嬤嬤們俱都是人精,如何肯出這個頭,都只推說找老太太去。那丫頭一咬牙,害怕再出什麼事來,忙奔了去醉月閣尋老太太去了。
等夏母和太太們到時,夏青心已經在地上用手掩著臉,只肩膀不斷抖動,聲音卻一絲兒不聞。老太太便喝到「還不快扶姑娘起來!」
李氏也不等榴槤動手,親自走了幾步將夏青心拉起來,還不及安慰呢,便先『呀』了一聲。
方氏見她反應奇怪,便也走過去,及至看見夏青心的臉時,卻也先拿帕子掩了嘴,驚叫道「這是怎麼了?」
夏母見問的奇怪,夏青心又背著身子掩了臉不肯回頭,便急道「怎麼了?」
方氏便強拉著夏青心轉過身來,又扯了她的手,道「老太太您看,可憐心丫頭的臉都腫了,這是誰下的這麼重的手?」果然,夏青心白嫩的臉明顯的紅腫起來。
夏府的姑娘們都是極尊貴的,便是夏母和梁氏也未曾動過她們一個手指頭。這會子夏青心的臉卻實在的紅得不成個樣子,夏母便冷笑了兩聲,道「好!好!好!竟在我的屋子裡打起人來了!三丫頭,你可真真厲害,我橫豎也是半隻腳要進棺材的人了,你不聽我的也罷了,怎的竟拿心丫頭來撒氣?!莫不是因為平日裡就她顧著我這老婆子些,便討得你們嫌了?!若如此,便讓你們父親過來,我即刻和老太爺帶著心丫頭往老二那裡住去!」說完又道「老二媳婦,把心丫頭帶過來。」說著,便握了被方氏拉過來的夏青心的手。
這話說的已是極重,梁氏雙腿一軟,已是跪著了,卻一聲兒不敢吭。
見母親跪下了,眾姐妹們都不敢吭聲,一溜煙兒的也跪下了。
夏青萱如何見過這等陣勢,眼淚啪嗒啪嗒的掉,梁氏卻眼觀鼻鼻觀心,並不去看她一眼。
「哭什麼?!」夏母卻猛然回頭去看她,疾言厲色道「難道你還委屈了?!可見我們是老不死的,連孫女兒都能不把我放在眼裡!早上哭,如今自己打了人還哭!你竟不是我的孫女兒,是個公主郡主呢!」
夏青萱越發的沒了章法,只好強忍著眼淚,頭垂的極低,再不敢發出聲音來。
這邊廂正亂著,那裡就有丫頭打起帘子,急道「大老爺來了!」
夏慶松果然隨後便進來,見眾人都跪下了,自己也忙忙的攙了夏母,陪笑道「這是怎麼了?今兒不是聽說五丫頭做東道麼?怎麼好好兒的事鬧成這樣呢?」
夏母便冷笑兩聲,道「你來問我?我竟不知道你如何敢來問我,你該問你的媳婦兒去!問問她怎麼教養的女兒,大清早跑來鬼哭狼嚎的便罷了,連帶著把氣撒到了心丫頭身上,看把心丫頭打的!」她說著,沖低著頭的夏青心道「心丫頭,抬起頭來讓你老子看看!」
夏慶松看過去時,夏青心的臉紅腫著,眼裡含了一汪淚卻猶自不敢掉,格外惹人心疼,便也沉了臉道「這是誰打的?!」
屋子裡哪裡有人肯說話,平日裡最得夏慶松歡心的夏青筠也在舅父那邊還沒回來,眾人便都安靜下來,夏青萱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夏慶松便道「四丫頭,你說,這是誰打的!」
夏青心卻越發的害怕,直往夏母和李氏身後藏,那眼裡的淚轉了幾轉,又不敢落下來。
夏母見她這樣更是可疼,道「你只別逼問她!她可敢說麼?可憐見兒的,她到現在還不敢哭出聲兒來呢,可見是個懂規矩的好孩子,哪裡敢惹那些牛鬼蛇神呢!」
梁氏聞言,頭低的越發的厲害,卻又抬頭看了夏青心一眼,暗暗的皺了眉。方氏就跪在不遠處,自然將梁氏難看的臉色盡收眼底,只是卻也不表露出來,幾不可見的冷笑了一聲兒,再抬頭時,神色如常了。
夏慶松額上已有了冷汗,他也不管,只一把抹了,道「究竟是誰動的手?五丫頭,可是你在作怪!」
素日裡夏青笙最是跋扈,夏慶松一開始便想到她倒也不算是冤枉了她。
夏青笙抬起頭叫冤枉,哭道「爹爹如何只問著我?我雖小不知事,也不敢對姐姐動手!再說我方才在醉月閣待客,和老太太太太們一塊兒回來的,哪裡便有這個分身術去打人呢!」
夏慶松向來因為她是幼女格外溺愛些,現下見她哭的梨花帶雨,把那要責怪的心思都拋了,便掃了夏青雋和夏青萱一眼,道「誰打的?」
見實在躲不過去,夏青萱只好小聲道「是我······」看了看夏慶松難看的臉色,又哭道「我也實在是氣不過四丫頭仗勢欺人······」
「仗勢欺人?!」夏母不等她說完便怒喝道「你的意思是我縱著心丫頭欺負你?不愧是你太太教出來的好女兒,倒是會倒打一耙!」
夏慶松見夏母動怒,忙喝到「住口!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和老太太插嘴?跟著你的教養嬤嬤呢?」
他話說完,榴槤便示意小丫頭出去將夏青萱的教養嬤嬤帶進來,夏慶松看也不看那兩個嬤嬤,便道「主子姑娘變成這樣,都是你們調唆的!拉出去,每個人打十板子,扣兩個月月錢,下次再犯,直接綁到莊子上賣了!」
兩個教養嬤嬤身子抖得篩糠似地,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心裡不免怨恨夏青萱生事。
夏青萱一時撐不住,退了幾步差點便要摔倒,夏慶松卻又道「三丫頭,你回你屋子裡面思過去!明兒跟你四妹妹賠罪!」
夏青萱拿眼去覷著梁氏,梁氏卻根本不看她,仍舊目不斜視的看著腳下,只好咬咬牙,應道「是。」
夏母的火氣這才熄了些,拉著夏青心道「心丫頭,你是個好的,既然三丫頭知錯了,你便算了罷?」
夏青心忙點頭,看向夏青萱時卻又忙低了頭,像是受了驚的兔子,夏母越發過意不去,沖一旁的方氏和李氏道「可見是受了驚了,你們親自送她回去,好好安慰著。」
方氏和李氏都應了,忙起身攜了夏青心回汀香榭,又百般軟語撫慰一番,方才往老太太的長壽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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