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夏青萱來請安,見如此情形,三言兩語的將事情帶過了,又笑著說了會兒話,便隨著梁氏一起出門去了。
眼見著梁氏出去了,夏母的臉色才轉好了些,想了想便喚過榴槤來,吩咐她去老太爺房裡一趟。
榴槤方才將梁氏同老太太的話全聽了個乾乾淨淨,心知這會兒肯定是要去向老太爺討主意的,便應了聲是,便要去。
老太太卻偏生又想起了什麼,叫住她,"你這回去了,再折過你四姑娘院裡去一趟,將我這房裡今早的事都同她講講,看她怎麼說,你再來報我。"
這是有轉圜餘地了?榴槤這樣想著,卻並不敢就說出口,交代了柳眉些事情,才往夏甫房裡去。
夏甫聞得是榴槤來,也並不叫進去,只吩咐小廝告訴她囑咐老太太好好將養身子,等過幾日到了謝恩宴,還有得忙呢。
榴槤琢磨了半天也不知其意,只好罷了,轉身便往夏青心房裡來。
她自己推了門進去,見一個小丫頭抱著只雪白的貓在那兒曬太陽,見她來了,忙站起身來喚了聲榴槤姐姐,又要忙著進去通報。
榴槤便將她按住,搖搖頭,自己掀帘子進去了。
她也是常來汀香榭的,知道夏青心素日愛在二樓上,便自己提腳上了二樓,果不其然,白芷和連翹都守在門口兒呢。
見她來,忙笑著迎進去,又沖裡面道"姑娘,榴槤姐姐來了。"
不過一刻,夏青心已經迎出來了,挽了她的手笑道"今兒姐姐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
榴槤看她眼圈發黑,便知道昨晚定是沒睡,又想起昨天是沈姨娘去世的日子,頗有些憐她無人顧持,便細細的撫慰了一番,才將今天清早的事情盡數的說了,昨晚上的話,卻隻字沒對她提。
她這麼一說,拿了茶上來的冷兮便有些擔憂的看看自家小姐,果然見夏青心變了臉色。
白芷沉吟了半日,自己擔心,卻又不便外露,只好強笑著道"老太太素來疼愛姑娘,定然是捨不得的。"
她這話說的,連她自己都不信。
她們都清楚,在利益和一個庶女面前,夏母的疼愛有多脆弱。
夏青心卻只愣了那麼一小會兒,便忍不住掉下淚來,由不得抓緊了榴槤的手,哭道"姐姐救我!"
榴槤猛地被她這麼一抓,頓時被嚇了一大跳,忙擺擺手道"姑娘說的什麼話?您是多麼金尊玉貴的人呢?老太太怎麼也捨不得罰你,你且放寬了心。"
夏青心便哀哀的嘆了一聲,極小聲的囁嚅了幾句話。
別人沒聽見,離她近的榴槤卻聽了個清楚,想了想又安慰了她一回,這才去了。
等冷兮從二樓廊上目送她出了門去了,才下了帘子,擔憂道"姑娘,這可怎麼辦?老太太這麼,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連翹本來因著有些不舒服,連話都懶怠說,此刻也忍不住亂了陣腳"姑娘,這大太太也真是的,她也不顧著吃齋念佛盡顧著害人了,當年的事······"
她還沒說完,白芷便連忙的喝住了,又道"姑娘,您究竟是怎麼打算的?"
怎麼打算的?她昨晚便料到今日會有這麼一齣戲了,但是也沒想到梁氏竟然迫不及待的便要攙和進來收拾她,不由得暗暗心驚,自己對這個母親可是面上里子上都做足了,誰料到她還是這樣厭惡自己,也難怪,一個庶女偏要這樣出風頭,不惹人厭煩才奇了。
更何況當年梁汀若的事,永遠是扎在梁氏心頭裡的刺。梁氏這樣的性子,總會找機會處置她的,她避無可避。
但是她這回倒是真的有些慌了,就算她自己沒什麼事,但是憑著自己已經沒什麼用處這一條,也難保衛瑾墨不會將夏子然從裘老太爺那裡除了名。
那夏子然唯一的出路可就沒了。
當初因為要收夏子然又不惹人懷疑,在夏甫生辰那天,衛瑾墨便想了法子讓夏子然在裘老太爺面前出了迴風頭,引得裘老太爺親自要夏甫將這孫子送給自己教導。
現在要打回來,也不過是衛瑾墨一句話的事。
她勉強笑了笑"別擔心,老太太倒是一時不會動我。"
白芷想了想,看了眼冷兮"冷兮,這茶水也都涼了,你去煮新的上來。"
青心卻淡淡的阻了,坐在榻上看她們一回"今時不比往日了,按著我推算,老太太就算不打算罰我,為了面子上過得去,也得冷落我一段時間。你們吩咐下去,汀香榭的人在外一概不許多嘴,一概不准再遣人去小廚房裡白要東西,若是有什麼嚼舌根子的話被我聽見了,立刻綁到莊子上去配人!"
三人都應了,冷兮又請示她上回那個小丫頭怎麼處置。
夏青心這才想起來那個小丫頭,但是此時若是再趕人,無異自找麻煩,想了一回,讓冷兮領著她去夏青筠的聽雲軒。
見冷兮也去了,夏青心才看著白芷和連翹"你們二人倒也和冷兮親近些,她也不過是來的晚了些,人卻是不差的。"
榴槤回了夏母屋子裡,將夏甫和夏青心回的話都說了。又頓了頓,看了看夏母的臉色"四姑娘後來嚇哭了,嘴裡嘀嘀咕咕的,說的話都有些沒條理了。"
"哦?"夏母見說,問道"怎麼沒條理?"
"四姑娘抱怨大太太落井下石呢!又說遲早······"她說到這,又停住了,一副不敢說的樣子。
夏母不用聽,自然也知道下面會是什麼話。
誰說這四丫頭是被嚇怕了?她這分明是在和自己示好,將責任多推給大太太梁氏身上,想讓自己保住她呢!果然是個極聰明的孩子,也不枉費這幾年來的用心栽培,連自己要敲打她她都能領悟。
想著夏甫的話,夏母卻也終於將那把夏青心扔給梁氏處置的心思淡了。
夏青心立在抄手遊廊里目送著榴槤離去,卻半響也不曾移動身子。
這番和榴槤說的那些話,算是徹底的和梁氏決裂了。但是她心知梁氏到底名義上是她自己的嫡母,是這廣成侯府的未來當家主母。
等夏母百年後,這府里就只剩下樑氏一人獨大了。
而她現在靠著的,就如同一座冰山,隨時都可能消融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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