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這位小兄弟是國子監的學生,那棋力一定不弱,」夏冬臨說道。
「還是杜先生的學生。我等愛好圍棋之人,對杜先生都十分仰慕,」季楓摸了一把鬍子說道。
「今兒,我們有眼福了,這一局想來必是精彩的一局,」夏冬臨應道。
鍾亦青得意一笑。
寧儀韻也淺淺笑了笑。對於國子監她不了解,對於杜舒玄她卻有些耳熟的。
稍稍一想,她便想起來了,那日她在邢府和溫明玉下圍棋的時候,溫明玉也說自己是杜舒玄的學生。
當時,溫明玉的語氣頗為自豪。
現在,聽這鐘亦青的口氣,也是與有榮焉。
當初她勝了溫明玉,卻不知道這鐘亦青的棋力如何?
新的一局開始了。
鍾亦青年輕氣盛,一心就想著要殺寧儀韻一個片甲不留,他一路高歌猛進,占領地盤。
寧儀韻看得清明,這鐘亦青棋力其實不差,每每便有讓人驚艷的落子,讓她也在心中讚嘆。
可惜他下棋太過冒進,只顧著攻城略地,謀篇布局卻差了許多,這樣的下法是很容易有漏洞出現的。
寧儀韻心裡大致有了數,神色淡然的落下一個又一個的棋子。
「啪」,寧儀韻一子落下,鍾亦青頓時傻了眼。
棋面上,一條張牙五爪的大龍,頓時失了生機。大龍奄奄一息,已經沒救了。
大龍一死,整盤棋便勝負已定。
鍾亦青愣愣的看著棋面,震驚的反應不過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手指著寧儀韻說道:「你,你竟然……」
寧儀韻平靜的說道:「鍾公子,你還想繼續嗎?」
「你,你……你吃了我一整條大龍?」鍾亦青終於把一句話說了完整。
寧儀韻輕輕點了頭,說道:「再繼續下,也沒有意義了。鍾公子,勝負已定。」
鍾亦青復又低頭,看著盤面,半晌他終於垂頭喪氣的說道:「我輸了。」
又是中盤勝,中盤大勝。
圍觀的夏東臨和季楓面面相覷。
寧儀韻想到鍾亦青剛才趾高氣昂的模樣,忍不住逗上他兩句:「承讓了,看來,我這個掌柜的外甥女,還要比你這個國子監的學生厲害上幾分。
呵呵,也不知道,是不是國子監杜先生的名頭言過其實了,還是你不好好學,給你的先生丟了臉?」
鍾亦青年輕氣盛,哪裡經得起寧儀韻逗她?
他的臉一瞬間漲得通紅:「我自然是好好學的。我先生更沒有虛名。
你,你,給我等著。」
鍾亦青說罷,便立刻站了起來,轉身大步走向大堂的另一角。
他邊走邊喊:「先生,杜先生,杜先生。」
喊了幾句,他想起剛才那姑娘叫他不要大聲喧譁,又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妥當,他便又壓低了聲音:「杜先生,杜先生。」
不過前面那兩聲大喊,聲音頗大,整個大堂里的人都聽到了。
堂中眾人紛紛暗自猜測:
杜先生?哪個杜先生?莫非是國子監博士杜舒玄?
整個大堂,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到鍾亦青的身上。
眾人見他一身國子監學生的常服,正腳步匆匆的,從大堂一個角落走向另一個角落。
堂中眾人心中更加疑惑:
國子監學生?國子監學生口中的杜先生除了杜舒玄還能是誰?
杜舒玄真的在這裡?在這第一天開張的珍瓏棋館裡?
夏冬臨和季楓,再一次面面相覷。
寧儀韻眨巴下眼,心裡也犯了疑,難道說,杜舒玄本尊竟也在她的棋館大堂里?
作為全場焦點的鐘亦青,快步走到大堂的另一個角落處,尋到正在看學生下棋的杜舒玄。
「杜先生,杜先生。」鍾亦青問道。
杜舒玄看到憋紅了臉的鐘亦青,訝異道:「亦青,你這是怎麼了?」
鍾亦青說道:「剛才輸了一場棋局。」
杜舒玄聞言,溫和的笑道:「棋局勝敗是常有的事,輸了就輸了,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在何處不如對手,慢慢就有精進。
今日,你輸了,說不定改日就贏了,不必如此氣惱。」
「先生,我還被人奚落了幾句,」鍾亦青說道,「杜先生,那姑娘囂張得很,您去幫我報仇,找回場子去。」
「圍棋乃是手談,口舌之爭就更沒有必要了,」杜舒玄又氣又笑道:「什麼叫找回場子,一個國子監的讀書人哪裡學來的混賬話?」
「噯,杜先生,可是……」
鍾亦青正想再說什麼,杜舒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指了指旁邊棋桌上正在進行的棋局:「無需多言,你來看看這盤棋,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麼門道來?」
就在這時,杜舒玄卻聽到一個婉轉柔和的女子聲音:「可是杜先生?久仰杜先生大名,不知道可否請杜先生賜教一局?」
「就是她,先生,就是她,剛才中盤贏了我,又奚落我的,就是她。」
「鍾公子,方才承讓了,」寧儀韻笑眯眯。
方才,寧儀韻看到鍾亦青,喊著「杜先生」,急匆匆穿過大堂,又叫「杜先生」給他「找回場子」,她就猜到,這杜先生八成就是這鐘亦青和溫明玉的先生,國子監博士杜舒玄。
喜愛圍棋之人,總希望可以棋縫對手,也希望可以與高手對弈,得到指導。
很多時侯,和高手下上一局,得到的啟發,勝過看幾年的書。
俗語有句話:「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對於圍棋來說,就是:「與君下一局,勝讀十年書。」
這雖然是誇張的說法,但是也足以說明,與頂尖高手對弈,得到的啟示和好處有多少。能和頂尖高手對弈,對於下圍棋的人來說,是多麼有吸引力。
聲名遠播的圍棋聖手,就在寧儀韻的棋館裡,讓她這個東家也十分震驚。
既然人已經在她的棋館裡了,她又豈會錯過這個機會?
寧儀韻跟鍾亦青說了一句話以後,便又轉向了杜舒玄:「杜先生,不知道方不方便,與我手談一局?」
杜舒性子溫和,不怎麼會拒絕別人。一般情況下,杜舒玄是會應下旁人對弈的請求的。
但是這回邀戰,卻是出於口舌之爭,意氣之爭。杜舒玄不想做無謂之爭,便想拒絕這對弈的邀請。
正要開口拒絕,可是轉身之際,他卻怔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穿著一身櫻草黃的襦裙。因為是夏日,領口開的低,斜襟的領口上一圈乳白色的邊緣,襯得她的脖頸潔白細膩,乳白色的邊緣處,漂亮的鎖骨若隱若現。
她的衫子是長款的,收著不盈一握的小腰,壓著打著褶子的馬面裙。
杜舒玄沒有想到,要求同他對弈的姑娘,竟然生的這樣好看。
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好看的女子。
以至於,她半彎著桃花眼,朝他淺笑時,他覺得自己似乎被她眼眸中的瀲灩波光閃到了眼。
一絲些微的輕顫,從他的眼,顫到他的心。
拒絕的話已在嘴邊,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來。
「先生,先生,請先生替我報仇。」鍾亦青說道。
「還請杜先生賜教。」寧儀韻見杜舒玄沒有反應,就又說了一遍。
杜舒玄喉結滾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好」字已經脫口而出。
寧儀韻欣喜的說道:「謝謝杜先生。」
她在大堂里環視了一圈,找了一個空著的棋桌,把杜舒玄請到了棋桌邊。
「杜先生,請坐。」
兩人面對面落了座,周圍黑壓壓的圍上了一大堆人。
夏冬臨和季楓,再一次互相對視,便也跑過去湊熱鬧。
大堂里,原本正在下棋的眾人,幾乎都放下手中的棋子,圍到杜舒玄和寧儀韻的棋桌旁邊。
畢竟圍棋可以經常下,但是圍棋聖手杜舒玄卻是難得一見的。
能看到圍棋聖手現場下圍棋,更是難得中的難得。
寧儀韻知道這些人的想法,這個時代不是她前世的世界,諮詢沒那麼發達,除了偶爾流出的棋譜,想要知道大師是怎麼下棋的,根本不可能。
機會難得,自然珍貴。
作為一個圍棋愛好者,她理解他們。
杜舒玄雖然不喜人多熱鬧,但是性子隨和,便也隨他人圍觀。
棋局很快就開始了。
落了十幾個子之後,寧儀韻便覺得有些吃力。
她心中暗道,這杜舒玄聲名在外,自有他的道理。
他的每一子都十分精妙,有時看似平凡的一子,卻另有深意,每每讓寧儀韻不知道如何接招破解。
只下到初盤,寧儀韻心裡已經清楚,杜舒玄的實力遠在她之上。
這一局,她是絕對贏不了杜舒玄的。
不過,她也不是輕言放棄的人,在圍棋中多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更何況,就算輸,她也不能輸的太難看;就算輸,也要下出一盤精彩的棋局來。
於是,寧儀韻更加用心思考,每一步都仔仔細細的思考。
圍觀的眾人也都屏息凝神。
觀棋不語,是下圍棋的基本規矩,人人都知道,圍觀的人一個個思索著棋盤上的局面,卻是沒有一個人敢發出一點聲響。
大堂中明明有四十來個人卻像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只有「啪嗒,」「啪嗒」棋子落子的聲音。
寧儀韻又落下了一子。
「啪嗒」,墨綠色的雲子落在棋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音。
杜舒玄的目光卻不禁被那雙落子的手所吸引,纖纖素手,沒有塗著丹蔻,但修剪整齊的指甲光亮可愛,指尖夾著墨中透綠的雲子,輕輕放在棋盤上,優雅自信。
杜舒玄從來不知道女子的素手下圍棋也可以這麼好看的。
心裡又顫了顫。
他抬頭看了看對面的她,她似乎再在思考,秀氣的娥眉輕蹙著,卻也無損她絕色姿容。
他的心跳得比平常快了一些,這不是他平時下圍棋的狀態。
他心裡一慌,手裡的白子便直接落在棋盤上。
落子之後,杜舒玄才發現,他竟然下錯了位置。
寧儀韻看著杜舒玄的落子,疑惑的抬頭朝杜舒玄看去。
怎麼下這裡?明顯的昏招。
給她送分?還是另有深意?
寧儀韻看看棋子,又看看杜舒玄,心裡萬分狐疑。
杜舒玄知道自己下錯了,有些窘迫,不敢再抬頭看寧儀韻,便低下頭,裝作看棋盤。
寧儀韻研究了一會兒棋局,沒看出來什麼門道,便收了杜舒玄送給她的子,接著下起來。
小小插曲一過,兩人繼續下棋。
杜舒玄卻有一些心不在焉,寧儀韻每落下一子,他的注意力就會被她漂亮的手所吸引。
他有時候也會趁著下棋的間隙,偷偷瞄上一眼寧儀韻。看她眼若桃花,看她臉若芙蓉,看上兩眼,心裡便是微顫。
寧儀韻一邊下棋,一邊心道,這杜舒玄果然棋藝高超。
不管剛才那一步昏招,他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但是經過十幾步,他已經快要扭轉剛才那昏招帶來的不利影響。
一直到……
她發現,他又落了一子昏招。
寧儀韻對著那子看了半天,又仔仔細細想了想,終於確定,他不是另有所圖,也不是故意讓她,而是的的確確的下錯了地方。
她心中越發狐疑,一個圍棋頂級高手,下棋的時候基本不會犯錯,基本沒有失誤的,現在又不是什麼重大的比賽,只是一場普通的棋局,他為什麼連犯了兩次初學者才會犯的錯誤?
莫非,他有心事?因為有心事,下得心不在焉,才會連著兩次失誤?
周圍圍觀的眾人也有不少人蹙了眉,偏著頭,顯出難以理解的神色。
棋局依舊繼續。
堂中依舊安靜。
寧儀韻和杜舒玄所在的位置是靠窗臨街的。
許多路人經過這新開的鋪子,便會忍不住往裡張望一下,看到這名叫「珍瓏棋館」的鋪子裡,一群人圍在一起,黑壓壓的一片,許多人便起了好奇之心。
有人喜歡湊熱鬧,有人喜歡探究竟。
於是,就又有不少人,進了珍瓏棋館。
他們一進珍瓏棋館,便有客人和夥計叫他們小聲說話,告訴他們杜舒玄博士正在裡面下圍棋。
一聽杜舒玄的名字,不少人眼前一亮,便再也移不動腳步,留在了棋館裡。
寧儀韻和杜舒玄繼續下局。
杜舒玄終於第三次下錯了地方。
寧儀韻朝杜舒玄瞅了瞅,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說道:「杜先生,方才是我冒昧請杜先生指教了,若是杜先生有事,改日有機會,我們再下可好?」
寧儀韻已經肯定,今天的杜舒玄一定不在狀態,說不定心裡有什麼急事,這樣下棋,他也下不出什麼好棋來,她若是僥倖贏了,便是勝之不武,就算到最後還是輸了,這也不會是一盤好棋。
這都不是她想要的結果,還不如約好改日再戰。
杜舒玄聽得寧儀韻要跟他「改日再約」,心一跳,輕輕的呼出一口氣,點了點頭「好。」
他頓了一下,說道:「今日,我們下圍棋也下得差不多了。這便先走了,我們改日再下一盤。」
「恩,那我送杜先生出去吧。」寧儀韻說道。
說罷,兩人便起了身,圍觀的眾人自覺讓開一個通道,寧儀韻和杜舒玄便經過這條通道走向棋館大門。
國子監的學生們跟在他們二人的身後。
為了表示尊重,寧儀韻將杜舒玄送出了門口,在街邊同杜舒玄道別。
也因此,她並沒有看到帶著幕離的喬安齡進了珍瓏棋館。
寧儀韻同杜舒玄道了別,杜舒玄便帶著學生們離開了。
師生幾人才走了幾步,杜舒玄突然止住了腳步,返身就往回走。
「先生,先生,您這是要去哪裡啊?」鍾亦青跟了上去。
杜舒玄邊走邊說道:「剛才,那姑娘跟我約好改日再下棋,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誰,是哪家的姑娘,如何同她再下一局?
也不知道,這姑娘走了沒有,我得趕快回珍瓏棋館問問,最好這位姑娘還沒有走,希望能趕上。」
「先生,先生,不用問了,我知道她是誰。」鍾亦青說道。
杜舒玄腳步一剎,回頭道:「你知道?」
鍾亦青來不及收住腳步,差點撞上了杜舒玄:「先生,之前那姑娘自報過家門,她是珍瓏棋館蘇掌柜的外甥女,好像姓寧。
珍瓏棋館就在這隆升街上,跑不了,棋館掌柜也跑不了
先生不必著急,下次得空的時候,再去珍瓏棋館找她,找不到她,就找蘇掌柜,反正那蘇掌柜定是日日都在珍瓏棋館。」
「蘇掌柜的外甥女?」杜舒玄說道。
「噯,是啊。」鍾亦青說道。
「原來如此。」杜舒玄道。
鍾亦青眼珠咕嚕一轉,說道:「難得看到先生如此著急,和先生平日不急不慌的模樣,判若兩人。
先生,你不會看上人家姑娘了?
那姑娘雖然嘴上太不饒人,但是不得不說,長得是萬里挑一的好看。
圍棋下得,恩,下得也還好吧。先生看上她,也是情理之中。」
杜舒玄心又是一跳,連忙說道:「你又渾說什麼,再渾說的話,回去抄棋譜。」
鍾亦青縮了縮腦袋,嚇得不敢再提這事兒,只好轉移話題問道:「先生,剛才您和寧姑娘那一局,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突然就不下了,要約改日再下?
學生看不明白,似乎是先生落錯了子,先生這棋局究竟發生了什麼?」
杜舒玄扭頭朝鐘亦青一看,見他一副恭敬求教的模樣,心中十分窘迫。
他咽了口唾沫,小聲道:「沒發生什麼。」
——
喬安齡一路走到沁雅齋,然而他的腳步並沒有停,他直接越過了沁雅齋,來到了珍瓏棋館。
進了棋館之後,他先在大堂里環視了一圈。
大堂布置的十分清雅,一側的牆上,張貼著關於珍瓏棋館收費規則的布告;另一側的牆則是放了一架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
喬安齡走到書架前,取下幾本書翻了翻,是各個年代的棋譜和有關圍棋的書本。
在書架的頂端,擺了一盆蘭花,蘭花從書架頂垂下,點綴在書架一側。
大堂的一個角落裡,擺著一個落地青花梅瓶,梅瓶里插著幾支青竹,竹葉青翠碧綠;另一個角落裡擺著一個書案,案上文房四寶俱全,供人在必要的時候使用。
堂中約有四五十張棋桌,棋桌造型簡潔古樸。每張棋桌邊都放了兩把圈椅。
大堂的一側,是兩折的樓梯。
大堂南北兩側都有窗,尤其是南面,開了一排窗戶,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院子裡的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一條小道,曲徑通幽。
喬安齡心裡讚嘆了一句,好個雅致的去處,也不知道這兩樓的雅間又是怎樣的?
看完大堂的布置,喬安齡才把目光轉到堂中圍成一團的人群。
遠山眉微微一抬,他走了過去。
眾人圍著的是一張棋桌上的一局棋。他聽圍觀的眾人之間互相的竊竊私語,才知道,原來這一局棋是杜舒玄和寧儀韻之間下的一盤棋。
他心中十分驚訝。
他往人群里走了兩步,朝那棋盤看過去。
喬安齡身量高,在人群中也能把這棋盤,看得一清二楚。
看了一會兒,遠山眉便微蹙起來。
這盤棋根本就沒有下完。
棋沒有下完,下棋之人卻已經離開。
而且,這棋局甚是怪異。
明明是精彩的一局,白子卻有幾個子,落子的位置不對,就像是初學者犯的錯誤一樣。
喬安齡聽圍觀之人的議論,知道這白子是杜舒玄下的。
杜舒玄?他怎麼會出這樣的昏招?
——
送走了杜舒玄,寧儀韻回到大堂,她看見,剛才她和杜舒玄下棋的那個棋桌旁邊,還是有很多人圍著。
眾人圍著棋桌,看著棋局,議論紛紛。
「可惜了。這棋局如此精彩,幾乎招招精妙,可惜沒有下完。」
「是啊,開局的幾步,就可以看出杜舒玄棋藝高明,不愧為有圍棋聖手的稱號。」
「杜先生的棋,有幾步,在下看不懂,似乎是下錯了地方。」
「也說不定另有深意。」
寧儀韻聽著眾人的談話,心中暗道這幾步根本就不是另有深意,而是杜舒玄確確實實下錯了地方。
他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放在心裡,無法專心下棋。
所以她才會提出改日再約。
而杜舒玄也應下了,看來也杜舒玄意識到自己狀態不對,所以才會同意不再繼續這盤棋,而是改日再戰。
寧儀韻看那麼多人都再圍觀這棋局,便決定暫時不把棋局收起來,讓客人們看個夠討論個夠再說。
她正想挪腳步離開,突然看到了帶著幕離的喬安齡。
她走過去喚他:「咦?喬公子,你也在這裡。」
喬安齡轉過身,看到寧儀韻晶亮的眸子,幕離之下瑞鳳眼不自覺的柔了柔。
「寧姑娘,我正巧路過此地,看到這棋館覺得十分有意思,就進來看一看,寧姑娘也在這裡。」喬安齡說道。
「噯,我舅舅是這棋館的掌柜,」寧儀韻說道。
喬安齡翹長的睫毛顫了一下,他已經知道了,他手下之人早已向他稟告,不僅如此,他還知道她其實就是這珍攏棋館的東家。
喬安齡答道:「原來如此,那不如請寧姑娘帶我看看棋館。」
寧儀韻笑道:「好啊,我帶你四處轉轉。」
喬安齡頷首道:「有勞寧姑娘了。」
喬安齡跟著寧儀韻又兜了一圈大堂,接著,他又和寧儀韻一起,上了樓梯去了兩樓,看了兩、三個雅間的布置。
最後,他由寧儀韻領著,進了一個雅間歇腳。
這雅間裡頭也擺著一張棋桌,不過這棋桌的木工要比樓下大堂的更精緻些,桌角桌腿上,都刻了折枝梅花圖案。
雅間角落裡擺了一個小方的高几。高几的上面擺了一盆蘭花,淺粉的蘭花自高几的一側垂下。高几的一側是一個插了竹葉的梅瓶,竹葉翠蘭花淺粉,相應成趣。
靠牆的一面放了一個小書案,同樓下大堂里的長書案一樣,文房四寶一應俱全。
這雅間坐北朝南,南窗是街景,北窗則是院景。臨窗而坐,可見園中竹林景色,一覽無餘。
寧儀韻和喬安齡在棋桌前,面對面的坐了下來。
「這珍瓏棋館布置的極為雅致,倒是個下棋的好地方,」喬安齡說道。
寧儀韻嫣然一笑,說道:「我也那麼想。」
寧儀韻接著說道:「哎呀,你看這裡棋館,我也沒有什麼好招待你的。」
喬安齡手指了指棋盤,說道:「有。」
寧儀韻朝棋盤看了看,又抬眼看看喬安齡,桃花眼眨巴了一下,訝異道:「有?喬公子是說?圍棋?」
「寧姑娘,可否賜教?」
「呵呵呵,」寧儀韻桃花眼一彎,「有何不可?能和喬公子下一局,再好不過。」
——
很早之前,喬安齡就想著什麼時候能和寧儀韻下一局棋,而現下,他正和佳人面對面,在雅致的雅間內,臨窗而坐,手執棋子,用黑白棋子在棋盤上手談一局。
喬安齡平時心性沉穩,多年的歷練,早已讓他處變不驚,很少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的心湖泛起一絲漣漪來。
可是現在鏡面一般的心湖,有卻是起伏不斷。
他見她素手纖纖,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光潔的棋子和棋盤輕觸,發出了好聽的清脆響聲。
這棋子又似乎是落到他心湖裡,那響聲似乎是他心湖被石子落下而發出響聲。湖水的隨著這響聲,泛出一圈圈蕩漾的漣漪。
又一顆棋子落下,便又似落到他的心湖。
平日毫無波瀾的心湖,被落下一顆、兩顆、無數顆石子,於是,東一個漣漪,西一個漣漪,一個接一接,一圈接一圈,平靜的水面皺成了一團。
尤其是當他落下一子,而她能給他相應的回應時,更讓他欣喜不已。
一子又一子,他們互相回應著,互相膠著,互相纏鬥。
一局棋結束。
幕離下,喬安齡未做掩飾,眼眸柔和,仿佛一池春水。
這一局,寧儀韻也覺得下得十分痛快。
你來我往,相互回應。
痛快,雖然她輸了。
寧儀韻笑了笑:「哎呀,喬公子棋藝高明,我輸得心服口服。」
喬安齡說道:「寧姑娘過謙了。」聲音低沉磁性下意識的放柔了。
寧儀韻托著腮,朝棋盤看了一會兒:「我可沒有謙虛,不過就算輸了也下的酣暢淋漓。」
喬安齡問道:「日後,是否還能同寧姑娘下圍棋?」
寧儀韻點頭道:「求之不得,我就住在珍瓏棋館的後院,你若要找我下棋,到珍瓏棋館來找我就是。
有你這個棋友,往後,下圍棋就更有意思了。」
「恩,好。」喬安齡道。
寧儀韻抬頭,看著喬安齡的幕離,心中暗道,這喬公子的手好看的緊,上次七夕節的時候,她就看到了,卻也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模樣,不知道他臉上,究竟有什麼難言之隱。
且不說她不知道他為何時時帶著幕離,她除了知道他姓喬以外,其他的一無所知。
她想了想,便道:「我就住在這珍瓏棋館裡,也不知道喬公子家住何處?」
喬安齡微怔,愣了一息,不如何回應寧儀韻。
起初,他戴著幕離並不是為了向她隱瞞身份,只是煩那些來跟他套近乎的人,所以,他乾脆幕離一戴,裝束一換,任是誰也認不出他來。
可是到現在,他和她見了幾次面了,他每次都帶著幕離,她至今還不知道他是誰。
他不是不想如實相告,只是,與她越是深交,越是心動。越是心動,便越是心怯。
時間久了,他便心生怯意,不敢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他不知道她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面對她,他情怯。
猶疑再三,喬安齡還是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身份,但是,他卻回答了寧儀韻的問題。
「我住在順啟街,」喬安齡道。定安侯府就在順啟街,喬安齡這回並沒有隱瞞。然而,寧儀韻卻完全沒有想到他是住在順啟街的定安侯府,他就是定安侯。
順啟街?寧儀韻想了想,順啟街她是知道的,是隆升街附近的一條街,離寧府也不遠。
她知道大楚朝聲名在外的定安侯府就在順啟街,不過順啟街很長,就算定安侯府占了半條街,可還有半條街上住著許多別的人家。
順啟街上住的人家大多都姓喬,這些喬姓的人家,很多都是定安侯府的旁支。
不過,定安侯府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到現在,旁支分支多的數不清,雖然都姓喬,都住在順啟街,但是這些旁支可能已經和定安侯府的嫡系隔了四五代,甚至七八代,和定安侯府早已沒有任何關係。
寧儀韻知道他姓喬,又住在順啟街,就猜想著,他約摸是定安侯府遠房的什麼旁支之類的。
「原來喬公子住在順啟街啊,離這裡還挺近的,難怪我們在路上多次相遇。」寧儀韻道。
喬安齡見寧儀韻的樣子,知道她並沒有起疑,跟本沒有想到他就是定安侯。
他鬆了一口氣,卻又莫名有些失望。
兩人這一局棋下的時間有些久,這會兒已經差不多到打烊的時間,喬安齡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便起身同寧儀韻告了辭。
「噯,喬公子,我送你出門。」寧儀韻說道。
喬安齡點點頭,兩人便離開了棋桌。
兩人走到雅間門口,雅間的門狹小,容不得兩人同時通過,喬安齡便往後讓了一步,讓寧儀韻先走。
寧儀韻對他淺笑一下,便提起了裙擺,跨過了門檻。
剛剛跨過門檻,寧儀韻突然想起什麼似得,剎住了腳步,猛的轉了個身。
她身後的喬安齡正要跨門檻,見身前的人兒突然轉身,便急急收住了腳步。
因為腳步收得急,他差點就撞到了人。
手按了下門框,喬安齡才算勉強站定。
寧儀韻站在門檻之外,喬安齡站在門檻之內,兩人之間隔了一道小小的門檻。
沒有相撞,沒有相觸,距離不過兩寸。
喬安齡似乎又嗅到了女子身上的香氣,同茶香一般清單深幽,卻又比茶香多了一絲香甜。
他身量高,見寧儀韻幾乎挨著他站著,瑞風眼便不自覺的向下一垂。
不經意間,他竟看到,她衣衫的領子,因為動作太過猛烈而豁開了一條細細的縫。
喬安齡身量高,離寧儀韻距離又極近,不經意掃過去的目光,便掉進了這小縫裡。
清晰分明的鎖骨,一覽無餘。
鎖骨之下,一小片兒潔白細膩的肌膚也闖進了眼帘,還隱隱見到她大紅小衣的緣邊兒。
大紅的小衣緣邊兒趁著雪白的嬌嫩肌膚,驟然的視覺刺激襲來,喬安齡身子不由一緊,連忙將目光從領口往下一挪。
只這目光挪的匆忙,竟是落到了她飽滿渾圓的胸口。
喬安齡又慌忙把目光又一挪,看著地面。
只是他心頭卻已升騰起一股莫名的燥意。
突然離喬安齡那麼近,寧儀韻也是吃了一驚,男子微熱的呼吸隔著幕離傳了過來。
她的目光正好同喬安齡幕離的下緣持平,幕離晃動的時候,她看到了他的下巴。
下巴處,鬍鬚修整的十分乾淨光潔,隱隱透出鬚根的青黑之色。
寧儀韻微怔,反應過來之後,便急忙往後退了一步,臉上莫名有些熱。
她抬頭道:「哦,對了,喬公子,你的傘,呵呵,你的傘,我還沒有還給你了。
你這把傘……我怕是還不上了。」
「一把傘罷了,寧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沒了便沒了,莫要再提,」喬安齡說道,「每回遇見你,都要提上幾句傘……」
喬安齡頓了一下,說道:「倒是顯得有些生分。」
寧儀韻勾了勾唇角,桃花眼裡閃過狡黠的光點:「這,好好一把傘被我弄丟了,我如何過意得去?」
說罷,寧儀韻走到走廊上,喚來了一個正在過道里侯著的夥計。
寧儀韻低聲向他吩咐了一句,那夥計便點點頭,領命走了。
很快,方才那個過道夥計便又回來了,他的手裡握著一把油紙傘。
寧儀韻從夥計手裡接過傘。
她拿著傘,把傘往喬安齡面前一遞。
「你原來的那把傘,我怕是還不上了。不過弄丟了你的傘,我也過意不去,所以就重新買了一把。
你看看,能不能用?」
喬安齡眉梢微微向上抬了抬。
寧儀韻接著說道:「這是我從街市上買的油紙傘,不過我找不到一模一樣的,便選了這一把。
買回來之後,我便一直把它放在棋館的庫房裡,沒人用過的,我想著什麼是能再遇見你,就把這傘還你。」
原來的那把傘,她一直放在秀蘭院裡,從寧府出來的時候,她只帶了幾身衣裳和銀票,其他的都沒有帶,原來那把傘便也落在了秀蘭院裡。
如今,她已經從寧家脫離,不可能再回寧府了,這傘自然也拿不出來。
借了人家的傘,還不上來,寧儀韻心裡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出府了寧府之後,在置辦家當的時候,她便也順便買了一相似的傘。
傘買回來之後,寧儀韻便一直把它放在棋館的庫房裡,心中想著若是有機會再遇到這位喬公子,她就把可以把這傘還給他。
不知為何,寧儀韻總覺得,她和喬公子在路上巧遇多次,總會有機會再遇到。
而方才,寧儀韻就是讓過道夥計去庫房拿傘。
喬安齡伸手接過了傘。
這是一把素色的油紙傘,傘面由上好的乳白色素油紙而制,面上沒有花紋,傘柄骨架,精緻細潔且結實。
在傘柄手握之處,還刻了一支竹枝的花紋,同他給她的那把傘,十分相似,模樣也十分合他的心意。
幕離下,清冷的瑞鳳眼裡,不知不覺的划過一抹溫柔。
「多謝了,」喬安齡道。
寧儀韻咯咯笑了兩聲:「喬公子,謝什麼,本是你借我傘,我還你傘,說謝的該是我。」
「我借你的是舊傘,你還了我一把新傘。況且這傘,是一把好傘。」喬安齡心道,很合他的心意。
「喬公子莫要客氣,我送你下樓。」寧儀韻說道。
「好,」喬安齡應道。
於是,兩人一起下了樓,寧儀韻將喬安齡送出了珍瓏棋館。
——
是夜
定安侯府書房。
喬安齡把線裝書合了起來,目光落到了牆角里的一把油紙傘上。
這把油紙是今天她還給他的。
他的腦中浮現出今日與她相見的種種場景。
她玉手纖纖落子。
她娥眉微蹙思考。
她笑語吟吟,把傘遞給他。
還有,他偶然間鑽入她領口的目光,看到的小小風情。
其實他也並未看到什麼,只是那微開的領口和小衣大紅的緣邊,卻讓他經不住……。
心頭燥意又起,喬安齡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弦月掛空,偶然間,有雲飄過,仿佛透明的絹紗,將月色變得朦朧,就像少女嬌羞的容顏。
喬安齡看了許久的夜景,心中的燥意卻是經久未去。
他嘆了一口,自己大約是到年齡了。
——
對於珍瓏棋館,寧儀韻本來打算走持久戰的路線,沒有想到,棋館竟然在開張第一日,就一炮而紅。
寧儀韻的棋館本就獨樹一幟,這樣的棋館在整個大楚朝是頭一份的,它能提供下圍棋的場所,又能提供交棋友的平台,十分對那些圍棋愛好者的胃口。
而開張第一天,圍棋聖手杜舒玄來了,這是一個多少銀子都請不來的活廣告。他跟寧儀韻的那盤棋雖然沒有下完,卻也足夠造成轟動了。
學社學館,茶樓酒館之中,都在討論著這珍瓏棋館,說這是一家連圍棋聖手杜舒玄都會去的棋館。
「聽說了嗎?咱們隆升街上,開了一家圍棋棋館。」
「圍棋棋館是什麼?」
「這你都不知道,飯館吃飯,酒館喝酒,棋館當然是下棋的。」
「是啊,棋館裡擺的不是酒桌飯桌,而是棋桌,一個大堂里幾十張棋桌,許多人一起下圍棋,可以約上朋友一起去棋館下棋,也可以在棋館裡找不認識的人下棋。」
「哦,那不是想下棋就能下上一盤?」
「可不是,隨時都能來上一盤。不過要付銀錢,但是價格不貴,還算公道,是個下圍棋的好去處。」
「嘿嘿,你們有所不知,棋館開張那日,圍棋聖手杜舒玄也去了,還下了一盤棋。」
「果真?」
「那還能有假?我親眼看到的。
說起來我是第一次看到杜舒玄真人。那真是,一看就是飽讀詩書的高人,那風度,那氣質,旁人站在他身邊,就是個市井俗人。」
「呵呵呵,你我本來就是市井俗人,對了,你真的看到杜舒玄下棋了?」
「看到了,看到了,那棋力,每一步都叫人拍案叫絕……」
「這棋館真是個好地方,改天我也要去看看。」
「是,是,去看看,去看看。」
於是,越來越多的圍棋愛好者,去了珍瓏棋館。
有的人是出於好奇,有的人是想去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碰到杜舒玄。若是看上一場杜舒玄現場下的圍棋那便值了,若是能有幸和杜舒玄下上一場,那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眾人到了珍瓏棋館,就算沒有碰到杜舒玄,也會被棋館所吸引,不想離開了。
棋館布置雅致,設施齊全,收費公道,有大堂和雅間供人選擇,可以隨時找到棋友下棋,就算一時找不到棋友,也可以看看牆邊書架上的棋譜棋書。
這些書籍收集的十分齊全,一般人家裡哪裡會有這樣一架子的圍棋書籍?
翻翻棋書棋譜,打發些時間,不一會兒就會有人空閒下來,和自己一同對弈。
珍瓏棋館真是一個絕佳的去處。
是以,來珍瓏棋局的人,多會進來坐會兒,或者下上一兩局。而這些人的大多數,都成為了珍瓏棋館的回頭客,常客。
於是,珍攏棋館的生意越來越好,很多時候,都會滿座。
到了月初和月中沐休的日子,客人們要早點到才能找到個座位,一旦到了午後,珍瓏棋館就客滿,再也找不到一個座位了。
寧儀韻對珍瓏棋館又進行了一番布置。
開張那一日,喬安齡和寧儀韻在雅間裡下棋,寧儀韻曾說,她在棋館裡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招待他,當時,喬安齡讓她同他下一盤棋,用棋來招待他。
這個時候,寧儀韻才意識到,棋館應該供應茶水,若是能提供糕點就更好了。
於是,珍瓏棋館便開始提供茶水。
寧儀韻找來了木工,對棋館的所有圈椅都做了改動,在圈椅一側的把手處,增加了一塊小桌板。
小桌板上挖一個圓行的凹槽,正好可以放下一個茶杯。
這樣茶杯不易碰飯,茶杯的拿取也十分便利。
除此之外,寧儀韻在臨街那面牆,靠牆擺了一條長條案,類似於她前世的吧檯。
在條案旁邊,設置了一個櫃檯,出售各式糕點。
來珍瓏棋館的客人,在下完一局棋或者肚子餓的時侯,可以來櫃檯,買些糕點,再拿了糕點坐到條案前,一邊看街景,一邊吃糕點。吃完之後,再重新回到棋桌開始,新的棋局。
寧儀韻讓梅香雪做了個管事,統一管理整個珍攏棋館的糕點和茶水。
至於,這些糕點,都是來自於隔壁不遠處的糕點店蔡隆記。
因為寧儀韻採買的量大,所以她拿到的價格,要比蔡隆記的零售價便宜不少,而珍瓏棋館出售的價格又要比蔡隆記的貴上一些。
所以,珍瓏棋館還能賺上不小的差價。
因為價格貴的並不是很多,客人大多覺得可以接受。
至於那些貴了一點也覺得不能接受的客人,寧儀韻也無所謂。
畢竟珍攏棋館是開棋館賺錢的,並不是賣糕點的。賣糕點主要是為了給客人們提供方便而已,她不想把圍棋館弄得像個點心鋪子似的。
至於蔡隆記的老兩口,對於向珍瓏棋館供貨一事,也是十分樂意的。雖然賣給珍瓏棋館價格要比糕點店零售便宜上許多,但是成批的出售,省了很多的事情,而且多了一個賣貨渠道,何樂而不為?
隨著珍瓏棋館名聲漸響,寧儀韻的名聲傳了出去。
不過世人並不知道寧儀韻才是這珍瓏棋館的東家,只知道她是珍瓏棋館蘇掌柜的外甥女,長得十分美貌不說,而且下得一手好棋。
在棋館開張當日連贏了三盤不說,還是盤盤的中盤勝,不僅入此,她最後還同杜舒玄下了一盤棋,雖然棋局並未完成,但也十分精彩。
——
永寧侯府的棋室。
杜舒玄今日的指導正好結束,他說道:「溫小姐的棋藝,近日有所精進。」
溫明玉聞言,歡喜的說道:「真的?先生,我如今棋藝又長進了些?」
杜舒玄點點頭:「正是。」
溫明玉歪了歪腦袋:「也不知道,如果再遇到寧家的二小姐,我會不會贏?」
溫明玉不知道寧儀韻已經離開了寧家。
寧儀韻是五品小官的一個小小庶女,長得確實是好看,但在身份上並沒有什麼值得人在意的,況且,她平時並不出現在人前,唯一一次和官員世家女眷打交道的,就是在邢府上的詩書會。
雖說當時,因為長相美艷而吸引了眾多貴女的注意,還下了一盤棋贏了溫明玉,但後來,她又許久不在人前出現。
起初還有人討論討論,隨著時間的推移,就淡淡了。
畢竟,女眷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幫助她們的夫君打探官場上的消息,比如,了解打探那家有合適的兒子女兒可以和自己的兒子女兒配成一對兒。
寧儀韻這個五品官的庶女本來就只出現過一次,很快就被女眷們忘了,只有這溫明玉因為一局棋局,到現在還掛記著寧儀韻。
聽到溫明玉的話,杜舒玄說道:「溫小姐說的可是上次給我看的那張棋譜?
你說是你和一位同歲的閨閣女子下的。」
溫明玉連忙點點頭:「是啊,是啊,杜先生,你看我現在的棋藝……」
杜舒玄溫和的搖搖頭:「從那棋譜上看,你的對手比你棋力比你高出許多,你現在同她下棋,也依舊是敵不過的。」
溫明玉垂頭喪氣:「杜先生,學生知道了。」
她嘆了一口氣,說道:「沒想到女子也有下棋那麼厲害的,還是和我一般大的。」
聞言,杜舒玄怔了怔,他不由想到了珍瓏棋館裡的那個寧姑娘,年紀也是和溫明玉一般大,棋力卻也十分高明。
他唇角微翹,笑容帶著儒雅之氣:「女子自然也有棋藝高明的。」
——
這日午後,寧儀韻正在珍瓏棋館的院子裡散步,一個人粗使婆子來尋她。
「寧姑娘,外頭國子監的杜先生來了,說是要找您。」粗使婆子說道。
「杜先生來了?」寧儀韻喜道,「好,我們去大堂。」
寧儀韻跟著那粗使婆子去了大堂
一進大堂,她就看到杜舒玄一身青衫立在堂間,氣質天然,周身都著儒雅的書卷氣。這份淡雅的書卷氣是多年沉浸在學問書籍之中才會有的,半點做不得假。
堂中,有不少人偷偷打量著杜舒玄,有些膽子大的,還會跟杜舒玄打個招呼,杜舒玄便和氣的一一微笑回應。
寧儀韻上前,喊了一句:「杜先生,大駕光臨。」
杜舒玄看到寧儀韻巧目盈盈的看著自己,臉上不自覺的一熱,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寧儀韻上前一步:「杜先生,你來了啊。」
杜舒玄回神過來:「是啊,那日你說要約我改日在下,所以,所以,我今日就冒昧來找姑娘了。」
「說什麼冒昧不冒昧的,是我冒昧提出要同杜先生改日再下一局的,杜先生能赴約而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寧儀韻說道。
一聽寧儀韻說起「赴約而來」四個字,杜舒玄,臉上又是一熱。
「杜先生,樓下大堂人多,不如我們去樓上雅間兒,再下一局棋。」
杜舒玄尚未回答,便聽得堂中有膽大好事之人說道:「杜先生不如就在大堂里下一局,如此,我等也可以看看學學,若是去了雅間,我們想看也看不到。」
有人也應道:「難得杜先生來一次,便成全了我們這些喜歡圍棋之人吧。」
寧儀韻沒有想到會有人提出這樣的要求,她自然不便替杜舒玄做決定,就看著杜舒玄,等他做決定。
杜舒玄猶疑了一下,他雖說不喜人多熱鬧,但同是愛好圍棋之人,也知道堂中這些人的想法。
他性子溫和,不忍拒絕他們,便點頭應下了。
堂中眾人便發出了一陣歡呼的聲音。
今日並不是沐休的日子,珍瓏棋館裡並沒有坐滿,寧儀韻便引著杜舒玄找了一個空的棋桌坐了下來。
兩人開始下圍棋,同上次一樣,棋桌的周圍也圍了黑壓壓的一圈人。
這一回杜舒玄先行。
當他看到寧儀韻落子的時候,注意力不知不覺的又被她素手吸引了去,見她落子,心又仿佛漏跳一般。
沒下幾步,杜舒玄便開始失誤了。
寧儀韻微蹙了眉,遲疑的問了一句:「杜先生心中的事情解決了嗎」
杜舒玄一噎,他咽了口唾沫,憋了半天問道:「可否改日再戰?」
寧儀韻看著剛剛進入中盤的棋局,點了點頭說道:「好,改日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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