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季伯言聲音驟然一高,他凝神看著徐太醫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他的府中一向一團和氣,秦氏雖然性子有些強,但與府中的幾個姨娘一直都相處的極好,便是對幾個庶女也都是和顏悅色。
徐太醫緩緩道來:「太史大人是在質疑我的醫術嗎?」
總所周知徐太醫醫術超群,不似其他太醫一樣汲汲營營,他一心專研醫術從來都是心無旁騖,季伯言自然不會質疑他的醫術。
「徐太醫我不是這個意思。」季伯言急急開口解釋道。
徐太醫並未放在心上,他看著季伯言說道:「嬌嬌所中之毒很是歹毒,毒性初發與風寒無異,隨著毒入骨髓便似癆症,極容易混餚視線讓人誤診,宮中婦人爭寵慣用此毒,所以我一眼便認出此毒。」
季伯言滿腹震驚,他乃是當朝史官,為人有些迂腐又極重顏面,在他府中出了這樣的事無異於狠狠的打了他的臉。
「那阿嫵的身子!」他眼中含著擔憂凝神看著徐太醫。
「這個太史大人不用憂心,嬌嬌只需按時服藥,不出五日身體必能康復。」徐太醫開口說道。
季伯言起身對著他拱手一禮:「多謝徐太醫,只是……」
他話還未說完,徐太醫也站了起來:「太史大人放心,我必不會對旁人多言一句。」
也是因此他才沒有當面揭穿這件事,而是選擇私底下告訴季伯言,一來給他留一個顏面,二來防止那些人一計不成再生一計。
季伯言這才放下心來。
徐太醫留下並非為了吃酒,他的話已經說完便出言告辭。
季伯言差人把徐太醫送了出去。
他一個人坐在書房良久,今日這接二連三的事無異於給他當頭一棒。
眾人用過飯之後便散了。
秦氏還有些不放心,回到房中之後她命人把李婆子喚了過來。
徐太醫與季伯言在書房之中都說了些什麼,李婆子並不知曉。
李婆子走後,秦氏煩亂不安的心總算平靜下來。
她親自去看了季嫵,還命人給季嫵煮了燕窩粥。
季嫵感動的眼眶都紅了,她實在虛弱用過粥之後便睡著了。
一直到她睡著,秦氏才離開。
夜深人靜。
府中大部分的人都已經睡下。
季嫵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嬌嬌你怎麼醒了?」麻姑就在她榻前守著。
季嫵看著麻姑淡淡一笑:「麻姑,時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麻姑還想說些什麼,季嫵接著又道:「你若不走,他怎會來呢?」
她這句話說的麻姑一頭霧水。
「嬌嬌,奴就睡在隔壁,夜裡若想喝水,或是有其他的事你只需開口喚上一聲便可。」麻姑交代了一番,在季嫵的注視下轉身離開。
屋裡燃著一盞昏黃的燈,季嫵一個人躺在榻上,她背朝里一瞬不瞬的看著搖曳的燭火,面色一點一點沉了下去,她雙眸格外的幽深,泛著刺骨的寒意。
忽的,她勾唇一笑,眼中射出一道寒芒。
「吱呀!」不過片刻,合著的門突然開了。
季嫵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眨眼之間她淚流滿面,忍不住抽噎起來。
季伯言一個人緩步進了季嫵的房中,他本以為季嫵已經睡下,怎料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傳入他耳中。
季嫵翻了個身,她背朝外瘦弱的身子不停的顫抖著,看上去猶如被人拋棄的小獸,真真令人心疼不已。
她哭的專注全然不知季伯言的到來。
「阿嫵!」季伯言看著季嫵不停抽噎的背影,他心中一痛,臉上閃過一抹愧疚。
季嫵驟然一驚,她猛地轉過身來,看著榻前的季伯言,她慌亂的擦去臉上的淚,怯怯的看著季伯言滿目震驚的說道:「父親,你怎麼來了?」
季伯言緩緩坐在季嫵榻邊,他凝神看著季嫵,看著她蠟黃的臉色,瘦弱的身子,還有慌亂的神色,他緩緩問道:「阿嫵為何哭?」
季嫵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她緩緩垂下頭去,喃喃說道:「父親,我知道我是個不祥之人,明日父親還是差人將我送回鄉下的莊子吧!這府里都是我的至親,若是累及他們就不好了。」
季嫵格外懂事,她處處替別人考量,便是她這幅模樣令得季伯言鼻子一酸,他沒有說話。
季嫵忽然抬起頭來,她看著季伯言嫣然一笑:「父親,阿嫵是心甘情願回到莊子的,只要父親,母親,兄長,姐妹還有姨娘們都好好的,阿嫵在哪裡都無所謂!」
季伯言在看著季嫵那張與月娘有三分相似的臉,他抬手落在季嫵臉上,替她擦去臉上殘留的淚,聲音低沉的說道:「阿嫵……」
「只是阿嫵有一個要求。」不等季伯言說完,季嫵楚楚可憐的看著季伯言說道。
「你說。」季伯言說道。
「我想要一副姨娘的畫像,姨娘為我而死,而我卻連她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季嫵說著垂下頭去,大顆大顆的眼淚划過她的臉頰。
這些年季伯言從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及月姨娘。
若是換做旁人他早已勃然大怒。
「好!」季伯言心中一痛,他抬手替季嫵擦去臉上的淚,凝神看著季嫵說道:「阿嫵,你聽著!」
季嫵抬起頭看著季伯言。
在她的注視下季伯言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記住,你不是什麼不祥之人,這裡是你的家,你哪裡也不必去,以後有父親在,你什麼都不用擔憂。」
「父親,好!」季嫵眼淚磅礴落下,殊不知她等的就是季伯言這句話。
將季嫵安撫好之後,季伯言轉身走了出去,不過片刻他便回來了。
這一次他手中拿著紙筆。
就在季嫵房中,在季嫵的注視下,他開始作畫。
每當季伯言扭頭就能看到季嫵笑盈盈的模樣,看著季嫵天真無邪的模樣,季伯言心中的愧疚更甚。
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麼,他一味的將阿月的死怪罪在阿嫵身上,將阿嫵扔在鄉下的莊子不聞不問,全然忘記了當日阿月難產,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個的時候,阿月執意保全腹中的孩兒。
都是他的錯,阿嫵險些被人害死。
若是阿嫵真真死於歹人之手,他日泉下相見他有何面目見阿月!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季伯言才將月姨娘的畫像畫好。
他拿著畫像坐在季嫵榻邊,細細的給季嫵說著月姨娘的事,他臉上的神色格外的柔和。
父女兩人說了許久,季嫵本想讓季伯言把姨娘的畫像掛在她榻邊,這樣她便時時刻刻都能看到姨娘了。
怎料季伯言開口說道:「阿嫵,明日一早你便挪到荷香院去,到時候再把畫像掛在榻邊也不遲!」
「父親,我住在這裡已經很好了。」季嫵想都沒想便拒絕了,除了秦氏與季伯言所住的院子,荷香院是季家最好的院子了,那裡夏可賞荷,冬可賞梅花,季蔓身為嫡女她一直想挪到荷香院,季伯言都未曾應允。
「阿嫵,聽父親的話。」季伯言輕輕的拍了拍季嫵的肩頭。
季嫵這才不在開口,她雙目泛紅目不轉睛的看著季伯言,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季伯言陪了季嫵好一會才起身離開。
季嫵斂盡所有表情,一瞬不瞬的看著季伯言的背影漫不經心的說道:「算你還有些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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