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嚴這一招,可真夠狠,夠陰險的。
秦舉可是謝太妃幼子的嫡長子,若是他被靖王妃的親弟所殺……靖王妃以後可該如何自處,尤其是在秦舉和秦儀媛發生了那種事兒之後,靖王妃只怕要滿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瓔珞心思一動便明白了秦嚴的意思,果然就聽秦嚴道:「秦舉今世註定會命喪榮國公世子之手。」
瓔珞眨了眨眼,榮國公府的世子,那豈不就是靖王妃的嫡親兄弟?怪不得她瞧著那人眼熟,卻原來和靖王妃有幾分神似。
只她卻越瞧越覺得那和秦舉爭執的公子哥面熟的很,疑惑的看向秦嚴,卻聽他道:「那是榮國公府的世子爺沈琮文。」
那人穿一身月白色長袍,瞧著也就弱冠模樣,見他雙眼都紅了起來,盯視著秦舉的目光好似有殺父之仇一般,瓔珞不用想便知道這定是上演的爭風吃醋戲碼。
秦舉這會子明顯是在和人爭執,旁邊的那些公子哥們倒像是看熱鬧的,瓔珞又瞧向和秦舉差點動起手來的那公子。
瓔珞挑了挑眉,驀然響起了秦嚴之前說的話,他說沐休要帶她出府看好戲的,感情就是說的這個啊。
瓔珞望去,一眼便看到了爭執圈中穿藍色袍子的男子,是秦舉!
瓔珞正好奇,秦嚴已摟著她的腰,悄無聲息的掠了過去,尋了一顆樹冠寬大的榕樹帶著瓔珞躲在了枝椏間。從這個角度卻正好能看到小湖邊兒上燈火通明處的情景。
這院子裡竟和尋常人家並無多少不同,修建的風景雅致,小橋流水,遠處臨湖一片燈影,甚是喧囂,也不知是出了什麼事兒,隱隱竟有爭執聲傳來。
瓔珞聞言恍然,卻不明白秦嚴帶她到這裡來做什麼,秦嚴倒也沒多做解釋,抱起了瓔珞便閃身進了一處巷子,然後又越了兩道牆,便跳進了一處宅院。
瓔珞詫的看向秦嚴,卻聽他道:「這裡是軟煙巷,裡頭住著的都是些不正經的女人,最早是那樓子裡姑娘被贖身後又重墜此道,不願回樓里去,便在此置辦個私宅。後來漸漸的一些身世飄零,不得不出賣皮肉的女子便皆在此租宅子,掛牌做生意。再後來,一些人從江南買來絕色的廋馬,也在此收拾園子,接的都是些不好去青۰樓楚館的官家身份的人,勛貴子弟們也多來此。」
因宅子離的都不遠,遠遠望去,倒是別樣旖旎,而巷子中和巷子外,更是和旁的街巷不同,旁的街巷入夜後難免冷清,這裡卻車來車往的,好不熱鬧。
等到了城南天已經黑透了,秦嚴卻是帶著瓔珞到了一大片宅邸前,瓔珞望去就見弄巷中一座座宅院前皆掛著紅黃燈籠。
秦嚴令影七和暗衛們護著安安先回去,又帶瓔珞逛了些鋪子,到天擦黑,瓔珞以為要回去了,不想秦嚴卻帶著她往城南去。
瓔珞一行逛到飢腸轆轆才到藥膳樓用了午膳,安安年紀太小,精力不足,才用了些東西便暈暈沉沉起來,瓔珞哄著他吃了飯便睡了過去。
他也不多問價錢,摩挲了兩下便收進了袖中。
想必,她是愛這石榴花的吧。
遲璟奕拿那髮簪極是簡單,是木雕的石榴花簪子,不是什麼名貴木頭,可石榴花卻雕琢的栩栩如生,花開燦爛。他記得前幾日海書筠還說過,在北邊時,她的院子中種著好幾顆石榴樹,每年這個季節石榴便熟了,她最愛做的事便是帶著丫鬟們栽石榴,說起這些時,她眉目含笑,神采奕奕。
隨喜頓時瞪大了眼,少爺竟要買女人用的髮簪也便罷了,竟然還看得上這攤子上的東西?
又見這攤上東西實在粗糙,公子怎麼可能瞧得上,正要辯駁兩句,卻見遲璟奕竟真伸手從攤上取了一支髮簪。
不過尋常百姓說起珠寶首飾鋪子來,卻是只知道玲瓏樓不知什麼琉璃閣的,遲家玲瓏樓的頭面,一副少說也要上千兩銀子,百兩?進去連個髮簪都難買走,隨喜跟在遲璟奕後頭,見那掌柜不懂裝懂,說的話騙騙尋常人也便罷了,竟忽悠到了自己公子頭上。
那玲瓏樓正是遲家的產業,是百年店鋪了,而琉璃閣卻是這些年才在京城興起的,倒不是遲家的玲瓏樓就比不上琉璃閣,不過是知道琉璃閣背後站著瑞王,遲家不去和其爭鋒罷了。
那賣東西的會看眼色,忙招呼著道:「公子爺是送給娘子的吧,瞧公子爺這相貌氣質,貴夫人定也是絕頂的姿容,戴這一副玉八件的頭面一準好看,您瞧瞧著玉質,這水頭,放到那鋪子裡頭至少也得三五十兩銀子,擱在那玲瓏樓少說也得上百兩,咱這兒只要八兩。」
最後望了一眼,挪開了視線,轉身間見面前竟是一處賣首飾的攤位,上頭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女子首飾,不由目光微凝。
瓔珞並不知道,這一幕倒落進了旁人的眼中。不遠處的人群中,遲璟奕目光穿過人群落在瓔珞身上,眼見秦嚴一手攬著孩子,一手將瓔珞牢牢護在人流中,兩人便像是尋常恩愛夫妻帶著孩子出來遊玩一般,便是瞎子都能看出柔情蜜意來,他目光略閃了閃。
安安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秦嚴將安安從瓔珞懷中抱了過來,又安置在肩頭才道:「會的。」
安安這才將目光收了回來,也笑著親了親瓔珞,又去看秦嚴,道:「舅舅會給安安找小狗嗎?」
瓔珞含笑親了安安一下,道:「舅母從來不會騙小孩子,安安不相信舅母嗎?」
安安倒也乖,雖然目光還戀戀不捨的透過瓔珞肩頭盯著小狗,可卻沒再鬧著現在就非要不可。
安安到底是皇子,瓔珞不得不謹慎一些,尤其是這種貓狗之類的活物,哪裡敢隨便買來給他,萬一有問題抓撓一下就是大事兒。
瓔珞將他抱了起來,往人群中走了幾步,方才道:「外頭的小狗怕不乾淨,安安想要狗兒,回去後讓舅舅專門給安安尋一隻來可好?」
瓔珞怕他被咬,忙提裙跟上。那小狗足有六隻,只是尋常的狗,可因小,毛茸茸的,眼睛烏溜溜很是可愛。安安蹲在前頭一會兒指指這個,一會瞧瞧那個,眼見有個女娃的祖父給她買了一隻帶走,安安羨慕的瞧著,又扭頭看瓔珞。
用過膳,瓔珞牽著安安,三人剛出小吃攤就見對面正在賣一窩小奶狗,引得好幾個小孩都蹲在前頭瞧,安安也歡呼著甩開瓔珞的手便跑了過去。
瓔珞禁不住瞧向秦嚴,秦嚴卻只道:「快些吃,中午咱們去藥膳樓用,到時候再想吃這些小吃食卻是沒有了。」
百姓們並不懂什麼大道理,可是他們卻最是相信這些祥瑞之類的東西。如今連這樣的尋常百姓都議論起了廢太子回京一事兒,看來此事不會拖很久了。
……
&說太后當年便不同意廢立太子,太后這等神佛一樣的人,偏愛廢太子,自然因為廢太子是個好的。」
另一個道:「聽說最近朝堂上那些大臣們都在吵著讓廢太子歸京呢,連老天都示警說這廢太子是被冤枉的,想必皇上聖明,快要召廢太子回來了,廢太子既嫡又長,就算是咱們沒啥見識,可也是知道的,那大戶人家,就是這嫡長才是正統,才最尊貴,更何況這儲君呢。」
說的竟是前些時日太后壽宴的事兒,其中一個男人道:「那鳥都不飛,魚都不游,可是天大的祥瑞了,太后福澤深厚,自然也說明咱們大豐國祚永存,這天下太平,咱老百姓也能跟著享福。」
吃食雖然沒有王府中飯菜精細,可也頗有一番風味,瓔珞和安安吃的津津有味,倒聽後頭有桌兩個穿尋常布衣的男人說著話。
秦嚴付了錢,三人才起身,安安稀罕著小面人,這會子倒不急著四處逛了,秦嚴也趁此尋了一家麵食攤,叫上了三份面,並一些小吃食。
三人在攤子前蹲下,那老漢很快便捏好了兩大一小三個面人,塗上了顏色,扎在竹籤上。老漢的手藝當真是好,不僅面人的容貌又幾分肖似,便連身上穿戴也都惟妙惟肖,和他們一模一樣,安安高興的眉開眼笑。
若然解釋了,孩子一定會受傷吧,想到安安對父母的渴望,瓔珞目光越發柔軟疼惜了起來。
都說外甥像舅,安安如今確實和秦嚴越長越像了,見老漢誤解了,瓔珞原也沒打算沖老漢多做解釋,只卻不想安安會因老漢的話如此高興,她倒慶幸起來,方才不曾解釋。
安安頓時便拍起了手,抱著秦嚴的脖頸,竟是喊道:「爹爹,娘親,安安要那個面人。」
似是聽到了安安的聲音,老漢瞧了過來,許是不想一大早便遇到一家容貌氣質如此不俗的客人,略愣了下才沖安安笑著道:「小娃娃喜歡嗎?可以做一家三口的面人,就像這個呢,小娃娃生的和爹爹真像,捏出來一個大一個小,多好玩啊。娃娃的娘親也好看,捏出來一定仙女一樣。」
安安的叫聲傳來,瓔珞沿著他的小胖手瞧過去,就見路邊一個攤位上頭髮花白的老漢正擺開一個捏麵人的攤子。老漢的面人捏的極好,生動有趣,上頭還都畫上了鮮亮的顏色,很是顯眼。
&個那個!快看那個!」
瓔珞瞧著歡喜的手舞足蹈的安安,不覺便想起了那時候上元節她和秦嚴出來逛燈市的情景,含笑看向秦嚴,大抵他也想到了那時候,凝眸望過來,相視便露出了會心的笑意來。
安安瞧了不由也瞧向秦嚴,秦嚴將他託了起來,放在了左肩上,單肩撐著他也穩穩的,還能一隻手牢牢將瓔珞護在身前。
一大早便人聲鼎沸,擦肩接踵的,其中不少夫妻帶著孩子的,許是怕小孩子走丟,或者被人群擠住,多是父親讓孩子騎脖頸上。
廟會極是熱鬧,不僅有演百戲雜耍的,還有舞劃旱船,騎馬射箭,吹喇叭套轎子等等的,更有各種各樣的小吃食和買各種東西的小攤位。
安安烏溜溜的眼眸一亮,掙扎著就要往下跳,秦嚴將他放下來,瓔珞兩人一左一右的牽著,這才出了巷子。
瓔珞恍然過來,笑著沖秦嚴懷中四處亂看,卻因沒看到好玩的而面帶失望的安安道:「好吃的好玩的就在前頭,咱們走過去,好不好?」
臨近八會寺便熱鬧了起來,馬車緩緩停下,秦嚴抱了安安下去,瓔珞跟著下了馬車,卻見馬車停在了一處僻靜的巷子,影七今日駕車,見瓔珞似面有疑惑,便道:「前頭轉彎便是集市了,馬車過去只怕要堵在人流中。」
今日帶了安安出來,去逛鋪子茶樓什麼的便不合適了,秦嚴便帶著瓔珞和安安直往八會寺的方向趕。
今日是八會寺廟會,這八會寺建造在京城城南,雖然不像大國寺那樣皇家寺院,氣勢恢宏,可也香火鼎盛,極受京城百姓的推崇。一般在春節,元宵節等節日舉行大廟會,另外每月上中下又有三次小廟會,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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