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情笑道:「妹妹這話可就錯了。就是因為楊家堂堂侯府,卻要嫡女伏低做小有損侯府形像,更是有礙楊太夫人和母妃的交情,所以我這才不得不拒絕呀。」如情面帶微笑,盯著慶安公主,輕聲道:「就像妹妹的生母,雖說是先皇親自賞賜,自是要比尋常姨娘要體面三分,但妾就是妾,是不得與正經主母平起平座。楊姑娘若真的進了門,那楊太夫人自是當不得王府的正經親戚了,何況與母妃平起平座,其至姐妹相稱?」慶安公主目露凶光,如情繼續微笑道:「妹妹雖與我同樣是個庶出的,卻因當今太后和父王的抬舉,被封作了公主,可真要講身份的尊貴,妹妹真敢與正兒八經的公主一較高下麼?」
慶安公主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如情笑得依然甜美,鬢邊垂下的翡翠金步搖微微搖動著清泠的光花,「聽說妹妹與楊小姐一向交好,若真讓楊小姐進了門,妹妹堂堂太后義女,皇上親封的慶安公主,如何還與自己兄長的妾室姐妹相稱?外人豈不笑話妹妹自降身份?」
慶安公主氣得雙頰駝紅,忍不住拍案而起,「你……」她長這麼大,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算進宮後,太后寵愛,皇后捧著,連一向冠寵六宮的路淑妃都和聲細氣地叫她一聲妹子,在宮裡可算是橫著走的人物,哪能忍受如情這般連削帶打的貶損,忍不住怒道:「任你如何的巧言令色,總歸善妒不容人,就算說到太后那兒去,你也占不住理。」
如情冷道:「我再善妒,可王爺身邊還有一個側妃五位姨娘。倒是妹妹你,聽說姑姑親自抬的姨娘侍候了妹夫不到半個月就莫名其妙暴病身亡,敢問妹妹,你這個主母可得拿句話說呀。」
慶安公主面上帶著少許驚慌,色厲內荏,「你胡說八道,明明就是她沒福氣,與我何干?我自己的家務事,嫂子不嫌管得太寬麼?」
如情冷道,「是呀,我自己的家務事,與妹妹又有何關?妹妹也不嫌管得太寬麼?」
慶安公主滯住,一時間找不出話來,還想挑唆兩句,卻見如情側頭接過丫頭手中的茶壺,親自給太妃與寧靜公主各自倒了茶水。而寧靜公主與太妃各自喝著自己的茶,老神在在的模樣,似乎剛才她與如情的爭執從未聽進去般,不由一陣泄氣。
……
午飯仍是在隆仙居用的餐,飯廳與偏廳還有一些距離,如情走在太妃跟前,寧靜公主瞧她健步如飛的模樣,絲毫沒有孕中婦人的嬌弱,不由誇她道:「侄媳婦身子倒是健壯。」
如情笑著回道:「那是老天眷顧我,給了我副健康的身子。」
太妃也跟著笑了起來,很是喜歡如情從不拿肚子來說事,仍是隔三岔五地請安問候,忍不住對寧靜公主道:「這孩子,確實是當主母的料,可不像那些姨娘,一旦有了身子就這樣那樣的毛病出來了,成天擺著一副病歪歪的模樣,看著極是生厭。」
慶安公主忍不住諷笑道:「但凡真正出身富貴的主母,自小養尊處憂的,身子自是比不上小家碧玉。母妃可真有福氣,嫂子定也是個能生養的。」
扶著太妃的如情感受到太妃手心一緊,但如情很快拉住房婆母,示意她她不必動怒,只笑盈盈地對寧靜公主道:「聽妹妹這麼一說,我總算明白為何我朝會規定皇后必須出自民間了。原來,那些身份高貴的千金小姐,身子弱,可生不出健康優秀的後代來。姑姑,我這個妹妹從小錦衣玉食長大,養尊處憂的,身子骨肯定也柔弱了,姑姑可要憐惜一二哦。」
寧靜公主直了眼,不知是該喝罵媳婦的不懂事,還是該佩服如情的應變反譏能力,但最終,還是理智占據上風,無耐道:「你這個妹子從來都是豬頭腦子,你千萬別與她一番見識。」
慶安公主臉色脹紅了,目光不忿,正待說什麼,而太妃則側頭對如情道:「你妹妹已被她父王寵壞了。你別與她一般見識。」
如情點頭,對於慶安這種人,言語上的打擊只是小兒科,要打從心裡漠視她,才是最好的進攻。
用飯時,如情親自侍候著,寧靜公主笑道:「有了身子的人,就不要再顧這些規矩了,坐下來一道吃了吧。」
太妃這才陡然想到,對如情道;「你這孩子,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我都快忘了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坐下來一道吃了吧。」
如情這才依言坐了下來,拿了象牙筷夾菜,慶安公主唇角浮著似有似無的笑意,「嫂子可真有是個福氣的,如今倒也母憑子貴了。」
如情裝作沒聽到,低頭吃自己的菜。慶安見狀以為她怕了自己,便向太妃道,「嫂子這已有了身子,可是無法再侍候王兄了,母妃可得替王兄著想才是呀,也該給王兄抬幾個通房或是聘個側妃才是了。」然後挑釁地望著如情,皮笑肉不笑地道:「嫂子也別怨我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也是為了嫂子的名聲好。若是主動給哥哥納幾房妾室,外人肯定會誇讚嫂子賢惠。」
如情拿筷子的運作頓了下,總算她忍了下來,把嘴裡的食物咽下肚,這才笑著對寧靜公主道:「姑姑,您聽聽,妹妹多麼賢惠呀?這般為您侄兒著想。還想著給您侄兒娶側妃,那日後妹妹有了身子,姑姑為了妹妹的名聲著想,也要多給妹夫多抬個幾個姨娘才成。至於我嘛……」她望著慶安公主忽變的臉色,冷淡地道:「王爺上有公婆作主,下有姨娘丫頭服侍,是否還要納妾,也是王府的私事,這個就不勞妹妹操心了,」
慶安公主臉色微變,忽地冷笑一聲:「我是王兄的親妹子,王兄的事兒自也是我的事兒。我覺得,嫂子這有了身子,著實不該再把王兄拴在嫂子身邊了,妹妹覺得,為了嫂子的名聲著想,也該給王兄納個側妃才成。」
如情漠然道:「我方家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知道,這齣嫁的女兒如何再干涉娘家的事兒?妹妹居然還管到自己兄嫂屋子裡的事,還真是前所未聞。」
太妃盯著慶安公主,「越發不成體統了,當真以為封作公主就可以目中無人?再胡亂干涉王府的私事,以後就別再登門了。」然後轉而與寧靜公主道:「這孩子自小被她父王寵壞了,越發糊塗了,妹妹可得多費些心思了。」
寧靜公主在桌底了狠揪了慶安一把,道:「嫂子放心,等回去我再讓嬤嬤好生教教她規矩。」然後瞪了慶安公主,低喝:「再給我胡言亂語,當心我撕了你的嘴巴。」
慶安公主氣得鼻子都歪了,到底顧忌著嫡母與婆母,不敢放肆,但一雙眼都凌厲地瞪著如情。
如情視而不見,只招呼著婆母用膳,等用過飯後,寧靜公主攜了慶安公主回去,
待所有人都離去後,如情這才讓玲瓏把慶安公主送的那串南珠拿出來,叫來何媽媽,把珠子遞給她,「今日這個慶安死活要我戴著這串珠,我想著此人陰毒又下作的為人,可不敢掉以輕心,麻煩媽媽替我瞧瞧,這珠子可有問題?」
何媽媽原先是遼王府的舊人,因為自小懂得醫理,在遼王府也是有著一席之地,昔日還曾是遼王妃的陪嫁婆子,後來遼王失勢被圈禁皇莊,遼王府也跟著抄家,奴才們大都被發賣,何媽媽原先並不姓何,後來被人伢子賣到方府被何氏瞧中後,覺得她情通醫術對如情有著莫大助益,這才把她作了陪嫁給了如情。
這何媽媽也不負眾望,陪嫁到王府後,但凡隆仙居里不適合的物品全被清理了出去,餐具,盆栽,字畫,香爐里的香,甚至連屏風都給仔細瞧了一遍,覺得並無不妥後,方才作罷。
何媽媽接過墨綠色的南珠仔細摩挲著,又拿到鼻間細細嗅了嗅,忽然臉面疑重起來,又仔細嗅了嗅,忽然臉色忽變,「這串珠不對盡。」說著連忙丟了出去,哐啷一聲摔到不遠處的地毯上。
沉香連忙問這珠子是不是被浸了毒。
何媽媽冷笑一聲,「若只是簡單下毒也還好,可這裡頭卻是浸了足量的麝香。」然後對如情解釋道:「麝香開竅醒神,活血散結,味辛溫,生川谷,辟惡氣,殺鬼精物,溫瘧蠱毒癇痙,去三蟲,久服除邪,不夢寤魘寐。還有活血滑胎之效。」
如情豁然變色,這慶安果真心思狠毒。
何媽媽又把珠子撿了起來,仔細瞧了,道:「這珠子是好的,個個飽滿圓潤,雖侵了足量的麝香,但卻混合著旁的桂花,茉莉花,還有白合花,檀香,沉香等香料一道混合著,儘管如此,奴婢仍是能聞出這濃郁的麝香。不過,因與其他花香混合,旁人不易聞出來罷,若不是奴婢昔日曾隨師父學過幾手識香辯認法,亦是聞不出來。」然後使力,把鏈子扯掉,原來這鏈子採用的居然不是常見的金銀絞紋鏈,而是十二股金絲繡線編織而成,何媽媽放到鼻間仔細聞了聞,冷笑一聲,「果真是別有用心。」然後對如情解釋這金絲錢也是用數種香料浸泡而成,一般人哪會想到這裡頭居然浸泡了足量的麝香呢?
如情倒吸口涼氣,咬牙冷聲道:「這慶安,果真好樣的,居然給我這份大禮。」
沉香也咬牙道:「王妃,要把這事告訴王爺麼?」
如情沉默著,問何媽媽,「何媽媽,依你之見,這事兒要不要告訴王爺?」
何媽媽沉吟片刻,輕聲道:「慶安公主送您這串珠子,擺明了不懷好意,若王妃真有三長兩短,她也脫不了干係。依王爺的性子,她這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如情點頭,「殘害王府子嗣,這可是重罪,她居然還這般有恃無恐?究竟仗著誰的勢?」
沉香氣得胸膛起伏,恨聲道:「王妃,這事兒可真不能善了,此人就像咬瘋的狗一樣處處針對您,如今,連個陰毒的伎倆都使上了,足以見證此人對王妃的怨恨,王妃,不能再手軟了,一定要還擊。」
如情反問,「你要我如何反擊?」
沉香滯住,想了想,「把這珠子給太妃瞧,也可以說與王爺聽……」
如情冷笑一聲,「這珠子是她送我的不假,可萬一人家辯稱是我故意嫁禍於她,你又待如做?」
沉香抿唇,然後又道:「那就告訴王爺去。」
如情沉默了下,以李驍的性子,得知情況下肯定會找慶安算賬。可是慶安再可惡,總歸是太后的義女,寧靜大長公主的媳婦,寧國公府的嫡長媳,若是呈一時之快收拾了她,豈不落太后的面子,打寧靜大長公主的臉?
「不管如何,慶安總歸是老王爺的閨女,靖王府的公主,若此事真傳揚開去,靖王府也會大受牽連,首當其衝的,便是李盈。」古代最興連座法呀。
如情恨得咬牙,這個慶安,果真惡毒,並且也篤定她不敢真的鬧將開來,再來,這麝香卻是名貴之物,一般普通人家,也用不起這種名貴香料,她也篤定她區區方府庶女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肯定不會知道麝香的功用與霸道,再來麝香由各種香料混合組成,一般人也聞不出來。
如情問何媽媽,「若真戴在手上,真的會滑胎?」
何媽媽沉吟片刻,「這串珠和絲線確實是用了大量麝香沉泡所致,不過,光戴在手上,香味儘早也會淡去的,但這麝香對胎兒確實霸道,最好還是慎用。」最後又輕聲道:「聽聞宮裡頭也是慎用麝香的。不過,妃嬪之間為了爭寵,這麝香卻也屢禁不止了。」
如情聽出了這裡頭的血腥意味,恨不得把慶安碎屍萬斷。
沉香也恨聲道:「王妃,咱們還等什麼呢?王妃與慶安公主無冤無仇的,她如此陰毒算計於您,可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如情沉默不語,沉香急了,「難道就真讓她快活瀟遙?」
如情冷冷一笑,「對付她的法子多的很。」
……
之後,如情又讓何媽媽檢查宮中賞賜之物,看是否裡頭也含有什麼有害物質,何媽媽一一檢查了來,紫玉打造的玉如意,枷南香木嵌金福串珠,珍珠養顏丸,及增顏膏,黑瑪瑙手釧,玉石抹額,還有千年山參,滋補養顏的名貴珍品……何媽媽一件一件地仔細翻看,忽然拿了一個繡瑞鵲登梅屏風,及一個裱裝精美的「送子觀音圖」,臉色忽變,聲音顫抖。
如情側頭問沉香,「這是誰送的?」
沉香也白著一張臉,顫著手翻了禮冊簿,臉色忽地大變,顫聲道:「這個屏風和喜得貴子圖都是順陳太皇太妃所送。」
「順陳太皇太妃?」周媽媽也跟著驚呼,一臉的不可置信。
如情閉眼,在腦海里迅速過濾著這些人,順陳太皇太妃,是已逝瑞王及福國大長公主的生母,瑞王死因不明,聽說是病逝。而福國大長公主的駙馬曾被李驍當眾掄鞭子,福國大長公主的孫女又曾被李驍嫌棄,聽說後來草草下嫁一名錦衣衛千戶,日子過的並不好。
如情心煩意亂,連忙讓人叫來小順子小柱子,去打聽這順陳太妃的來路,尤其是與靖王的關係恩怨更要打聽清楚。
當晚,如情便向李驍說起順陳太妃的事兒,甚至拿出那送子觀音圖與屏風,李驍神色疑重,氣得把畫撕得稀爛,並且把屏風也給砸掉,揚言進宮找那女人算賬去。
如情攔下他,「你去找她做甚?東西都被你毀成這樣了,人家還會承認?」
李驍面無表情地坐了下來,面色陰晴不定。
如情安撫了他,問:「這順陳太皇太妃我也只見過兩次,雖多年一直無甚寵愛,可在後宮血腥撕殺中還能熬到太妃的份位,亦是不容小覷。這會子居然用這下作伎倆對付我,王爺可得仔細想想,可有哪些地方得罪了她?」
李驍冷哼,「不就是當眾鞭打了她的女婿,拒絕了她孫女的親事麼?居然就這般懷恨於心,也罷,也是個活得不耐煩的,你不必擔心,明日我便進宮去,給你還個公道。」
如情問他要如何對付順陳太妃,李驍不屑道:「好歹我皇祖母都還建在吧,她居然敢下毒手殘害皇祖母未出世的曾孫子,當真是膽大包天,皇祖母這些年來處處禮遇她,倒也縱虎歸山了。這會子是要給她些顏色瞧瞧。」
太皇太后是宮裡的老大中的老大,順陳大妃雖然輩份高,但仍是矮了太皇太后一頭,由太皇太后出面收拾她,那是再明正言順了,可要以什麼名目呢?總不能直接了當地說,「你丫的膽敢暗害我的孫媳婦,謀害我未出世的曾孫子,我要把你碎屍萬斷。」這凡事要講個證據,單憑這麼一副畫一道屏風就定順陳太妃的罪,估計也有些牽強。
李驍諷笑一聲,「名目?那還不簡單,這些年來福國大長公主一家子可沒少做天怒人怨的事來,這會子剛好可以藉此作文章了。」頓了下,「至於瑞王,」他卻閉唇不語。
如情問:「瑞王聽說死因不明,難不成……」
李驍瞟她一眼,「先皇祖父一共有八子,瑞王是長子,然生母低微,與儲君之位無緣,先皇是皇祖母嫡出,順理成章登基做了皇帝。我父王是皇祖母嫡次子,理所當然成封為靖王。其餘六位王叔,朱王叔珞王叔因病去逝,景王叔,豫王叔,成王叔,另建府邸,封為親王,瑞王年紀最長,可惜膝下卻一直無所出,納妻妾無數仍是沒個一兒半女,順陳太妃以為是瑞王妃善妒,三番五次把她召進宮中立規矩。瑞王妃先前都還忍了,可後來瑞王年屆四十,仍膝下無所出,好不容易有個小妾懷了孕,瑞王妃卻一口咬定這孩子根本不是瑞王的,揚言要徹查此事。順陳太妃便以瑞王妃心思狠毒殘害瑞王子嗣為由,要休了她。瑞王妃這才怒及吐露實情,瑞王早些年縱馬曾從馬上摔了下來,已無法生育……」
如情長長哦了聲,「後來呢?瑞王自知無臉見人,便自殺了?」男人沒了男性雄風,並且被張揚得四處皆知,還是堂堂王爺,哪還抬得起頭呀?
李驍譏笑道:「你只說對了一半,瑞王不舉的事被喧揚得沸沸揚揚,一時想不開,大發雷霆之火,把王府所有姬妾全殺得精光,然後自己也自殺了。」
如情木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瑞王妃呢?」
李驍淡冷的臉上難得出現憐憫之色,「順陳太妃恨她逼死了自己的兒子,讓人把她活活打死了。」
如情驚呼一聲,但卻只能默默嘆息,「瑞王妃真可憐。」
「是呀,確實可憐。順陳太妃當真狠呀,命人拿著竹片,狠狠抽瑞王妃的臉,當皇祖母趕去時,瑞王妃那張臉已被打得血肉模糊,腦漿迸裂。」
如情倒吸口氣,一番聲討全化作幽幽的嘆息:「對於天底下的母親來說,兒子永遠是對的,而媳婦,永遠永遠都是錯的。」真要說起來,瑞王妃才是受害人呀,丈夫不舉,她多年守活寡,但為了顧及丈夫的面子,卻不敢對外人訴說,還得忍受婆母的刁難苛薄埋怨。最後忍無可忍吐露實情卻落得如此下場。
李驍望她一眼,也跟著點頭,「你說的很對,當母親的都那樣。自那以後,這順陳太妃脾氣越發乖張。宮裡人無人敢惹她,皇祖母憐她老年夫子,也都睜隻眼閉隻眼。沒想到,她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如情問:「順陳太妃好端端的,幹嘛要與我過不去?應該還有別的原因吧。」
李驍想了想,最終還是向小妻子吐露實情,「當年,先皇祖父一時興起,召了京中各世家公子去皇園狩獵,那時父王和先皇合作無間,一口氣獵了好多獵物回來,皇祖父龍顏大悅,當眾褒獎了先皇和父王。瑞王不甚服氣,揚言自己一已之力也能做到。父王向來瞧不慣他處處討好皇祖父的嘴臉,便故意激了他,當年還是大皇子的瑞王受不得激,果真縱馬而去,可誰又能料到,皇莊裡山路崎嶇不平,馬兒奔得急了,一條前蹄跌進一個土坑裡,瑞王失去重心,便用馬上摔了下來,好死不死的,跌得個五體投地,當場便痛昏了過去。」
如情立馬道:「估計那時候便把命根子給跌壞了,從此便不舉了。可惜為了顏面,便封了太醫的嘴,是也不是?」
李驍笑道,輕颳了她的鼻子,很是喜歡她刻薄的吐糟,「你說得完全對。」
如情又道:「瑞王死後,順陳大妃失去了靠山,便把一切罪過推到父王身上,是也不是?」
李驍遲疑了下,點頭,「應該是吧,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她才發作。當真忍得夠久了。」
如情忽然想到什麼,連忙起身,打開雕靈芝紋的三十六格貯藏櫃,從裡頭找出一個個精緻的盒子來,其中,她打開一個紅色錦絨盒嵌珍珠玉石四角以赤金飾金葉子的盒子,裡頭用大紅蹙金絲綢布包裹著一枚紅艷艷的瑪瑙項鍊,這瑪瑙顆顆均勻,色澤艷麗,圓潤光滑,飽滿且碩大,端得是上好的御賜貢物,世間罕見。如情拿出這串瑪瑙項鍊,放到鼻間嗅了嗅,對李驍道:「這串鏈子也是順陳太皇太妃所贈,因為宮裡頭賞賜的太多了,一個個輪著戴也戴不過來,所以就先放著了,如今聽王爺這麼一說,這項鍊聞著也有股濃濃的香味,和這屏風裡頭的香味倒也相差無幾。王爺聞聞看。」
李驍接過來,放在鼻間一聞,「確實很香,不過我對香料也不大懂,既然她懷恨於心,這裡頭肯定也做了手腳。還是丟了吧。」
如情卻把鏈子又收了起來,「幹嘛要丟呢?多可惜。」說不定日後要整人的時候,還可以拿出來來個借刀殺人呢。
李驍見如情臉上一點驚怕神色也無,不由奇道:「你不害怕?」
如情奇怪地道:「我怕什麼呀?她雖是太皇太妃,就算心裡恨極了我,除了來陰的,也不敢真刀真槍置我於死地吧?」所以,只要她小心防犯,她哪還能有機會。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李驍仍是覺得如情這種平淡的反應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你不害怕?」
如情納悶至極,「怕什麼呀?如果我害怕她就不會害我?這是何道理?」
李驍啞然,「先前,方如燕說有人要暗害她,在我面前哭得極是悽慘,終日惶恐不安,草木皆兵。怎麼你反應如此平淡?」
如情失笑,「所以,她不適合做王妃呀。」
李驍想了想,點頭,「那倒也是。」
如情望著他,鄭重地道,「敵在暗,我在明,確實該怕的。不過如今敵已在明,我們就沒甚好怕了。王爺放心,我不是那種遇上麻煩就只會哭天抹淚的女子。」
在男人面前,做妻子的該軟的時候就要軟,但該堅強的時候就得堅強,如果稍微遇上風吹草動就要男人出面解決,外帶哭哭啼啼,如果身份是小三,擺上這麼一出楚楚可憐的模樣,說不定還會激起男人的保護欲,但她是正室呀,又即將做母親的人,就算心裡確實害怕,也要擺出為母則剛的范兒來。
李驍緊鎖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來,「對,你是個堅強的。」
之後,李驍向如情保證,他娶她是來享福的,不是受欺負過那擔驚受怕的日子的,順陳太妃如此陰毒,他肯定要反擊回去,讓她不必擔心。
如情問他要如何報復回去,李驍神秘一笑,輕描淡寫道:「她除了已逝瑞王外,不是還有個女兒麼?」
其實,大慶朝的公主們,一般嫁了人後,大都還是安份守已的,當然也有少部份例外。這福國大長公主便是其中佼佼者。和寧靜大長公主一樣,福國大長公主並未按一般公主的規格出降住進十王府,而是另劈府邸,駙馬也是堂堂的前禮部尚書次之子,福國大長公主有著單獨的府邸,如今生下二子三女,與所有皇族子弟那般,吃著聲色犬馬紙醉金迷的日子。
李驍要找福國大長公一家子的麻煩簡單輕而易舉。
過了會,李驍又陰陰一笑,「有了,咱們就來個一石二鳥之計吧。」
如情忙問他想到了什麼好計謀,李驍在她耳邊細細道了來,如情一個驚呼,「天呀,這也太陰損了吧。」
李驍冷笑:「她都敢明張目膽害我的妻兒,我又何須客氣?不過是給她點教訓而已,順便讓她知道我李驍可不是好惹的。」
如情仍是有些擔憂,不過李驍再三保證,「放心,我不會打無把握的仗。更何況,如今那賤人處處抵毀你,我斷不會再容忍她了。」
如情默然。
第二日,李驍離開後,周媽媽等人又來到如情跟前,「王妃為何不把慶安公主那串南珠也告訴王爺?」
如情道:「本來也想告訴他的,不過後來被王爺那句一石二鳥激發了靈感。咱們何不將計就計?」
周媽媽雙眼一亮,連忙問:「王妃想到了什麼法子?」
如情冷笑一聲:「她不是替楊家大小姐抱不平麼?如此姐妹情深,可不能辜負了。」
……
過了數日,聽聞太皇太后甚是想念福國大長公主的幾個孫子,特意把福國大長公主召進宮中與她聚聚。福國大長公主不疑有他,高興地把幾個孫子孫女全帶進宮中拜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興致頗高,仔細問了幾個孩子的生庚八字,當問到其中兩個孩子是在天啟29年生,還有母親也是同年納進門的,忽地臉色大變,大怒,厲聲喝道:「當年六月正是先皇駕崩之際,國喪期間,你們也膽敢如此邈視天家威嚴,納妾生子,你們世代享受皇恩,卻做出如此邈視先皇的事來,對先皇如此不敬,不可饒恕。」然後讓人把太后,皇帝,皇后也給叫了去,皇帝對先皇一片純孝,知道此事後也是龍顏大怒,當場下令革去福國大長公主三年銀米,並停掉了駙馬在太常寺的差事,福國大長公主的兒子也被停掉衛所里的差事,並被捉進詔獄問罪,國喪期間那不幸懷孕倒霉的小妾也被賜死,而福國大長公主以「大不敬,治家不嚴,有失天家體統」為由,被皇帝狠狠申飭,最後越說越怒,已大有廢去公主封號之意。
順陳太皇太妃及時趕到,好一番求情,太皇太后聲音冰冷如鐵,又把她大罵一通,說她教女無方,又列數福國大長公主的種種劣跡,越說越怒,福國大長公主也被虢去公主封號,沒有召令不得進宮。
最後,還準備廢去順陳太皇太妃的太妃份位,貶為庶人,所幸李驍那時候趕到,為太妃求了下情,說子女之禍不及母,再來太妃在宮中一向安份守已,若因為長公主的事兒受連累,著實冤枉了。
太皇太后一向疼這個孫子,果然怒氣稍緩,只把順陳太妃怒斥了一頓,罰奉半年,禁足一年。
順陳太皇太妃和女兒一樣,被太皇太后這一陣仗嚇得面無人色,雖然宮中寂寞,但錦衣玉食,奴僕成郡,從未間斷,若廢為庶人,比死還痛苦。儘管罰奉半年,禁足一年仍是嚴厲了些,但對於差點被廢的順陳太妃來說,也算是較輕的了。
而福國大長公主雖早已不被權貴們所喜,但因為高祖皇帝親封的「福國」封號,其地位在眾公主中一向超然,如今因對先帝大不敬卻被虢去公主封號,又罰奉三年,這對於耀武揚威慣了的人來說,也是極至的打擊。
至於順陳太妃,連自己宮門都踏不出去的人,何足為懼?
不過對於福國大長公主及順陳太妃母女的失勢,雖猝不及防,但外人卻未把此事與靖王聯繫到一塊,還道是太皇太后瞧順陳太妃不順眼所以這才痛下殺招。
收拾了順陳太妃如情總算放下一顆心,現下,就剩下慶安公主了。
對於慶安公主,如情嗤之以鼻,「對付她,那還不簡單。」然後問沉香,「前陣子鳳姨娘送給我的那面銅鏡你收到哪去了?」
沉香回答:「按老規矩,都是裝進了箱子裡的。」過了會,輕聲問:「王妃是要嫁禍於她麼?」
如情點頭,「女債母還,天經地義,反正這老貨也不是好東西。」慶安公主能想得出如此陰毒的伎倆,也離不開這鳳姨娘的細心教導。
過了數日,如情忽然覺得頭昏噁心,吃不下飯,周媽媽急得嘴上起泡,連忙把太醫找來,太醫一番細細診治後,說是中毒所致。周媽媽大驚,當著太妃的面嚷嚷道:「王妃的衣食起居點心膳食湯水藥品全都由我親自把關,回回都要拿銀針驗毒,如此小心謹慎,如何還會被下毒?敢問太醫,王妃中的是什麼毒?嚴不嚴重?」
太醫回答:「只是尋常的毒而已,沒甚大不了的。不過對孕婦卻是大忌呀。所幸發現得早,王妃,您手上這個串珠,可否摘下來讓下官瞧瞧?」
沉香連忙把如情雪白皓腕上那枚串珠串取了下來,雙手呈給太醫,那太醫仔細瞧了瞧,又放在鼻間仔細嗅了嗅,陡地變了臉色,「王妃這個串珠戴了多久了?」
如情有氣無力地回答:「前陣子別人送我的,我瞧著成色極好,便戴上了,大概有幾日了。」
太醫臉色大變,「唉呀,這可真了不得呀,這裡頭浸了足夠的麝香,再與旁的香料一道混合著,常人不易察覺罷了……」然後為怕如情及太妃不了解麝香的功用,又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聽到最後,當太醫說到「……活血滑胎之效」時,太妃臉色豁色一變,厲聲問如情,「這串珠是從哪來的?」
如情嘴巴張了張,卻又欲言又止的,而沉香卻嘴快道:「回凜太妃,這串珠是……」
「沉香,閉嘴。」如情急忙喝道,可惜更是引發了頭暈的症狀,捂著太陽穴一臉痛苦,她虛弱地望著太醫道:「敢問太醫,我這不適症狀,可都由這串珠引起的?」
那太醫回答:「王妃身子健壯,先前都還好好的,沒道理才幾日不見就有如此之多的不適症狀。剛才老夫給王妃把脈時,便聞到一股濃濃的異香,便覺不對勁。」然後又把那串珠遞給太妃,「這串珠用了足量的麝香浸泡,這串珠絲繩也有麝香的味道,浸了麝香的珠子,戴在身上,雖然避陰鎮邪,卻也損傷肌理,尤其王妃有了身孕,更是萬萬不可佩戴。」
太妃臉色大變,她做了多年王妃,也時常入宮陪伴太皇太后,宮裡頭用麝香害有孕嬪妃的伎倆層出不窮,對麝香也是避之唯恐不及,也知道宮裡一向禁用麝香,這珊瑚珠成色極好,又大又飽滿,更難得的是顆顆均勻,摸著柔滑,散發出炫目光華,顯然易見的御賜之物,這些御賜首飾,雖會添加香料,但絕對不會有麝香在裡頭。那麼足以證明,這串珠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太妃也極欲想知道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暗害她的嫡孫,但見如情吱唔,也知道此事不宜聲張,便沉聲問:「那敢問太醫,我這孫子不會有事吧?」
太醫望了如情一眼,低眉順目回答:「這串珠絲線里的麝香雖重,所幸南珠光滑圓潤,再如何的浸泡亦無法浸入內里,而王妃身子健壯,所幸趁早發現。應該不會有大問題的。」
太妃略略鬆了口氣,念了句阿彌佗佛,對太醫好一通感謝,然後親自把太醫送了出去。把太醫送出主屋後立即大步流星奔到如情床前,沉聲道:「這珊瑚串珠,究竟是誰送的?」見如情遲疑,又連聲追問,「你放心,若此人來頭確實不簡單,我自不會聲張出去,但總要讓我心裡有個底吧?」
如情咬唇,唇邊嗡合著,卻仍是不願說出來,太妃急了,連連追問。
周媽媽也跪倒在如情跟前,「王妃,在太妃面前,您就實話實說吧。不要再顧忌什麼了。」
沉香也一道跪了下來,哭著道:「是呀,王妃,雖然這事兒說出來確實無人敢相信,但總歸比悶在心裡好呀。更何況,那人就是拿捏王妃顧忌著名聲不敢揭發她,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玲瓏也插口道:「對對對,那人從來都瞧不上王妃的出身,肯定也篤定王妃聞不出麝香來,這才有恃無恐的。」
太妃雖心中疑惑,卻也漸漸聽出了眉頭來,厲聲追問,如情吃受不住,這才示意沉香。
沉香得令,跪倒在太妃跟前,恨聲道:「這珊瑚珠,是慶昌候老夫人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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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章,從昨天寫到今天,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又從頭到尾看了又看,又刪又改,可折騰死人了,累的要死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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