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良走上前去,幾個和他關係好的葉家子弟也跟著去,葉辰良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讓人禁不住又稱讚起來。當然,那張臉總有些遺憾。
反觀葉春秋和葉俊才這種『敗類』,在一個角落坐下,就顯得有那麼點灰溜溜的了。
卻在這時候,葉辰良那一桌有人道:「那幾位是不是葉家子弟,為何不來坐?」
葉辰良一聽要請他們來,臉色就開始僵硬了。
當著外人的面,葉辰良很快和顏悅色地笑起來,親昵地朝葉春秋他們招手:「春秋、俊才,來見見這幾位趙家的朋友。」
菜都已經上了,葉俊才啃著豬手正大快朵頤,滿手油膩膩的,一邊囔囔:「是趙家的幾個書呆子?我才不去。」
「春秋……春秋……」見二人還躲在那裡,葉辰良覺得面子放不下,頓時有些惱怒,他不敢招惹葉俊才,葉俊才是熊孩子啊,惹惱了會打人,已經挨過葉俊才揍,葉辰良不敢重蹈覆轍,葉春秋雖然也是個人渣敗類,不過他身子瘦弱,身體還沒長開,小胳膊小腿的,危險係數很低。
連飯都不能好好吃了。
葉春秋煩透了葉辰良,可是他在客棧里這樣叫,葉春秋只好走過去,與葉辰良同坐的人,他都很陌生,大家都看著他,其中一個道:「噢,這是哪位葉家的俊秀?」
葉辰良道:「舍弟葉春秋,我大伯的兒子。」他故意把大伯二字咬得很重。
一下子,那些『朋友』們便都擠眉弄眼起來了。
葉家老大啊,那不是傳說中跟一個大腳婦人私奔的那一位?嘖嘖,這位春秋少爺,想必就是那大腳婦人所生的吧?
有人虛偽道:「久仰,久仰。」
葉辰良呵呵笑道:「春秋讀書挺刻苦的,來……春秋,背一段《子曰:學而篇》給諸位兄台聽聽。」
一下子,大家都放下了筷子,心裡嘀咕,葉良辰說這個堂弟刻苦,既然刻苦,學問想必是好的,可怎麼是讓他背學而?要知道,這科舉最基礎的就是先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否則考官出了什麼題,你都不懂,還考個屁啊。這就好像一個即將參加中考的高中生,卻讓他去背九九乘法表來檢驗學問。
葉春秋看到眾人一臉的疑惑,心裡罵,這個堂哥是要看自己出醜!
他懶得跟葉辰良這些人虛情假意的相互『請益』,便撓撓頭道:「學而,什麼學而……周夫子有教過嗎?呀……那****肯定睡覺了。」
「哈哈……」眾人鬨笑起來,有人飯都要噴出來,學而篇都背不出來,也好意思來參加縣考。
葉辰良便拉著臉,一副長兄如父的口吻道:「春秋,你要好好用功。」
「哦。」葉春秋點頭,而後道:「走了啊。」
葉辰良揮揮手:「去吧,去吧,記住,要給大伯爭氣。」
見葉春秋小身板又躲去靠著木梯的座位去了,有人笑嘻嘻地道:「這位春秋小弟,倒是……倒是……咳咳……哈哈……」
又有人忍不住笑了。
葉辰良的嘴角也微微勾起,心裡十分鄙視葉春秋,口裡卻是道:「舍弟年紀尚輕,這一次只是來熟悉一下縣考而已,讓諸位見笑了。」
眾人只好忍住笑,其中一人道:「他有辰良時刻教導提點,遲早會有出息的。」
接著話題就引到了科舉方面,葉辰良是周夫子的得意子弟,平時讀書刻苦,又得到了周夫子的真傳,說起經義文章頭頭是道,眾人紛紛點頭,都是佩服。
而葉春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葉俊才邊吃著東西邊咕嚕道:「那傢伙真是欠揍。」
葉春秋深以為然。
和這個堂弟,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不過至少二人在對葉辰良是屬於同一個戰線的。
「別理他,這個傢伙,最是陰陽怪氣的。」
難得有一句暖人心窩子的話,葉春秋心裡舒服了一些,搖頭道;「我宰相肚子裡能撐船,不計較,不計較,啊……餓了,豬手呢,我方才特意留的豬手呢。」
葉春秋看著滿桌的殘羹冷炙,火冒三丈,在家裡吃了半月的鹽菜蘿蔔,好不容易見到一點肉腥,葉俊才,你不是東西啊。
葉俊才一臉無辜的樣子,大袖子輕輕一掩,將滿桌啃剩的骨肉不露聲色的蓋住。
第二日清早,寅時三刻不到,十幾個葉家的子弟已經聚到了樓下,店裡的夥計曉得他們要去考試,所以早就打著哈哈掌了燈,葉老叔公點齊了人,巍巍顫顫地開始一個個人囑咐:「俊才啊,記得搜身的不許對官差胡說八道,你這小子最沒規矩。」
葉俊才挨過罵,忙是賠笑答應。
「辰良,蒸餅要帶足,到時莫要餓了。」
葉辰良含蓄一笑,彬彬有禮道:「謝叔公提點。」
「葉文,你就知道吃吃吃吃吃,不像話。」
葉文嚇得忙是把口裡咀嚼的東西咽下去。
倒是走到了葉春秋面前,老叔公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春秋啊,聽說你才剛入學,老朽也就不指望你中試了,去考一考也好,所謂……」他搖頭晃腦,突然脖子一頓,半顆腦袋歪著的懸著,似乎沒有想到合適的詞句,便嘆口氣:「總之,莫學你爹,狎妓像什麼話,咱們葉家,是詩書傳家……」
葉春秋感覺臉上的肌肉不由的抽了一下。
縣考是在縣學裡進行,此時,這裡早已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人聲鼎沸。
葉老叔公是老油條,現在他數十年的經驗得以發揮,帶著一行葉家子弟並不急於進場,而是在附近的茶棚里閒坐,時候差不多了,人也寥寥,這才好整以暇地將保書發給大家,讓大家逐一進場。
縣考只是初級考試,算不得十分苛刻,不過依然還要驗明正身、搜身、唱保,除此之外,為考生作保的廩生也要到場,一起向考官見禮。
考官便是本縣的縣令,此時在縣丞、教諭、典吏的擁簇下坐在西間,面東點名。
葉春秋一揖之後,縣令恍惚了一下,左右四顧,對身邊的人道:「此子年幼,何故本縣竟好似與他熟識一樣,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見過……
葉春秋有點傻眼,難道葉家還和縣令沾親帶故?
倒是站在縣令身邊的教諭提醒道:「大人,此人是葉景之子,保單上寫的是葉春秋,其父葉景,生母劉氏。」
縣令恍然大悟,笑了:「噢,難怪,原來是葉景,那個據聞……」
聲音很低,聽不見了。
這父母官,也挺八卦的。
葉春秋要嘔血三升,原來自己的爹居然還是名人來著。
縣令與教諭嘀咕了片刻,方才對葉春秋道:「少年人,功名是最緊要不過的事,莫要學汝父,好好考。」
葉春秋一臉鬱悶的到隔壁去領了一個木牌子,木牌子寫著:「丁丑」二字。
丁丑……循著考了幾十年的葉老叔公傳授的經驗,葉春秋立即想到丁丑號的考棚在哪裡了,那個位置靠著龍門,離茅廁遠,年久失修的考棚是在龍門對面,丁丑號的考棚面北朝南,不怕有陽光刺眼,這是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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