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從波士頓飛紐約的班機,擱在簡廖面前的報紙上有數張唐雨萱和美國棒球新星一起看電影的照片,照片上的兩個人舉止極為親密,看了一眼和他隔著一個位置坐著的霍蓮煾,那些圖片似乎沒有干擾到他,他正閉著眼睛做閉目養神狀。
在簡廖的印象中霍蓮煾是那種把事業看得比女人更重要的男人,起碼他從來就不會讓女人影響到他的工作效率,霍蓮煾也有一股狠勁,這兩者結合起來讓他囤積財富速度驚人,上個禮拜,一些財經媒體人還紛紛表達出看好霍蓮煾在明年可以擠進五十億會員俱樂部。
一下飛機,霍蓮煾就出席了他朋友的慶功會,慶祝他朋友公司在紐約證交所掛牌,霍蓮煾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出席類似這樣的慶功會,那些人在慶功會上分享資源,擴展人脈。
十一點半,簡廖開車送霍蓮煾回家,遠遠的簡廖就看到霍蓮煾家門口停著數十輛黑色轎車,幾輛車豎著一字並開停在放在圍牆外。
這樣的狀況看著有些詭異,簡廖放慢了車速。
在霍蓮煾的要求下簡廖沒有把車子直接開進車庫裡,剛剛停好車。
一直並開的車隊中間的車車門打開了,陸續有身材魁梧的男人打開車門,最後從車裡出來的人赫然是霍正楷。
怪不得這麼大的陣仗,不久前,一些小道消息傳出霍正楷因為私人上的事情和黑道組織結下恩怨,從現場車輛數字看這些小道消息並不是空穴來風。
對於霍正楷的到來霍蓮煾沒有做出任何表示,他徑直打開車門,甚至於連看也沒有看停在一邊,一副想和他做深談樣子的霍正楷,就這樣保持著以往的腳步頻率從霍正楷面前走過。
抱著一大堆出差文件的簡廖跟在霍蓮煾身後走著,霍正楷語氣難堪的叫了聲「蓮煾」,霍蓮煾狀若沒有聽見一樣,本來想打招呼的簡廖也只能低著頭緊跟著霍蓮煾的腳步。
後面傳來了腳步身,三串腳步聲踩在通往主宅大門的小徑上,然後……
後面那道聲音不是很大,但在這幽深的住宅區,以及這樣一個美國人習慣早眠的周一夜晚顯得尤為清晰:
「蓮煾,韓棕死了。」
霍蓮煾住的房子面積連同花園網球場還有游泳池加起來有近千坪,這近千坪面積被圍在圍牆裡,圍牆周遭種滿橡樹和梧桐,圍牆和樹木使得這裡看起來幽閉森然,在這樣氛圍下那句「蓮煾,韓棕死了」達到了讓人汗毛豎立的效果。
簡廖感覺到那個瞬間自己的觸覺似乎特別靈敏:走在最前面的一隻腳剛剛踩在地上,另外一隻腳正在抬起間,那句話使得剛剛抬起的那隻腳在空中逗留了片刻,再之後,緩緩落下,腳踩在用碎石鋪成的小徑上,從碎石縫隙偷偷鑽出來的小草被壓在腳板下,窸窸窣窣的。
走在前面的霍蓮煾停下了腳步,走在中間的簡廖也停下了腳步。
而走在後面的霍正楷移動著腳步來到霍蓮煾面前,那腳步又沉又重和他的聲音一樣:
「韓棕死了,昨天晚上在東京出的車禍,今天中午院方宣布搶救無效。」
霍蓮煾還是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韓棕的屍體明天將會被運回新加坡,蓮煾……」頓了頓:「韓棕的葬禮就由你去參加,我想,康橋一定不希望我出現在葬禮上,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我虧欠她太多了,我不想在這樣的時刻還惹她不高興,你出席的話我覺得會比較好,起碼……」
霍正楷說到這裡似乎才意識到現場還有第三個人,他站在霍蓮煾的對面,庭院燈很清楚的照射出他的臉部表情,他看了簡廖看一眼,簡廖後知後覺到他不適合站在這裡,有名望的家族家庭成員結構總是複雜且忌諱莫深。
抱著大疊文件儘量讓自己腳步不打擾到那兩個人,簡廖朝著門口走去,擱放完文件之後簡廖廖選擇從偏門離開以此來避開那對父子的談話。
可這夜真的是□□靜了,安靜到以至於一些不應該傳到他耳朵的話都傳到他的耳朵裡頭。
霍蓮煾在東南亞是叱吒風雲人物,霍家是早年中國興起的「下南洋」風潮中的第一批人,也是最早憑著聰明頭腦最先富起來僅有的幾個人之一,到了霍正楷這一代,霍家的財富名望更是來到頂峰。
霍正楷是第一個把西方那種零售經營理念引進東南亞的商人,人們給霍正楷冠與了「零售巨頭」頭銜,在商界霍正楷更是強硬派的代表人物,作為亞細亞華商會會長之一,一旦一些國家經濟改革觸及到華商利益時他都會毫不猶豫的說出「no」。
可此時此刻,這位在一些政客眼裡的「難啃的骨頭」姿態低得已經不能再低了:「來的時候我喝了不少的酒,我覺得這樣一來那句對不起也許可以說得溜一些。」
「蓮煾,對不起,請和那位叫做文秀清的女孩傳達我的歉意,你告訴她,我會為我的錯誤行為做出負責和補償。」
文秀清的名字簡廖聽過,按照drl基金會一些老員工的說法,文秀清是霍蓮煾的第一位女朋友,霍蓮煾曾經帶著她一起出席過基金會一些公益活動。
即使那位父親的姿態已經放得很低了,可他的低姿態並沒有為他贏來諒解,霍蓮煾的聲音冷得像冰。
「霍先生,話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的話那麼就請回吧。」
「蓮煾……」
「還沒有說夠嗎?如果還沒有說夠的話我想我也已經沒有耐心再聽下去了,在我聽來你除了第一句之外其餘的全部是廢話,霍先生你現在腳下站的性屬於私人地方,如果霍先生還想繼續在這裡呆下去就等同於私闖民宅,那我只能報警處理了。」
那位父親再也沒有說話。
回家路上,簡廖在心裡尋思著「韓棕」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在他記憶里曾經出現過,如果韓棕沒有記錯的話那應該是在一個應酬場合上,那位叫做「韓棕」的是一位年紀差不多三十歲左右的亞洲男人,這位亞洲男人和霍蓮煾認識,之所以現在還能有印象大約是那個時候霍蓮煾對那個男人所呈現出來的態度,敵意、藐視各占了那麼一點。
那應該是發生在去年春天的事情,地點就在邁阿密的沙灘派對上,關於霍蓮煾和那位叫做韓棕的男人發生的小狀況的版本因為為這樣:韓棕作為一位有婦之夫在公共場所上公然和未婚女人舉止親密,不巧這一幕被霍蓮煾撞到了,霍蓮煾認識韓棕的妻子,於是,韓棕嘗試和霍蓮煾解釋。
那時,簡廖也在場,韓棕對於那位穿著桃紅色露背禮服,剛剛依偎在他懷裡的女人的身份做出如是解釋:她是我朋友的女友,我朋友因為有事情離開,她喝了點酒,我幫忙朋友照顧她。
那位看起來是一位不善言辭的男人,不善言辭到讓在一邊的簡廖聽著都有一點不耐煩了,可和他相反的是霍蓮煾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等韓棕好不容易把他和那位女人的關係理清之後,霍蓮煾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韓棕,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撒謊就會犯結巴。」
那晚,霍蓮煾所呈現出來的狀態就像是春季邁阿密的夜晚一樣張揚,他指著那位叫做韓棕的男人說:「韓棕,我巴不得你天天左擁右抱,最好也能和霍正楷一樣弄出一兩個私生子來。」
這話當場就讓韓棕聯想到了霍蓮煾和他父親的恩怨,據說,霍正楷有一雙私生子女在文萊當地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只是也不知道後來怎麼的,關於霍正楷的那對私生子女的傳聞變得少了。
如果有心的人細挖的話,大約可以挖出點什麼,在面對若干媒體關於那對私生子女的提問時,霍正楷回應含糊,不承認也不否認。
回到家簡廖就接到霍蓮煾的電話,霍蓮煾在電話中交代:給他定明天前往新加坡的機票,越快越好。
周二,簡廖接到這麼一則消息,波士頓會所的籌集工作全面停工,會所所有事物交給副總裁肖恩全權處理,已經擬定在四月舉行的兩場拍賣會全部取消,霍蓮煾宣布休假一個月。
霍蓮煾這一系列舉動使得簡廖不由自主想起霍蓮煾昨晚打給他的那通電話,電話內容沒有問題,較為有問題的是語氣。
簡廖努力的回想起昨晚霍蓮煾在電話中的語氣:聲音有點抖動,那種抖動仿佛在傳達著一種情緒,簡廖可以確信的是在那種情緒里沒有任何哀傷成分。
從新加坡打來報噩耗的電話來得有點晚,韓棕被宣布死亡的二十分鐘之後才有人想起,應該給那位叫做康橋的女人打一通電話。
電話打到康橋手機時時間為下午三點五十八分,接完電話之後手機就從她手裡滑落,手機滑落的聲音在地上悶悶的「嘭」的一聲。
她低頭去看手機,彎腰撿起手機,把手機放回原來的地方,側過臉。
那張臉所呈現出來的唯一表情是慘白,蠕動的嘴說出:周頌安,你能不能給我訂一張前往新加坡的機票,越快越好。
他被她嚇到了,慌忙問:「怎麼了?」
「韓棕死了。」麻木的語氣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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