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好吃」
夕陽映紅了天空,老鴉哇哇的叫著。棚屋搭建的野店裡隱約傳來咀嚼之聲,或高或低的說話。半熟的雞肉帶著血絲拉出長線,吃進胖子王威的口中,使勁的咬動,臉上腫脹的青於隨著腮幫起伏感到痛時,便是咧咧嘴。
此時旁邊李三捂著腦袋昏昏沉沉的靠在桌上,而文娟拿捏筷子看著那帶著血跡的肉塊撕下來,微張著雙唇,已經目瞪口呆了。
顯然將這些東西吃下去還是有一點難度的。
「嗝兒終於吃飽了你們現在知道惡人的好處了吧。」
稍後,他打了一個飽嗝,將一根骨頭丟在了桌上,如果不是臉上還有傷,倒也顯得神氣。
文娟猶猶豫豫的點點頭,又搖搖頭,餘光不停的瞄著身旁的白寧,以及一地的屍體。
「哎咱們得學著老四,跟著老四走。」
王威揉著受傷的部位,疼得齒牙咧嘴,大概也是很苦惱接下去該說些什麼,他是一個殺豬的,屍體見過不少,可那也只是畜生的屍體,但現在不說,很怕對面的老四把自己這邊三人也一起了解了。
桌面的另一邊,修長的五指將筷子輕放下,動作頗為優雅,白寧微微抬起眼帘:「說完了?」
「呃」胖子哆嗦了一下,連忙搖頭,桌下趕緊的伸腳去踢了踢禿子,表面立刻堆起滿臉笑容:「還還沒呢,我覺得老四現在武功真是出神入化吶。」他站起身手掌在半空比劃,「那刀法真是唰唰的幾刀下去,把這些傢伙殺的一乾二淨,太爽了!哈哈哈!」
文娟上身向他微微傾了一下,低聲提醒:「大哥四弟用的是劍。」
肥厚的手掌在頭髮上摩挲了一下,胖子尷尬的大笑:「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另一隻手拿可是刀」
「吃完了走吧!」白寧盯著他,面具後面的眸子沒有絲毫神色變幻,說完這句後,起身拿著那柄破舊的長劍舉步遠離。
他的聲音傳給背後的三人:「此別過吧。」
待人影離開後,趴在桌上的身影忽地彈了起來,看了看前面消失的背影,長出一口氣。
「咱們是不是有點不厚道」胖子看他裝昏迷,嘴角有些抽搐。
李三一下站到長凳上,指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哼哼兩聲:「老大你長點心啊,老四從一開始裝,這樣的人能和咱們一起嗎?他是真正的惡人,我們呢?我們只是裝模作樣的騙子啊,騙子和變態是兩碼事,萬一哪天他看不過眼咱們,那還不是一刀的事兒?」
「是一劍!」文娟翹起青蔥的手指提醒。
「呸呸」李三朝地上連連吐了兩下,揮揮手:「管他一劍還是一刀,要是想殺了咱們,反正是個死,咱們乾脆自己去汴梁吧。」
胖子的目光眯了眯,瞪著站到桌上蹲著的禿子。
「老子才是老大吧,趕緊滾下來!」
頃刻,他站起大掌一揮,發號司令:「先撿屍體,看看這幫傢伙還有多少錢財,順便把一些沒吃完的東西都打包帶走,咱們三個這去汴梁。」
而後三人大包小包掛了一身走在小道時,文娟拉了拉胖子的衣角,手指在半空朝前面點點,遠處,最後一絲殘陽快要降下的盡頭,倒映著黑夜的白寧握著長劍站在那裡。
對著他們輕聲道:「我改變主意了」
哐當
胖子身上的所有東西垂落在地上,滿臉橫肉皺到了一起,哭喪著乾嚎:「我的娘啊這才真的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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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熱無風的午後,蟬在樹上沒完沒了的叫嚷,紅樓角落的小院裡,隱隱約約有絲竹之音繚繞,有揮舞長袖的女子踩著輕柔的蓮步,輕快的舞動著。
隨著琴音飄渺起伏,潔白的顏色與相間的淡紅在轉動,專門用來跳舞的衣裙下,靈巧的雙足在裙擺下時隱時現,隨著琴音最後一符停息長音徘徊之際,薄紗的長袖遮掩俏臉,緩緩而過,腰肢在餘音結束時,也緩緩停了下來。
啪啪
門口,一襲紅裳的鸞紅衣拍著手,走了進來,「姐姐真是看不出是生過孩子的女人,真是太美了。」
「鸞姑娘!」長袖放下露出明潔如玉的膚質,光彩照人,並無煙視媚行之像,舉止談吐也甚是端莊得體,「鸞姑娘真是會說,姐姐都老了才跳了一行,身子開始乏了,比不得當初在繡樓時那般,妹妹讓我過來紅樓,怕是行不通的,不如再找他人吧。」
倆人說著話坐下來,鸞紅衣望著對方,揮了揮手,室內的琴師知趣的離開,隨後她聲音道:「其實姐姐的事,妹妹早聽說過,可惜遠在江南難以相見,如今知道姐姐是汴梁如何不請來坐鎮,妹妹也不是存心想要姐姐上那台面的,只要想要跳舞了、唱曲兒,這後院一直為姐姐敞開。」
那邊,李師師溫婉的一笑,望著對方,見她並沒有惡意,眼裡還有些欣喜的,畢竟常伴絲竹之人,長久不聞,心底難免不會想念,如今在汴梁,雖有住處,可也難以再有撫琴跳舞空閒,能有此靜處,倒也讓她頗為高興。
她嘴角含著笑意,起身走到敞開的窗戶前,她近來是很開心的,不僅僅是因為眼下,而是宮中的白寧,那位義兄前些日子已經答應了讓她見一見自己的兒子,今日燕青便是去了宮裡,也不知他見沒見到曹震淳。遠遠的視線里,二樓往下,宅院的背後是一條街坊,那邊人群擁擠,偶爾會有一個張頭張腦的身影在人群里行走,想必是偷了誰的錢財,這一切看來,在她如今心情里,卻是一副鮮活美麗的畫卷,充滿了生氣。
「姐姐,怎麼了?」
注意到李師師忽然的發笑,又站在窗邊久久不動,鸞紅衣疑惑的問了一句。那邊,李師師轉過身溫柔的福了一禮,「沒什麼,師師要告辭了,下次再過來吧。」淺笑著,朝門外走去。
「那我送你!」
鸞紅衣連忙跟上,才將對方送出後院,回頭見自家男人坐在台階上看著她,嘴角弧出一絲笑容,輕輕在他旁邊坐下,靠在厚實的肩膀上,「來多久了,也不出聲,想看我是不是偷漢子?」
這年頭,女人若是真犯了這樣的事,確實是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不過趙明陀搖搖頭,目光看向側靠在肩上的臉龐。
「剛剛你送走的那位,是督主的義妹,當今皇帝的生母,還是不要招惹微妙。」
「我又對她沒惡意。」臉頰在衣服上蹭了蹭,長長的睫毛眨了眨,貓兒般的聲音輕柔道:」其實她怪可憐的。明陀將來你會不會像皇帝那樣對她?」
坐在台階上的男子愣了愣,片刻後笑著用手輕輕拍了拍女子的手背,隨後將女子摟的更緊了
長街上,張頭張腦的身影懷抱著用髒布裹著的東西進了一家當鋪。
櫃檯後面,夥計正打著瞌睡,聽到腳步聲時,微微睜了睜眼,髒兮兮的粗布已經在他面前打開,一股臭味瀰漫出來。
那夥計捏著鼻子揮揮手,「幹什麼呢我這是當鋪,但不是丟破爛的地方娘的,這麼臭,醃過魚的啊。」
「是啊俺是渡船的,沒事也打些魚。」進來的人,手腳粗大,身材也不高,卻很壯碩,張嘴說話時,牙齒的白與皮膚的黝黑形成鮮明的衝擊。
「我這不收魚」
「不是你看這東西,俺在岸邊撿的。」那船夫將粗布裹著的東西拿出來,是一柄鑲嵌寶玉的長劍以及黑色的劍鞘。
嘩的一下。
長劍拔出鞘,劍身森寒雪白,細長鋒利,看的那夥計眼珠子都直了,旋即,他搓搓手,「你先等著,我讓掌柜的來看看。」
進了裡屋不久,接著出來一位老人,他隔著護欄看了一眼那柄寶劍,又望了船夫好一會兒,那邊,船夫被盯的毛孔悚然,渾身不自在,將劍摟在懷裡,「這位掌柜的,你看換多少錢?你要是估不出價,俺換下一家。」
「慢著。」老人出手阻止他離開,拱手:「稍待,我去找個人。」
「那你快去。」
船夫站在堂中有些不安的左右打量,隨後,他便聽到數雙腳步聲,背後的門被兩個穿著青鱗皂衣的人給把守住。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難道想要明搶不成!」
船夫恐懼的往後一縮,拉開距離時,一道身影從番子中間擠了進來,一根手指掏著鼻孔,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瞧了男人懷中的寶劍。
「帶走把寶劍和人押到東廠交給海千戶。」
船夫聽到東廠二字,心裡已是大駭,手忙腳亂中被人抓住了雙臂,奪去了長劍,他掙扎著大喊:」俺沒犯法俺家沒了俺只是在岸邊撿的俺沒犯法!!!」
聲音隨著身影被拖了出去,老掌柜拱手朝那惡行惡相的身影道:「高公公請了,明日紅利會送到廠內,好讓公公不會難做。」
「大家都是明白人,講道理行了。」高沐恩擺擺手,大搖大擺的走出這家店鋪,「真是奇了怪督主的寶劍怎麼在一個船夫手裡」
晃頭晃腦中,上了一頂轎子,對轎夫吩咐:「去下一家收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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