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人心脾的日光在雲上,雲下一片陰霾。至他二人回來山寨,人心便浮動起來,小李廣花榮的屍身也被帶了回來,陽光下,銀甲粼粼。
聚義廳外,宋江撲在花榮遺體上嚎啕大哭,捶胸頓足道:「花榮賢弟啊…..賢弟啊….是宋江害了你……清風寨之時,救命之恩尚未來得及報答,如今又是天人永隔啊…..兄弟且安心,兄長一定為你報此大恨……」
他聲音悲嗆,椎心泣血,在場大小頭領無一不掩面垂淚。
滿臉血污的林沖厲聲道:「哥哥還等什麼,我們殺下山去吧,林某心中有愧,不該與那欒廷玉戀戰,也不至於花榮兄弟身隕於山林之間,還請哥哥撥下兵馬,讓林沖解除心中愧疚,與東廠狗賊決一死戰。」
一向謙和好氣養的林沖說出如此這番話來已是心中積壓太多愧疚,也些許心裡確實生氣了。此時吳用拉過王英問道:「你與我細說一二,到底怎麼回事,花榮兄弟如何被殺的,你又可看清楚?」
王英垂淚道:「俺被那東廠太監追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半途撞見了林頭領,這才撿回一條命,後來花榮兄弟也趕了過來,三箭就把那胖太監嚇的就要逃走,此時對方人馬也趕到,雙方就混戰起來,俺沒了對手便在亂軍之中殺人,忽然花榮兄弟不知為何跑上前來招呼眾人撤退,當時俺也準備突圍,就見混亂當中一桿長槍迅疾的刺了過去,待俺衝殺到花榮兄弟身旁時,他已經….他已經墜馬而亡。」
「太監…..一個太監….」宋江抬起頭來,看著王英,又似乎不是在看他,「偌大一個梁山,被一個太監所逼迫,可笑…..至極……..」
吳用搖搖羽扇,道:「恐怕不止是一個太監,如王英兄弟所說,我觀那人不過是東廠衙門裡一個先鋒罷了,後面應還是有人坐鎮才是,不如再……」
「不如個屁…..」
手握鑌鐵巨鏟的大和尚,衝出來厲聲道:「再等下去,洒家都憋出個鳥來,難道再等下去,朝廷狗賊就放過我等?咱梁山好歹還有三四萬兵馬,如何不能放手廝殺。」
李逵憤然吼叫:「俺…俺這就帶人下山殺那些狗賊,好給眾位哥哥出氣。」
說著,提著一對板斧,就要往下面去。
「鐵牛,你給我站住。」宋江原本沉著的臉,繃不住了。視線掃過去,一張張憤怒的臉孔,他心裡知道,再忍便會離心離德。
「我宋江向來用心結交江湖朋友,誠懇做事,若不是朝廷昏庸無道,我等在座也不會落此間為匪,以至明珠蒙塵。」
他轉身,一步步往聚義廳石階上走去,聲音低沉,「……梁山聚義以來,大興仁義,替天行道,各路豪傑爭先來投,可憐晁天王英年早逝,不能共聚大義,宋江甚為悲痛,今,坐的首領之位,也是眾位兄弟抬愛,宋江日夜無不兢兢業業為梁山著想,打曾頭市、滅祝家莊、攻大名府,皆是為眾弟兄尋一條退身之路,常想總不能世世代代都為匪類?」
「………如今,朝廷卻是不容我等,殺我兄弟姐妹如同宰豬殺羊,宋江心中抱負怕是永遠……永遠無法實現……既然不能實現…..那就…」
他停住步伐,立於石階之上,風在吹著,把他聲音傳的更遠。
「…..那就高舉義旗……替天行道…..伐不平。」
聲音慷慨激昂,傳的遠了,偌大的山寨里,呼聲大應。李逵此時抱過酒罈,叫道:「哥哥說的好啊,俺鐵牛雖說聽不懂,但也知道哥哥是下了決心要與朝廷狗賊打仗,現下心裡敞開起來。」
笑著,他灌了幾口酒水,叫道:「那幫朝廷兵馬甚是卵用也沒有,但俺們下山,殺他個屁滾尿流。」
「鐵牛休得胡言。」宋江端過一碗酒水,舉過頭頂,「此役,宋江就拜託眾位兄弟了,打完之後,咱們再聚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公明哥哥,放心!此役定當將朝廷那幫賊人打的望風而逃。」
「嘿嘿,順便打入鄆城、殺入濟州也行啊。」
……..
眾人轟然大笑著、應和著,齊齊喝完手中酒水。吳用過來,宣布了此次職司,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幾乎能戰之人幾乎都在上面,而且分成了兩個戰場。
北面濟州戰場,抵擋武瑞軍以及河間軍的統帥乃是河北玉麒麟盧俊義,副將『九紋龍』史進、『金槍手』徐寧,參贊軍事「神機軍師』朱武。攜麾下眾將,『美鬢公』朱仝、『插翅虎』雷橫、『病關索』楊雄、『拼命三郎』石秀等四人,率各眾麾下兵馬,併合一萬馬步軍。
西面鄆城戰場,則有宋江為統帥,坐鎮中軍,軍師為『智多星』吳用,『入雲龍』公孫勝。轄麾下步軍頭領『花和尚』魯智深、『行者』武松、『黑旋風』李逵、『赤發鬼』劉唐、『浪子』燕青以及解珍、解寶倆兄弟,統馬步混編,兩萬餘人。
前軍大將營則是精銳至極,分別是『大刀』關勝、『霹靂火』秦明、『豹子頭』林沖、『雙鞭』呼延灼、『雙槍將』董平等五虎大將,又領自身副將,統馬軍一萬。
後軍糧草行營,則是『撲天雕』李應為統領,裴宣、蕭讓為統計官,歐鵬、楊林、鄧飛等十來位頭領為押運差事,統步兵八千人。
梁山上留守頭領為『小旋風』柴進,以及眾多不適合打仗的小頭領。
宣讀聲中,山寨旌旗綿延,各寨中刀兵呼吼,剎那間,殺聲震動天際。數十隻大小戰船上忙碌著,一支支兵馬進入艙內,然後駛出,靠岸,下船。
再一支支集合,將領奔走,呼喊打氣,振奮軍心。宋江立於船首上,風卷著袍子烈烈作響,他手中捏著令箭,看著下面鐵甲奔涌,刀槍林立。
下一刻,令箭擲出。
三軍開拔…………
…….
在山寨上,一間敞亮通氣的房內,兩具痛苦呻1吟的人形在榻上扭動、不安。門吱嘎一聲打開,閃進一人,來人走到馬麟榻前,柔聲道:「…..夫君為英雄好漢….如今這副模樣….讓人心疼……公明哥哥已經盡起大軍前去……如能為君報仇則罷了……如不能….寶姑定當為夫君報仇雪恨.....墓前守節....」
馬麟聽的清楚,嗚咽著,點點頭。
旋即,那女人舉起手中的匕首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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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漫天霞雲捲起。
幾輛馬車出了山村,其後行者從從。帘子里,白慕秋看著最新送來的消息,隨後扔了出去,「梁山……還是很強的啊….」
當日制定圍殺梁山周邊村寨之時,白慕秋多少是有些猶豫,可一想到鄆城、濟州乃至高俅蔡京兩次三番圍剿不利,皆因為不占地利、不占人和,長此以往,梁山坐大後,後果其實是難以想像的。
饒是招安過來,也是匪性難改,非宋江不可統領,如此又多了一個擁兵自重的節度使。要想真正解決梁山,白慕秋也是硬下了心腸。
只有逼迫他們下山決戰,才能讓安插在裡面的棋子活起來,否則躲在山寨里,或水泊上,他可不想重蹈高俅的覆轍。
未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有時候,是必須要做的,東廠…….也是做這個的。
此時,宋江已是下山,白慕秋冰冷的臉上也是一陣輕鬆,那些血淋淋的數字靜靜的寫在紙上,卻是壓在心頭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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