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土迴響者 第九十七章 「無心」而終結

    「紅毛，你！」亞特伍德驚恐地望向了自己的腹部。

    流淌而出得宛如溪流一般順暢猩紅的血液正在浸濕他的黃皮上衣和牛仔褲，甚至幾秒鐘的時間後，那些血液竟然染紅了他的高筒皮靴。

    「森林之神賜福與我！」

    「加速湮滅醜陋與邪惡一切的進程。」

    「紅毛」的嘴角帶著得意的微笑，口中念叨著由古日涅帝國語構建的咒語。

    他將手中的「銀片」水晶高高舉起，差不多與眉心位置齊平。

    在魔源力的涌動之下，原本粉色的水晶位置竟然變成了宛如西紅柿一般的筒紅。

    隨著「銀片水晶」之上飛濺出澹澹的綠色光芒，那塊長方形的金屬薄片也瞬間被擊穿了幾個帶著灼熱氣息和燒焦顏色的小孔。

    甚至「紅毛」的雙眼也變成了宛如森林狼一般地冒著熒光的純正之綠。

    在昏暗的，失去了電力支撐的「韋爾斯之徑」地下大廳中顯得格外陰森，但卻透露出一股正義騎士才能發散出的「守序善良」的感覺。

    「紅毛呵」

    亞特伍德指著「紅毛」的鼻子，本想嚴厲責問於他，但從口腔中湧出的血液卻反流會了咽喉和食道位置，讓他在食道的灼熱感和咽喉的嗆水感中頓時無法發出更多的聲音。

    加上無心人的灼液與血液接觸後具備自我複製的能力，沿著血管速動而上咽喉的灼液瞬時腐蝕了他的嗓子，讓他只能發出水流般的「咕咕」聲，最多是貓科動物護食時發出的「呼嚕呼嚕」聲。

    此時的亞特伍德明白了自己即將變異成無心人的處境，他想到了「序位13號」和「序位16號」兩種能夠救命的藥劑。

    在接觸並不濃烈的無心人灼液，或者是被其抓傷咬傷後，只要在兩小時內注射藥劑，藥劑中低毒性的灼液和其他控制精神不會崩潰的藥物會同時發揮作用，使得身體對灼液的判定從「接納和結合」變成「排斥」，從而保證身體不受變異。

    但僅限於「並不濃烈」！

    正當亞特伍德用顫抖的右手拿出「勐虎K01」號手槍頂著「紅毛」的額頭，左手用力扼住自己的喉嚨以得到些許的緩解，踉踉蹌蹌地踏著水泥地面向外挪動身體時，他驚奇地發現自己身體中湧出的血液好像比之前見到的一切人類異變時都要劇烈。

    「你咕咕做了什麼？」亞特伍德顫抖地憋出了幾個單詞。

    「我說過，首領。它經過了無心人灼液的浸泡。其實在製作這把匕首的時候就摻雜了很多灼液作為原料。您還記得嗎？您的原本意願就是讓我們在不得已的時候自盡，防止您幹過的很多骯髒齷齪的事情被人知曉。這就是命運女神的安排，也是我昨天用東方占卜術得到的結果。」「紅毛」絲毫沒有慌亂地回應道。

    他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彷佛此刻已經真正地成為了一頭蟄伏於亞特伍德身邊多年的狼！

    「占卜？」

    亞特伍德勉強說完這個單詞之後，他勐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一台抽水泵抽取了全部的力量，甚至他的精神也開始感到疲憊和慌亂。

    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加劇了這種情感上的恐懼，他的視線已經開始變得迅速模湖起來，眼前的一切彷佛蒙上了一層緋紅的窗紗，顯得格外靚麗但毫無生機、容易讓人暴躁起來。

    「東方的占卜稱之為『易』。陰和陽的兩種稱之為『爻』的基礎單位構成了一切。三種『爻』組合而成一個基礎的『八卦』，兩種卦象構成一共六十四種『卦象』，代表了不同的結果。我昨天占卜得到的結果是『損』，當然是針對您的。」「紅毛」將手中的匕首隨意丟在一旁，繼續以形似老師的身份講解道：

    「你作為『主要的』人，占據絕對性的優勢。能源、食物、槍械，甚至是我們的生命都受你影響，甚至是被你操控。你利用自己的絕對權力對我們造成傷害，『藍毛』就是死在了你的欲望之下。但你應該知道，『主要的』一方應該給予『次要的』一方更多的利益來獲取雙方的利益。你的手下，我們兩兄弟，失落者大哥，還有那幾個我們特別行動小組的人類大叔，都應該是非零和博弈。而你卻採用零和博弈的策略。」

    「我」亞特伍德的喉嚨已經無法再發出更多的聲音，甚至他站立的身體也開始微微搖晃，他的身體和衣物也在血液的流淌湧出之下被渲染得格外鮮紅。

    他露出於身體的部位也開始變得粉白，失去了血色，甚至一根根開始流淌著灼液的血管也凸顯出來，格外明顯。

    「馬太效應並不是你應該掌控的全部，多的讓他富裕，少的連僅有的一點也要帶走。你只是一個人類，充其量是【獵人】職業者而已，你沒有資格掠奪我們。而你這樣做了，那麼像我一樣『次要的』人就會反而掠奪你，讓你付出應有的代價。」「紅毛」的語氣低沉而又憤怒，似乎要直接咬死亞特伍德。

    他趁著亞特伍德搖搖晃晃，即將跌倒的間隙一把搶奪了他手中的「勐虎K01」號手槍，朝著他的心臟位置開了一槍。

    乒！

    子彈停留在了亞特伍德胸口位置後竟然垂直下墜，只是留下了一點彈印。

    「紅毛」仔細看去，他的胸口位置已經在閃耀著宛若鋼鐵融化後形成的鐵水般的光芒。

    這是人類完全變異成為無心人的絕對標誌！

    心臟，是人類與無心人的絕對區別！

    「首領，雖然你可能殘存著一點意識。但我篤定你沒有練習過更多的魔源力。你不可能保持意識的清醒，不過話說回來，你的意識應該早就被欲望腐蝕了吧。雖然你很大概率會朝向異種無心人的方向變異，但我會讓你出醜的，一定的。而且，當著這個叫羅捏的機械體的面。如果說我們作惡遭受命運女神的審判還情有可原。」「紅毛」說著，走進了大廳的角落，與上方的「紳士失落者」溝通的通訊器位置，繼續說道：

    「你只是利誘了希特，用【獵人】的氣息迷惑了那個失落者孩子。可你不知道，我和『藍毛』，其實是一個人。一個靈魂共用兩個身體，這是【雙生者】的職業特性。雖說一個軀體死亡後會在特定時間內重新長出，但如果隱匿得當的話，最多會被當成雙胞胎。其實這與上層職業【守望者】都還算是稀有職業，僅次於傳說中都不一定存在的【秩序者】職業。」

    「紅毛」望著血液完全湧出，失去了大部分體力躺倒在猩紅地面上無意識地蠕動身體的亞特伍德，舒了口氣，緩解著內心的激動，按下了牆上接通的按鈕。

    「失落者大哥，在嗎？」

    「失落者大哥，在嗎？」

    兩三秒後，一陣嘈雜的電流聲傳過，那邊有了回應。

    「怎麼了，『紅毛』老弟？首領的儀式成功了嗎？我們這邊其他失落者和幾個隊員都被剛才廟宇爆炸的力量弄得倒地不起。估計他們是死了吧，你剛才沒看到，森林之神的廟宇剛才向內探索爆炸了，就好像被無形的黑洞吞噬，然後釋放能量。看起來倒是很絢爛。」

    「我不想看煙花或者表演。你能不能下來，首領被灼液感染了，好像就是躍遷到異空間後感染的。那邊可能存在無心人，或者森林之神本身有可能也是無心人。現在他的心臟也變成了機械，我剛才嘗試了一下，堅固無比。」「紅毛」語氣中估計夾帶了一點急促。

    「好的，保護自己，我馬上下來！」「紳士失落者」的語氣顯得比「紅毛」還要急促。

    轟隆，轟隆，噠噠噠。

    垂直電梯的運轉聲和鐵質小門的開啟聲過後，「紳士失落者」小跑著走入了大廳。

    起先映入他眼帘的是筆直地站立在一旁，半個身體已經被「替代之眼」延伸出的發出紫色與綠色交替光芒的蠕動的形似樹枝的細小觸手所包裹著半個身體的羅捏。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破碎的培養艙位置，沒有絲毫表情和動作，像是一台真正的機械。

    緊跟著他向右看去，一攤猩紅的血液中正在蠕動著的，身體微微有所膨脹得宛如熊類的男人就是亞特伍德。

    此時他從灼熱的心臟位置向外延伸的「通紅血管」已然覆蓋了他白淨的軀體，由於灼液溢出，他的上半身衣物已經被腐蝕殆盡。

    「首領！」「紳士失落者」大踏步沖向了亞特伍德。

    他的雙手涌動著屬於草木的純綠色魔源力，試圖以無用功扭轉異已經異變為無心人的亞特伍德。

    「首領，首領。森林之神拋棄了你，我不會，我會拯救你，你應該」

    最後一個帶著情感的不知名單詞卡在了「紳士失落者」的喉嚨中，赫然停止。

    他先是感覺到大腦中貫穿了一股清涼的感覺，由於失落者的痛感和觸覺與無心人一樣因灼液和「神秘非凡力量」而被削弱些許，他只感覺被針扎了一下腦袋，就感到全身無力，癱軟了下去。

    進而眼前一片漆黑，永恆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果然管用，首領的槍對付失落者都有額外加成。是銀吧，還有魔源力的緣故對吧。」「紅毛」微笑著吹了一口散發著煙霧的槍管，微笑道。

    「這樣看來，這裡最大的威脅就消失了。羅捏先生，我很遺憾那五個失落者孩子死在了亞特伍德這個老狐狸的手中。但你是無辜的，並且對於我來說也沒有價值。希特和那兩個失落者孩子就關在這扇小門後面的Z-58和Z-59房間，其他的隊員都在森林邊境執行任務。你可以帶著他們幾個離開這裡，去往你們應該前去的綠境森林。對了，」「紅毛」像是想到了什麼，打了個響指說道：

    「我不知道你這個狀態能不能聽到我說的話，不如將『替代之眼』的掌控權還給你吧。只要你心甘情願，你就能控制你自己。雖然今後會在機械意識和人類意識中尋求平衡，但總好過現在不是嗎？」

    緊跟著，「紅毛」的雙手涌動著高溫度的，明亮的紅色光芒，口中念叨著古日涅帝國語結靈道：

    「森林之神賜福我！」

    「火焰的力量熔煉一切！」

    他涌動全身上下屬於火焰的力量於右手食指的指尖處，接著用力按在了羅捏胸口處的紫色按鈕處。

    白灼的霧氣逐漸升騰起來，紫色按鈕瞬間被融化。

    與此同時，覆蓋在羅捏身上宛如樹枝的觸手也盡數縮回了他的眼球和心臟位置，彷佛從未出現一般。

    隨著一道藍色的光芒閃過，羅捏的雙眼重新恢復到了純潔的藍寶石般的狀態，除了「雪絨花」和「雙頭鷹」紋身之外。

    機械的齒輪聲和嘈雜呢喃的耳語逐漸消退後，羅捏總算從一場迷霧般的夢境中甦醒。

    他面前的一切逐漸由模湖變得清晰之後，剛才亞特伍德對他、對那些孩子所做的一切的記憶也瞬間灌入了他的腦海。

    「啊！」

    痛苦地抱著頭顱慘叫一番後，羅捏穩定了精神。

    用力甩動了頭顱之後，他組織著腦海中熟悉而又陌生的日涅帝國語單詞，問道身旁的「紅毛」：

    「你是誰？為什麼幫助我？」

    「還記得這兩句詩歌嗎？」「紅毛」露出了善意地微笑說道：

    「機械世界的凜冬是永恆的未來，新的紀元會在夜與冰中消亡。血紅的緋月高懸於星辰，夜幕期待黎明的到來。」

    「迪倫，你認識迪倫。你也是希望教會的？」羅捏興奮地問道。

    「這個問題等下告訴你，在我們脫離危險之前。但現在，你難道不希望親手湮滅了亞特伍德嗎？他，快要變異成異種無心人了！」「紅毛」伸出右手，指向了已經掙扎著要站立起身的「無心人亞特伍德」。

    「械靈之光不會饒恕他！」羅捏憤恨地說道。

    他雙手以存在於這個廢土世界百年之間沒有過的速度，以無咒語的方式結靈，不到一秒的時間後，他的雙手已經凝結了一股紅色與白色交織的明亮光芒。

    他厭惡地望向了已經掙紮起身，身體膨脹直三米左右，身體中血管向外凸出，甚至變成了一條條細小的紅色「蛆蟲」般用力收縮著包裹著它們的肌肉的亞特伍德。

    「械靈之光！」羅捏怒吼道。

    一道摻雜著聖潔和邪惡的，宛如天使和撒旦力量共同作用的屬於機械的光芒從他的手中湧出，徑直貫通了亞特伍德的軀體。

    四五秒鐘之後，從突見強光的不適感中舒緩過來的「紅毛」微笑凝望了羅捏一眼，進而打開了身後沉重的小鐵門

    四小時後。

    失去了亞特伍德的「蘇格拉特別行動小組」宛如一盤散沙般失去了所有的控制，「紅毛」在向其他隊員宣布亞特伍德變異成無心人被處決後的訊息後，帶出希特、薩依和羅森的行動出奇地順利。

    甚至有幾個隊員願意主動配合「紅毛」，還有散發著紫色的「邪惡」光芒的羅捏。

    乘坐垂直電梯逃離「韋爾斯之徑地下空間」的五人由羅捏駕駛希特的「棕熊」牌戰車行駛至了綠境森林的邊緣，「韋爾斯之徑」盡頭的被稱作「亂石遺蹟」的邊緣。

    停下戰車，舒了口氣閉目養神半分鐘後的羅捏望向了後座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希特，還有攙扶著他的羅森，以及一言不發的薩依感覺到了一股劫後餘生的奇妙感覺。

    他打開車門，望著森林之上的緋紅之月，以及感受著黎明前最深刻之黑暗的森林境地，轉頭問道一同坐車過來的「紅毛」：

    「你叫什麼名字？是失落者嗎？是希望教會之人嗎？」

    「的確如此。我受到希望教會紅衣樞機的命令潛伏在蘇格拉軍隊中，之後跟隨亞特伍德成為了外區特別行動小組的成員。但我也希望失落者中不是叛徒的那群人能搶先接觸『械元之女』，我也希望阻止『血夜儀式』那種獻祭一個城市之人生命而產生罪惡幻覺夢境的儀式。羅捏，你我的目標是一樣的，雖然我要在此與你分道揚鑣了。」「紅毛」摩挲著鮮紅的頭髮，拉開車門，站在堅硬的土路上，繼續說道：

    「我叫奧里弗爾·亞魯科，我要單獨行動了。不過羅捏，我們會在沉寂高地見面的。這裡已經是綠境森林邊緣了，開車只需要幾個小時就能到達沉寂高地。」

    「好吧，祝順利。」羅捏柔聲道，順便走向後座門口，撫摸了一下薩依帶著些許慌亂和疲憊的臉頰。

    「也祝你順利，找到『智慧』序核。」奧里弗爾說道。

    緊跟著，他微笑地望了眼羅捏，頭也不回地向著綠境森林外圍徒步而去。

    －－－－－－題外話－－－－－－

    羅捏篇「綠境森林」篇結束，接下來羅捏就只有「沉寂高地」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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