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入黨前後]
第25節(25)
25
大幕剛剛落下,演員們來不及卸妝便成鳥獸散從後門跑了。
當所有人都走了之後,李進這才發現整個劇場裡就留下自己一個人。
此刻的李進雖然又飢又渴,卻並不覺得害怕。
她掏出錢袋,想看看還有沒有打車回家的路費。
錢包里空空如也,分文不剩。別說車費,連今晚吃飯的錢也沒有了著落。
李進突然想起,附近有一家白俄餐館做的羅宋湯相當不錯。李進認識店主,她相信只要自己開口,白俄羅斯老頭會為她打破「沒有免費的晚餐」這條禁例的。
剛走進餐館,李進就覺察到氣氛有點兒不對。
許多食客停止了用餐,正注視著她。
許多人認出了她。
他們剛剛看過她下午的演出。女演員李雲鶴這個名字給他們留下了極好的印象。不僅是她的演技,更讓他們折服的是她的勇氣。
警察抓人,這個小女孩卻留在了最後。
有人在店主耳邊低聲訴說了些什麼。小老頭一高興,為李進提供了一餐免費的豐盛的晚餐。
翌日,李進必須去參加一個抗日示威遊行。上級派了個女人為她帶路。一不小心,半路上李進將帶路的人給弄丟了。
李進急了。
急忙趕往附近的內盛橋,一個熟人也沒有找到。她急忙趕往另一處地點,卻發現周圍全被警察給包圍上了。
被包圍的人是英國殖民政府錫克教代表。
繞開這一危險區域後,她繼續堅持尋找示威遊行的集合地點。碰巧路上遇到了一個熟人,告訴她集合點已經改在了北京西路。李進一口氣跑到了愛文一路大街,卻沒有發現一個人。
李進沒有放棄,一路追趕下去。
直到看到大街上出現一群尊貴的先生們。(這些「衣冠楚楚」準備參加示威遊行的男人,全是作家和學者。)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說到這兒時,李進的情緒有些低落。說話的聲音很低,近乎耳語。
沉默了片刻,才重新恢復過來。
這幾天,她一直靠吃安眠藥才能冷靜下來,小睡一會兒。昨夜,因服食了過量的安眠藥,不小心倒在地上起不來了。是護士發現了她,並將她弄到了床上。當李進笑著跟我說了這事兒之後,我才注意到她身邊今晚多了幾個人。
年輕力壯的警衛員小喬、一名護士和醫生。他們隨時都在觀察李進的反映。生怕有任何閃失。
午夜了。李進仍然「精力充沛」,談笑風生。
警衛員小喬似乎膽子比醫生護士都大。中途好幾次打斷李進的說話,提醒她時間不早,該休息了。而根本不理會李進對他瞪眼或是翻白眼。連我這個「外人」都看得出來,李進對身邊的這些小伙子、小丫頭片子過於寵愛。「沒大沒小」的慣了。弄得他們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只當她是「奶奶」,而不是國家「第一夫人」。
沒奈何,李進只得站起身來,大步走出了房間。走動時,她腰間的絲綢腰帶飄動著,像是在舞蹈,姿態優美極了。
但願她今晚有個好心情,睡個好覺。
接上回書,讓我們繼續跟隨李進回到示威遊行的隊伍里。
李進注意到一個年輕的男孩,像是自己過去教過的學生。他背著一個大包袱,樣子有些古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包袱里不是藏著武器就是傳單什麼的。
果真如此,小伙子的行徑引起了一名錫克騎警的注意。騎警舉起了手中的警棍,簡直朝他沖了過去。沒等小伙子反映過來,警棍已經粗暴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小伙子身體失去平衡,應聲倒地。
這一幕剛巧被李進看在了眼裡。
李進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根本就沒考慮自己的魯莽行為帶來的結果只能是,下一個被打翻在地的是她自己。
半路上,李進冷靜了下來。
為了不引人注意,她放慢了腳步,假裝在看櫥窗里的時裝,目光卻在搜索觀察周圍的情況。
此時,有一名中年婦女走了過來。此人(老王)李進認識,曾在一起工作過一年多的時間。
她示意李進跟著她走。
李進沒有多想,便跟著她一直走到了愛文一大街。
再往前走到立勝橋附近時,李進突然發現身後跟著「尾巴」。李進使眼色示意老王先走。自己「領」著警察拐進了胡同里。李進對這一帶很熟悉,三轉二轉便將尾巴甩掉了。
李進安全地回到了學校。
繼續她的教學生涯。
儘管李進不是中央或省委的成員(甚至連上海支部的成員都不是。),可是隨著她的名聲越來越高,她也越來越重視在示威遊行中採取特別的預防措施。
她甚至發明了一種「飛行會議」——那種即開即散的碰頭會。
她可不想被人抓住,在監獄裡過一輩子。要知道外面還有許多工作正等著她去做呢。
李進和她的朋友們總在不停地爭論,為了不引起警方的注意,採用什麼樣的戰術才是最成功的?
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從事地下工作,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勝任的。
那年秋天,她收到了一封信。縱向摺疊起來就能看到信封上的兩個字:「雲鶴」。
不過,「鶴」字只寫了半邊,去掉了右邊的「鳥」字。
這麼做,只是為了安全起見。也是白區地下工作常見的一種聯絡方式。
信的內容通常都很簡單,根本看不出什麼端倪。
信上說,聽人說她被瘋狗咬了,正在住院治療。對此深表同情。並希望她安心養病,早日恢復健康。
這是地下組織事先決定好的暗語。
意思是:
你現在處境很危險,必須馬上撤離!
這是一道令人十分惱火的密令。好不容易在上海站住腳,工作剛有了一點成績,就要撤退。實在是心有不甘。
要知道李進在上海的這段日子並不好過。她一直是在夾縫中求生存。
一邊是中央在上海的分支機構,另一邊是左翼聯盟。兩邊下達的指令,大部分是相互矛盾的。
到目前為止,左聯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變得越來越左,左到「王明路線」上去了。共青團和其他一些革命青年和學生的組織也都跑到「左」邊去了。
就像她說的那樣,一個要堅持城市鬥爭,武裝奪取政權;另一個要上山打游擊,走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
不管你去哪兒?只要離開城市就行。
是走?
是留?
起初,李進也很矛盾。
最後,她還是接受了組織的決定,搬到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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