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沉船。
這兩個字眼在耳朵邊響起的時候,張連翹當時就愣住了。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了眼面前正在播放著沉船新聞的電視,嘈雜的救援現場中那艘被反覆提到的客輪名字的確是叫綠洲號。心裡一瞬間像是被什麼東西擊打了一下,促使的張連翹都有些恍惚,而在片刻的沉默後,他還是用有些不確定的聲音回問了一句道,
「麻煩……麻煩你再說一遍可以嗎?沈蒼朮……沈蒼朮他怎麼了?」
那頭的工作人員顯然今天一整天都在做著和家屬們溝通的工作,對於家屬的這種反應也能理解,於是他耐心地將這裡的情況又複述了一遍,接著又說明了目前的救援進程,最後還不忘安慰了一句沈蒼朮現在只是失蹤,並不是確認死亡,希望家屬不要放棄希望等等,而沉默地聽完了這些之後,張連翹也沒有像其他情緒失控的家屬一樣一下子大哭起來,反而是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沖那位語氣哽咽的工作人員緩慢地回了一句。
「謝謝……我會立即過去的,謝謝你。」
這般說著禮貌地掛上了電話,把電話丟在身邊的沙發上後,張連翹在張浩然疑惑的注視下一聲不吭地呆坐了幾秒鐘。原本還拿著零食吃得開心的張浩然似乎是感覺到了自己哥哥的不對勁,而等他猶豫地想開口問問是怎麼了時,他哥已經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朝樓上跑了個沒影。
「浩然,我把你先送到陳爺爺家裡去幾天,我要出個門!!」
動作迅速地收拾好簡單的行李,在將一臉茫然的張浩然開車送到了陳分明家裡,張連翹努力沒有向任何人表現出自己真實情緒的同時還順道去了趟動物戶籍處。陳強強他們都還未得知沈蒼朮出事的消息,見張連翹過來還有些意外,而等張連翹好不容易在檔案室翻找到了沈蒼朮的所在戶籍又確定他目前還沒有死亡後,一路上過來的時候都顯得恍恍惚惚的張連翹先是筋疲力盡地鬆了口氣,好一會兒才顫抖著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發紅的眼睛。
從聽到沉船的消息之後,他的腦子裡就在第一時間否定了沈蒼朮可能已經遇難的想法,畢竟如果他真出了什麼事,自己這邊肯定會有所察覺,可是一想到沈蒼朮並不熟悉水性,又遭遇了風力如此強大的颱風,張連翹就有些六神無主,偏偏在這種情況下,他自己首先不能失了分寸,而就在他確定好沈蒼朮的安全後,他也沒再繼續耽誤時間,直接就買了當天飛往事故發生港口的機票,和那一百多位乘客的家屬一起來到了這個此時正被全國所關注著的海域。
此時的k市港口充斥著救援隊伍和採訪的記者,張連翹一下飛機就被等候的工作人員攔住了去路。在熙熙攘攘的飛機場裡,形單影隻,臉色蒼白的張連翹親眼目睹了幾位已經確定死亡的遇難者家屬絕望哭喊的場景,而工作人員見他的神色不太好,趕忙也壓低著聲音解釋道,
「對不住張先生,讓你久等了,我是這次事件負責這起事件的工作人員,現在想要和你確定一下有關您家屬沈蒼朮先生的一些情況,也請你現在看一下,這不是他的隨身物品?」
簡易的休息室內,年輕的工作人員從塑膠袋子裡將一個濕漉漉的皮夾遞給了張連翹,這是今天從海里打撈出來的乘客物品的一部分,由於事故方現在依舊在不斷地統計死亡人數,所以需要和家屬再一次確認乘客的身份信息。從昨天晚上開始,關於綠洲號事故的失蹤和死亡具體人數就受到了社會的廣泛關注,許多網友在得知了事故方公布的遇難人數後,都在各大門戶網站發言質疑綠洲號虛報了死亡人數,試圖減輕責任。可是真實的數據就是,儘管沉船發生時整艘船的所有乘客包括乘務人員都被困在船內無法逃生,但是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總之位於船艙底部的一扇玻璃窗戶居然在如此高強度的水壓下被硬生生擊碎了,而正是這難得的一線生機,讓船上的大部分乘客得以安全逃出了船艙,除了目前已經能夠確認死亡的五人和失蹤的十人,其餘的所有乘客都只是受了一點輕傷,並沒有任何生命危險。
這樣的結果就連客輪公司自己都沒有想到,畢竟每每發生這種大型沉船事件總是難免要死傷無數,他們焦頭爛額地處理著沉船事故的後續時,同時也要對當時的情況做一些調查,可是在詢問了幾位受傷並不嚴重且已經甦醒的乘客後,他們卻得到了一個聽上去有些匪夷所思的答案。
「我當時看見了一個長著魚尾巴,人類身體的東西在撞窗戶……其實我也看不太清楚臉,就是覺得那人應該和我們不一樣,對,是他救了我們,是他把我們從船底下救出來的……我看見了,那……那應該是一條人魚……」
一位當時就處於船艙左側的受傷乘客這般虛弱地開口,語氣里是一種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的茫然和無措,或許當時被困時所看見的那一幕實在是太過超出人類的理解範圍,所以當調查的幾位工作人員聽到這話時,差點就以為這個乘客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點問題。不過很快,另外幾個陸陸續續甦醒的乘客們也都在談話中提到了那個在水下神秘出現,又救了他們所有人的半人半魚生物,而對此客輪公司也十分的驚訝,只得把這件神奇的事情也一同寫到了需要交給政府的調查報告裡。
此時的張連翹自然是不知道這點的,他只是和另外幾個失蹤人員的家屬一起等候在休息室里,表情灰白的可怕。在剛剛從工作人員手裡接過沈蒼朮的皮夾之後,張連翹也沒來得及仔細查看便配合著工作人員做了登記工作,而等他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把皮夾翻開時,他第一眼對上的就是裡面那張已經進了水的,顯得皺皺巴巴的照片。
沈蒼朮走到那裡都把這個破錢包帶到哪裡,他這個人很念舊,所以除非是做了很大決心,否則誰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這裡面的照片其實已經放了很多年了,如今也被磨得有些模糊了。以前那個位置放的,是他母親沈雪在世的一張相片,而等他和張連翹在一起並成為一家人之後,他便悄悄將那個位置空了出來,又放進了一張和張連翹的合照。
這般想著,張連翹用拇指小心地擦拭了一下相片上的水漬,他一言不發的樣子看上去和身邊的那些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家屬完全不同,所以也顯得有那麼點格格不入。他沒有哭泣,也沒有喊叫,只是就那麼表情凝滯地倚靠在休息室的牆壁上,而就在所有人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的雙手卻一直在無法控制地顫動著,連牙齒都緊緊地咬在了一起。
一個下午的時間匆匆過去,伴隨著廣播不斷地更新救援進展,整整四個小時張連翹都等候在了此時依舊被颱風肆虐著的k市港口,可是好消息始終沒有傳來,而眾人耳朵里聽的更多都是一個個象徵著死亡的噩耗。
「對不起……孫甜女士的遺體剛剛已經被找到了,目前正在被運往岸邊……對不起,王東軍先生的遺體也被找到了,請您節哀……對不起,您女兒姚倩倩的遺體已經被找到了……」
沒有什麼比希望之後隨之而來的失望更令人絕望,許多默默祈禱許久的家屬在聽到自己親人死去消息的瞬間就暈厥了過去,而眼看著等候室的家屬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張連翹和一個手上綁著繃帶的女人干坐著時,一直陪著他們在這裡等候的工作人員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那個……你們二位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如果有情況,我們會第一時間告知你們的,尤其是王女士,您自己的傷勢也需要休養,如果我們有您女兒的下落,一定第一時間……」
無論工作人員怎麼苦口婆心地勸說,張連翹和那個女人都沒有去休息一會兒的意思,工作人員最後也無奈了,只能撐著傘去外面看看情況順便也避開這讓人心情壓抑的場景。他倒也不擔心這兩個家屬會做出什麼擅自離開的行為,畢竟海面上狂風大浪,他們就算是再著急也只能在這裡等著救援船上的消息,等就在這工作人員短暫離開了之後,那個一直呆坐著的女人也回過神來了,可是在茫然地環顧了一圈四周後,她先是僵硬地眨了眨眼睛,眼眶裡卻是忽然落了兩滴淚來。
「小華不會死的……我的小華不會死的……不會的……」
自言自語地念叨著這樣的話,這個可憐的女人身上還帶著消□□水的氣味,顯然是之前在船上被解救的乘客,她口中的那個孩子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顯然並沒有多少生機,但不到最後一刻,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放棄自己的親人,偏偏就在這時,有個撐著傘的男人從外面跑了進來,一看見女人坐在這兒就怒氣沖沖地開口道,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讓你好好躺著休息!!你這是要幹什麼!!」
看這男人的語氣應該就是女人的丈夫,相比起女人的崩潰絕望,這個一身狼狽的男人也好不到哪裡去。那個如今仍然下落不明的孩子是他的兒子諸華,就是在昨天晚上的那艘客輪上,他們一家三口齊齊落入水中,可是最終他們夫妻倆都安然無恙地被救出,只有那個孩子失蹤在了大海之中,而一想到這裡,這個等了二十幾個小時,已經心灰意冷的父親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淑琴,你別等了……小華……小華說不定真的沒了……都那麼久了,那孩子又不會游泳……他到哪裡去等著別人來救他啊……淑琴,小華沒了……」
「不會的……不會的!!小華沒死!!」
大喊著打斷丈夫的話,這個可憐的母親用手捂著嘴嗚咽著,眼睛通紅通紅,卻還是用固執的聲音沖面前的男人大喊道,
「我們是小華的爸爸媽媽!!我們怎麼可以放棄他!他沒死!!他沒死!!只要不看到他的屍首,我就不相信我的孩子會死!!他一定還在等著我們去救他……要是我們都不等他了,那他……他該怎麼辦啊嗚嗚……」
眼見這和自己同樣遭遇的女人這般無助地哭泣著,乾等了那麼久一直沒有回過神來的張連翹卻像是受到了什麼震動般猛地抬起了頭,他似乎是在女人的話語裡找到了自己的答案點醒了自己,而在片刻的茫然後,他先是忽然從休息室的凳子上站了起來,接著步伐堅定地就朝狂風肆虐的外頭就走了出去。
「喂!!!你……你到哪兒去呀!!」
身後的那對夫妻驚慌地大喊著,沒有雨傘,衣著單薄的青年站在狂風暴雨之中,脆弱的樣子看上去似乎要被隨時吹走一樣,而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的張連翹聞言卻只是頓了頓腳步,接著也沒有去回答他們的問題,卻是義無反顧地朝前邁開了步。
「我去找他……他一定……一定還在等我。」
*
此時的海面上,颱風的風力經過一晚上的肆虐並沒有變得相對平緩,相反有越演越烈之勢。人類的救援打撈船不斷地試圖靠近沉船附近,可是要在狂風暴雨中尋找到剩下的倖存者這無疑是十分的艱難,而最讓人絕望的是,無論這些救援人員怎樣一遍遍地尋找,他們都沒辦法戰勝自然在這一刻對他們的壓倒性攻勢,而就在距離打撈船很遠的一大片沉船碎屑中,張連翹心心念念的沈蒼朮正馱著一個半昏迷的小胖子趴在一塊殘缺船板上喘著粗氣。
「真他媽……真他媽的沉……」
找了大半個海域才找到這個差點被淹死的孩子,沈蒼朮在暴雨中折騰了一晚上,要說不累那肯定是騙人的。雖說現在的他是半人半魚的體質,並不會因此而淹死在海里,可是身上的傷口浸泡在海水裡那麼久,此刻都有些翻捲髮白了,而最悲催的是,他背上背著的這個小胖子也不知道是吃什麼長大的,泡了水之後愈發沉的厲害,沈蒼朮原本並不用花多長時間的行程硬生生地被這可怕的負重弄得拖了好幾個小時,而聽到沈蒼朮暴跳如雷的聲音,意識都有些模糊的小胖子只是張張嘴小聲道,
「我想見我媽媽……我好餓啊……我好想吃紅燒肉啊……」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吃吃吃,沈蒼朮陰沉著臉,忽然有點明白背上這一百多斤的重量是哪來的了。可是這兒離救援船這裡還有一段距離,他要是想游過去,勢必要正面迎上位於海域中心的風暴,到時候他自己被磕著碰著倒是沒什麼關係,就怕這小胖子被自己耽誤了,一輩子都來不及回去見自己的媽媽了。
這般想著,沈蒼朮難免心情有些沉重,昨晚他親眼目睹了不少人類被活活淹死的場面,對此自然是終身難忘。因為只有一雙手,所以儘管他努力地把那些筋疲力盡的人類試圖托舉出水面,可是他還是沒辦法照顧到每一個人的安危,而冒著將自己的魚尾暴露的危險,他一次次的下水救人,一直到天快亮時,他才在很偶然的情況下見到了這個當時就快直接沉底的小胖子。
把他撈上來的時候,沈蒼朮差點以為這孩子死了。畢竟他當時氣都快沒了,胖乎乎的身體更是是比秤砣還沉,偏偏就在沈蒼朮把他嘴巴里的水都給弄出來之後,這個小胖子先是咳嗽了一聲,之後居然緩緩地甦醒了過來,而等他一對上正把夾在臂彎里的沈蒼朮陰森的眼神和紅通通的魚尾巴後,這個滿腦子惦記著吃的小胖子立刻就嚇得嚎啕大哭了起來。
「媽媽!!紅燒魚成精了!!嗚嗚嗚救命救命!!!誰來救救我啊!!!」
沈蒼朮:「…………」
好端端一條象徵富貴吉祥的紅龍魚,卻被這不識貨的小子當成了紅燒魚,氣的就差沒把他扔回海里餵魚的沈蒼朮咬著牙馱著他一聲不吭地往救援船的方向游,一路上這小胖子都被嚇得瑟瑟發抖,連屁都不敢放。
可是在克服了最開始的恐懼後,他也逐漸想明白了正是因為沈蒼朮的存在自己才能得救。偏偏現在他們正是在這暴雨之中,心裡暗自感激的小胖子也沒機會和這位好心的紅燒魚叔叔說聲謝謝,而就在他們被困在越發強烈的颱風中拼著命地往前游時時,到底還是個小孩子的小胖子卻因為力氣用盡,連呼吸都微弱了起來。
「我好想……好想回家啊……媽媽……媽媽……」
一聲聲呼喚著自己的媽媽,在內心最脆弱的時刻,一個孩子總是如此想念著自己的母親。耳朵里聽著小胖子無助的呼救聲,本就被狂風弄得睜不開眼的沈蒼朮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自己心裡的某個堅硬的地方軟了下來,再一想到這小子的媽媽正在家裡等著他時,這個自己從小就沒了母親的固執青年也不知道哪裡來了一股蠻力,咬著牙忍著渾身上下的劇痛不顧一切地往前方遊了過去。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遠處的燈火仿佛永遠看不到邊境。沈蒼朮一邊往前游一邊感覺到自己傷口處的血正在緩緩流出,那種強烈的失血感甚至讓他的視線都變得有些模糊起來,而更糟糕的是,他擔心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會引來附近的一些海洋肉食動物,因此連累了正被他背在背上的小胖子,於是在沉默地又堅持了一段路後,尋找到一塊較為結實得浮木的沈蒼朮先是緩緩地靠了過去,又把背上得小胖子給放了上去。
「自己用手往前刨,能救你的人……就在前面……」
喘著氣說著這樣的話,筋疲力盡的沈蒼朮甩了甩額頭上的水珠,嘴唇卻泛著一種不祥的灰白。他身後的血跡順著金紅色的魚尾延綿不絕,像是一根紅色的綢帶一般纏繞在他的鱗片周圍,透著種異樣的美麗,而虛弱地平躺在船板上的孩子只感覺到那個一直以來保護著自己的強大力量忽然就消失了,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的海面就只有一連串氣泡了。
「你……你去哪兒了呀?」
聲音慌張地都發起了抖,趴在船板上的小胖子朝著睡眠大喊了起來,卻沒有任何人回答他。一下子急的眼睛都紅了,他忍不住用小手拼命刨著水面,聲音也忍不住提高了些,而恰在這時,一道刺目的強光卻伴隨著一個響亮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是有人在那裡嗎!!快回答我!!」
汽艇的引擎聲伴隨著手電筒的光亮,能在現在這種情況找過來的自然只有張連翹。在離開船運公司的休息室後,他就乾脆用自己身上所有的現金買下了一艘汽艇,儘管將汽艇賣給他的漁民也好心地勸解他不要在這種時候出海,可是張連翹還是沒有把任何人的話聽進去,之後在海邊又用滴滴打魚找了條願意帶路的海豚,不管不顧地便找到了這裡。
也許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在沈蒼朮沉入水底那一刻,張連翹終於駕駛著汽艇找到了這裡,此時他的渾身上下都被雨水浸濕,眼睛卻顯得黑的發涼,因為需要在海上不斷地確認是不是有殘餘的倖存者,所以他一刻都沒有放鬆下精神,時刻關注著周邊環境的變化,而在他就差沒將整個海域都快翻了個遍時,他終於找到了一個正趴在木板上等待救援的孩子,可就在他將汽艇開到孩子的身邊,又把他一把抱上船時,這個嚇得渾身發抖的孩子卻只顧著用手指著著幽深的海面抽抽搭搭地開口求救道,
「那個救我的叔叔在下面……他要淹死了……你快去救救他吧……嗚嗚……」
孩子的話音落下,張連翹的臉色就變了,在往那海面迅速看了一眼之後,他將自己身上的襯衫一解便跳了下去,伴隨著濺起的水花,水性一直不錯的張連翹舒展開雙手往海底潛了下去,而等他的視力清晰之後,他第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那正在緩緩下沉的美麗生靈。
明明是那張再熟悉不過的深刻面孔,卻因為此刻缺乏生機而泛著灰白,沈蒼朮的胸膛,手臂和臉上到處布滿著傷痕,斑駁的艷色也刺痛了張連翹的眼睛,因為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張連翹一直以來都懸著的心也落下了些,可是當他親眼看見那條布滿著金紅色魚鱗的魚尾真的屬於沈蒼朮時,張連翹先是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接著便從嘴邊吐出一串氣泡,趕緊遊了上去。
柔軟的水草纏繞著他們的腳踝,兩個緊緊擁抱在一起的青年就像是兩條正在水下交尾的魚,張連翹一抓住沈蒼朮的身體就將自己的嘴唇貼到了他的唇邊,而在用力地撬開沈蒼朮緊閉的牙齒後,他努力地將自己嘴裡的空氣輸送給這個已然沒有絲毫生命跡象的人,自己胸口的悶痛感卻越來越強烈。
「蒼朮……蒼朮……你快醒醒……」
呢喃著喊出那個名字,張連翹抱緊著沈蒼朮的腰肢纏綿地親吻著他,聲音都在發著抖,他無法相信沈蒼朮居然真的就會這樣死了,那冰涼的身體讓他的心臟都跟著一起停止了跳動,他一秒地一秒的數著這讓人絕望的時間,越是等待就越是心頭髮涼,而就在他以為自己就此真的失去了沈蒼朮時,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卻忽然睜開了。
「笨……蛋……你自己……都快悶……死了……」
後來的後來,紅燒魚王子沈蒼朮還是被勇敢的人類張連翹所救,順利地甦醒了。
一起被救起的小胖子諸華和他們一起最終找到了救援船,找到了媽媽,之後也成為了在這次事故中最後確認生存的兩位極其幸運的倖存者。
沈蒼朮的魚尾在引起人類圍觀前就已經消失了,因為遊了太長時間,他甚至在上岸的時候都有些走不動路,所幸當時被他所救的那些乘客都只記得他的下半身,而沒留意他的上半身,於是有關於人魚的神秘傳聞最終還是成了一個永遠無法用科學解釋的謎題。
……
「要是那時候你真的死了,我覺得我說不定就那麼抱著你一起沉下去了……蒼朮,幸好你還活著。」
回到家中的某天,一直以來都沒有再提起那次事情的張連翹忽然就和正在洗澡的沈蒼朮說起了這件事情。彼時已經離那次沉船事故的發生相距兩月,原本正在刷牙的張連翹上一秒還在操心下一個月弟弟中考的事,可是就這麼毫無預兆的,他忽然就含著牙刷歪過頭沖沈蒼朮說了這樣一句話,而原本正在往浴缸里放熱水的沈蒼朮聞言也是一怔,在和水氣中的張連翹對視了幾秒後,他嗤笑了一聲粗暴地吻上了他還帶著泡沫的嘴唇,接著在他的耳邊粗聲粗氣地道,
「笨蛋,你知不知道魚是淹不死的。不過啊張連翹,你這算是承認了……」
——「你死都不願意離開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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