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曹國公府,雅得一塌糊塗的花房之中,李景隆笑著站在朱允熥身前。讀爸爸 www.dubaba.cc
這哪像是個花房,簡直就是個大花園。
占地差不多半畝,僅有的一面牆是通著火道的火牆,然後從火牆往前延伸,由木頭和竹子構成了一個巨大的,方方正正的棚子。
棚子的挑高極高,差不多有三米。
而最讓人驚嘆的,是棚子的頂還有那些用來採光的窗戶,竟然都是晶瑩的琉璃片。
此時外面已然很冷,但身處這座暖棚之中,竟然讓人感受到陣陣的熱意。
由此可想而知,倘若是白天,日照充足的時候,陽光從琉璃瓦中射進來,會是一種何等的美景!
「皇上!」見朱允熥的目光,一直在那些精美的花卉上打轉,李景隆又低聲笑問。
「你這花兒養的好!」
朱允熥微微俯身,隨口說道,「水仙和臘梅就算了,本就是冬月的花!可是你這秋海棠,雞冠花明明過了季,卻也還開的這麼好?」
「呵呵!」李景隆低頭傻樂,「臣家裡養著幾個手藝好的花匠!」
「怕不單是花匠吧?」朱高熾在邊上,仰著圓圓的腦袋,咋舌張望。
「暖棚我見得多了,用大片大片的琉璃瓦採光的,還是頭回見!嘖嘖,您府上是真闊氣呀?」
說著,又低下頭,盯著一盆水仙的花盆的琢磨道,「嘿!養花的盆兒都不簡單呀!」說著,忽然驚訝道,「哎呦!這水仙的盆,是宋龍泉梅子青吧?」
「仿的!仿的!」李景隆忙道,「是仿造的,哪能用真品?」
朱高熾哦了一聲,眼珠一轉,「哎,這麼說,您府上是有真的嘍?」
「這....」李景隆想想,「下官家裡是真沒有!不過....」說著,低聲道,「下官岳父家裡有一個真的宋龍泉梅子青長條花盆,還有一對兒前元白釉印花卉紋的花盆兒.....」
門口,站得筆直的鄧平,猛的心裡咯噔一下。
同時心中暗道,「怎麼我們家有啥姐夫都知道?回頭就讓人把那些古董字畫什麼的都收起來,省得他惦記!」
「嘖嘖!」而邊上,朱高熾又感嘆道,「曹國公,嘖嘖,大明朝親王的日子跟您都比不了哇!」
「殿下說笑了!」李景隆笑道,「都是父祖的福萌,還有皇上的錯愛!」
他李景隆是有錢,但在外人面前從不顯露自己有多少錢。但在皇帝面前,他不但從不遮掩,還總是展露出自己家中最奢華的一面。
用他的話來說,臣的一切都是皇上給的!而且他所有的錢,所有的資產,都經得起盤查和推敲,絕沒有不義之財。
當然了,表面是沒有。
私下裡有沒有,就只有他李景隆自己知道。
這時,朱允熥在旁邊拍拍手,坐下笑道,「花養的不錯,人也燒包!」
而一旁,自打進了曹國公這精美的花房之後,一直默不作聲的六斤,先看了看朱允熥又看了看朱高熾,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太子有話說?」朱高熾笑道。
「王伯!」六斤微微低頭,想了想,「侄兒忽想起一句詩!」
李景隆馬上笑道,「太子爺好雅興!」
豈料,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全僵了。
因為六斤看著他,一字一句的念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說著,小小的人兒仰頭看著暖棚精美的琉璃頂,繼續說道,「剛才在路上,應天府的差官說流民和乞丐要進城....」
「以前,孤不懂。為何每逢災年或者地方上欠收的時候,災民和流民就往京城涌!後來學士們跟孤說,是因為京城是皇帝居住的地方。」goΠb.oγg
「別的地方可以餓死人,京城則不可以!這兒不但住著皇帝,還住著天下最有權有錢的人!而且,天下最好的東西,都在這兒匯聚!」
說著,六斤低下頭,認真的想了想。
「京城很好,但京城之外,卻還有百姓受苦受凍。城外的乞丐流民是人,城內的百姓是人,滿朝公卿也是人。可人和人之間過的日子,卻不是一樣的日子。」
「就像曹國公家,他家的暖棚比尋常百姓遮風擋雨的房子都要好得多!」
聞言,李景隆後背冷汗直流。
趕緊附身道,「太子殿下憂國憂民,真乃萬民蒼生之福.....」
豈料,六斤直接開口道,「憂國憂民是孤的份內之事,天下供養皇室,而皇室須以仁德反哺!」
「殿下所言,臣慚愧之至惶恐五內,無地自容!」李景隆忙道,「殿下的話,對臣如醍醐灌頂!」說著,轉頭對外邊吩咐道,「來人,速去城外給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乞丐等,搭建房舍給與米糧....」
「其實!孤也知道,這不怪你!」六斤挨著朱允熥坐下,又道,「人,生而不同也!有的人生下來,就是衣食無憂。有的人生下來,就註定受苦!」
「但....」
朱允熥摸摸兒子柔軟的頭髮,鼓勵著說道,「但什麼?」
「人生而不同,但天下可以大同!」六斤大聲道,「正如老祖在的時候所說,我們沒辦法讓讓天下都吃飽穿暖,但要盡最大的努力去那麼干!」
「吾子如何?」朱允熥對朱高熾笑問。
「善,大善!」朱高熾正色道。
然後,看著六斤,心中暗道一句,「怪不得以前被老爺子當成了眼珠子心尖子,這小子比他爹啊!」
朱允熥繼續摸著兒子的頭髮,輕聲道,「你能說出這些話,父皇很欣慰!」說著,笑了笑,「好好讀書,等再過幾年你大了,父皇讓你出去遊歷天下!好好看看天下,看看天下的百姓!」
「嗯!」六斤用力點頭。
「傳旨!」朱允熥又轉頭道。
鄧平快步上前,就聽朱允熥繼續道,「東宮幾位學士教授太子有功勞,每人賞裘皮大氅一件,核桃炭五十斤!」
「遵旨!」
就這時,外邊有報,承恩侯趙思禮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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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
暖棚中,朱允熥換了個姿勢,看著趙思禮,「城外哪來的流民和乞丐?」
趙思禮忙道,「回皇上,前歲淮北大水,許多地方被水淹了!水淹過後的田地,三五年都打不出什麼糧食!」
「所以有些家裡男丁少,本又沒什麼田地的百姓,到了冬天只能來京城乞食求活....其實原本也沒這麼多,不過是零星的,可今年不知怎麼了,就突然冒出來這麼多....」
說著,他看看皇帝的臉色,腦中靈光一現,把剛才應天府和他倒的苦水放在了心裡,沒有宣之於口。
應天府的原話是,這些刁民是要慣了!
他們知道眼看過年了,來京城必然不可能空手回去,不但自己來,還拖家帶口一村村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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