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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家僕回道:「先生,聽聞那鄒國公還在驪山養病。」
因為河西走廊的關稅之爭,長孫無忌竟然因為這件事吃虧了。
這讓他感到詫異。
高士廉咳了咳嗓子,鬚髮皆白的他越發老邁了,他閉著眼講道:「虞世南也走了,下一個該是老夫了吧。」
家僕回道:「上一次宮裡派來的御醫說老先生要多休養,心事越多對病情不好。」
能夠給張陽指點的也就張公瑾了,而張陽此子年紀輕輕,心思深重有城府。
高士廉很了解長孫無忌,這孩子就是他帶大的,如今輔機在朝中的地位越來越高,權力也越來越大。
這正是他所擔憂的,弄權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高士廉拄著拐杖站起身,低聲道:「也挺好的,朝中的年輕一輩也能與輔機斗一斗,讓他吃點虧也好。」
說罷,研磨執筆寫了一封書信,將其上了封蠟叮囑身邊的家僕,「將此信交給張公瑾。」
「喏。」
驪山與長孫無忌相鬥,驚動的是高士廉與張公瑾。
本就帶著女兒來聽老師講課,張陽將信遞上,「老師,許國公都在信上寫了什麼?」
張公瑾坐在輪椅上,他放下書信笑道:「你與長孫無忌有了矛盾,高士廉向老夫說了,這一次是長孫無忌針對驪山並不是他授意的。」
「那高士廉是來解釋誤會的?」
「嗯。」
師母正帶著女兒吃著點心,張陽不解道:「我也沒覺得這件事是高士廉授意的。」
張公瑾搖頭無奈道:「老夫都快病死了,高士廉這個老傢伙怎麼還活著。」
張陽喝下一口茶水,「老師都說了多少遍生死了,這種事情還是少說為妙。」
「祖地的人早就給老夫挖好墳就等著去下葬,他們也在盼著,老夫一日不死他們心中便會一直牽掛。」
張陽給老師倒上一碗熱茶,「那就讓他們惦念著。」
「你總是這樣,哪天陛下要你死,你是不是也要問一句憑什麼。」
「難道不該問嗎?」
「唉,老夫當年所慮是對的。」
聽著老師的話,張陽自顧自喝下一口茶水,「今年的春茶就要送到驪山,等新茶到了給老師也送些來。」
「如今是能活一天是一天,不用總想著給老夫留一份。」
「這許國公是來示威的嗎?給長孫無忌撐腰?」
「因為河西走廊關稅之事,長孫無忌想要對付你,你利用他的方略倒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讓他現在左右為難,讓人覺得他趙國公的才能不如你驪山。」
「我的稅法本就更好。」張陽不以為然道。
「嗯,賦稅一直都是頭等大事,長孫無忌為了對付驪山,這一招用得有些莽撞了。」
張公瑾分析著又道:「他會這麼做也有緣故,是因為驪山幾次向朝中漫天要價,總歸來說他是站在陛下那頭的,而你還是孤立無援的。」
「他高士廉來信也不是為了示威,而是希望老夫不要因此去對付長孫無忌,還說老夫若在以後幾年依舊蟄伏,他高士廉也不會參與禮部與長孫無忌之爭。」
「你不要小看高士廉,長孫無忌能夠招攬如此多的士族中人,也是我以為他的身後有高士廉,此人當年的門生舊故眾多,這世上的名仕已經不多了,他算一個還活著的。」
「還在信中說了交趾的舊事,當年高士廉在交趾還有事沒辦完,你若有心就讓許敬宗早些將交趾收了,交趾,九真,日南三郡是當年漢武帝時期的都郡,現在還流失在外呢。」
張陽回道:「考慮過,可要翻過嶺南不容易,也不瞞老師我已經派人去南詔了,等拿下了南詔再考慮交趾三郡。」
「原來你早就有打算了?」
「嗯,何必大哥在南詔有兩年了。」
「南詔現在的戰亂原來是這樣,現在老夫明白了,你想得長遠,先奪南詔,再收回交趾也確實是你的作風。」
張陽又道:「等溫挺拿下了高句麗,新羅,百濟三地之後,我打算再拿下倭島,這件事做得不會太善良,可能那座海島會死很多人。」
張公瑾像在聽一件很尋常的事,神情沒什麼詫異也不驚訝。
張陽皺眉道:「當年天下大亂老師什麼場面沒見過,也見怪不怪了。」
張公瑾失笑道:「拓邊是好事,建功立功自當義不容辭,可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一個縣侯?」
「做弟子的沒出息,讓老師見笑了。」
「嗯,你若不是事事都與陛下談條件,你該是個縣公的。」
「借老師吉言,弟子會盡力的。」
張公瑾擔憂道:「你不會向陛下低頭。」
「是呀,我們又回到了皇帝,富商,宰相的難題上了,權力,財富,地位,至少在當下的制度形態中三者永遠都不是一體的,制度形成的歷程在現實理論上是唯心的,而我更相信唯物。」
張公瑾欣慰一笑,「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很有意思。」
小清清吃了點心,聽爹爹與師公的談話也就當聽了一課。
驪山的建設很快,每天都有新房子落成,在村子裡為了再一次集中產業轉型的路上奮進時,張陽又恢復到了清閒的狀態,總是看看現在的建設進程。
再看看太府寺的耕種進度,若是再沒事幹,張陽就用自己的清閒的時間在驪山多種一些竹子與果樹。
橄欖樹總算是有些起色了,不過長出來的橄欖很小。
蘋果樹已經有半人高,結出來的蘋果雞蛋大小,咬了一口澀得難以下咽。
張陽將這幾株果樹種到驪山的山麓南面。
李玥和女兒拿著小鏟子挖土,就當這是一家人的親子活動了。
「關中缺少樹木,以後我們驪山帶頭多種一些。」
小清清一雙小手髒兮兮的,衣服上也有些泥沾著,「爹爹,我們多種一些桃樹吧。」
「關中種出來的桃子不好吃。」
「女兒喜歡吃桃子!」小清清倔強道。
「那夏天你只吃桃子,不能吃別的水果。」
「不行!還要吃胡瓜,多種點胡瓜,不要只有桃子,秋天還要有梨。」
李玥抱起女兒笑道:「你爹爹是太府寺卿,要種什麼他說了算。」
「爹爹,我還要吃玉米。」
「現在沒有玉米給你吃。」
「爹爹,玉米是什麼樣的?」
「等大唐征服了世界,你就能吃了。」張陽不住搖頭,後悔給女兒講這麼多了。
關中從四月到了五月,淮南送來的第一批新茶到了,第一批茶葉就有半石。
都是上好的明前春茶,這些茶葉足夠驪山喝,有盈餘用來送人。
往後還會有茶葉繼續送來。
張陽喝著今年的新茶讚嘆道:「關中的茶葉價格又漲了吧。」
媳婦拿著茶碗,她纖細的手指與茶碗正合適,看著很是賞心悅目。
小慧懷抱著賬本點頭道:「師父所言不錯,長安城的茶葉比去年又漲價五成。」
張陽笑道:「還會接著漲的。」
茶葉可以炒制所以能長時間保存,對互市來說西域與突厥沒有這麼多可以吃的蔬菜,他們需要茶葉。
張陽想到了後世種種互市之策,當茶葉成了貿易往來重要物資,驪山距離發大財就不遠了。
其實李玥想要拿下淮南的那幾片茶山也容易,以家裡現在的財力就算是砸錢,不計代價也能將那些茶山買下。
只是媳婦不願意做這個冤大頭,不願意花這麼多的冤枉錢。
喝罷茶水,李玥帶著三個弟子盤算自家的家產,家裡現在有現錢一百六十萬貫,將許多前朝前隋的舊錢在宮裡換新之後折損兩千餘貫。
去年各廠經營所得六萬貫,賦稅交了近五千貫,拋去各種開支,還有村子裡的花用採購,盈餘不足一萬貫。
河西走廊賦稅所得一萬七千三百一十貫錢,給予朝中三成之後,盈餘六千貫不到。
沒了白糖生意之後,李玥發現掙錢的速度也沒有這麼快,去年一年家裡也沒掙多少錢。
算上採買作物,更不要說去年買煤石與鐵料等等事物。
李玥的算盤撥得嗒嗒作響,臉色越發不好看。
晌午,她坐在一旁,一張臉委屈得就要哭出來,「夫君……」
張陽打開一個竹筒,好奇道:「怎麼了?吃黃連了?」
李玥把賬目放在桌案上,一張臉苦著道:「去年虧錢了,虧了兩千貫。」
張陽倒吸一口涼氣,驪山竟然虧錢了?
「嘶……虧哪兒了?」
她抿著嘴示意看了看賬目。
張陽翻看賬目,一入眼便是密密麻麻的統計,迅速給合上之後,揉著鼻樑,「與我說就好。」
「去年村子裡買了很多煤石鐵料,青雀為了精銅竟然花了八千貫錢!」
張陽點著頭,「那是發展所需,以後會回本的。」
這時候最讓她委屈的事情就是虧錢了,錢少了!
哪怕多賺盈餘有一文錢都不會讓她這麼難過。
「夫君……」
「嗯。」
「我們去向父皇討賬吧。」
「好呀!我們廣發布告。」
李玥又收回了目光,低聲道:「罷了,父皇自己的日子都如此簡樸,沒錢還我們家的。」
她起身走到屋外,面無表情地看著藍天,在發愁也在傷心。
驪山竟然虧錢了,驪山竟然能虧錢?
經營這麼多年了,竟也有虧錢的一天,她的神情悲愴,恍然在夢中……
女兒很不識相地在這個時候走過去問了問,聽娘說了三兩句話。
她又走到爹爹身邊,小臉有些憤然,「爹爹!我們家虧錢了?」
張陽還在看著書信點頭,「我知道了。」
「娘說了,爹這一年的零花花用都要收沒。」
張陽拿著信紙的手明顯抖了抖,神情還是保持著鎮定,「知曉了,你去告訴魏王舅舅,就說我們家虧錢了。」
「熊大,我們走,去找魏王舅舅。」小清清走到門外大聲道。
書信中是裴宣機讓人送來的,信中所寫的是七宗五姓如今的形勢,因為之前的債務買賣之事,李政藻變賣了所有家產,現在他已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人。
而裴宣機的處境也不好,他因為鼓動學子鬧事,被范陽當地的官府通緝,如今又回到了太原躲著。
至於他的債務賣給了范陽之後,再也沒有賣出去過,這種買賣方式還是有許多人不能接受的,考慮欠妥了。
慧曠和尚回到了揚州的國清寺,他承認參與造紙術的買賣,並且還在籌集銀錢,打算再來驪山買。
債務的買賣並不影響之前的交易,中原的和尚太需要造紙術了,他們需要用造紙術來編寫更多的經書,他們的事業是讓更多的人成為和尚。
即便現在朝中屢屢限制寺廟,可揚州距離皇帝太遠,對他們所在地界的影響並不大。
夜裡,張陽坐在書房內,眼前是筆墨紙硯,「媳婦,我們一定要這樣嗎?」
「嗯,夫君要寫檢討,把虧錢的原因寫清楚。」
「我若不寫呢?」
李玥抬著下巴,眼神帶著不滿,「不准回屋睡覺。」
「慢著,這件事不對,驪山是你在經營,怎麼能說都是我的責任,夫妻間應該共同承擔才是。」
李玥拿起了紙張,「無妨,我也寫。」
看著眼前的紙張,張陽還未動筆,她竟然真的開始寫了。
「驪山要發展,自然需要投入,去年年初的時候驪山的肥皂作坊與造紙坊停工許久,會虧錢也是正常的,你的經營沒有問題,我採買鐵礦和煤石也是為了以後的發展,這點虧損是正常的。」
越說她越發奮筆疾書。
張陽乾脆起身攔腰抱起她,她的手還握著筆,眼底裡帶著倔強。
只好安慰她道:「今年我們多掙一些,掙回來。」
「那我們家不能再胡亂花錢了。」
「好。」
她的語氣帶了幾分堅定,「只進不出!」
「嗯。」
……
次日,早朝之後,李世民走在還在興建的太液池邊上,身側是王公公的講述。
「驪山竟然虧錢了?」
王公公回道:「魏王殿下的人送來消息說是去年驪山不僅沒賺多少銀錢,還虧了不少。」
李世民心情大好,今年各地賦稅上交,朝中又富裕了,難得痛快,開懷笑道:「告訴程咬金他們,朕今日在興慶殿擺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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