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李玥 第八百零六章 皇帝與豪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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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不少風雪飄入殿中,殿內很安靜,甚至可以聽到殿前侍衛被凍得牙齒打顫的聲音。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許敬宗聽著自己的呼吸聲,此刻被陛下盯著後襟已濕了一片。

    李世民低聲道:「難怪能夠打下南詔,原來是衛府出身。」

    心中不知陛下對何必的身份了解多少,或許陛下已經全知道的。

    許敬宗本著自己與那何必來往並不多,此刻裝著糊塗,心中暗想:縣侯呀縣侯,為了我們禮部的大業,下官豁出去了。

    以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事情發展到最後,就會發現張陽的選擇往往是對的。

    一個能夠辦事努力勤勉的人或許會有一番前景,可在許敬宗看來會努力不如會做選擇。

    如果選擇得好,再加上一些努力才是事半功倍。

    李世民又道:「明日午時,朕會在太液池邊上等他。」

    許敬宗躬身行禮,「喏,不知陛下有何需要下官去準備的。」

    李世民擱下筷子喝下一口茶水道:「就這樣去準備吧。」

    「喏。」

    說罷,許敬宗向陛下行禮,又向太子殿下行禮。

    此刻長安城的驛館,何必穿金帶銀,大搖大擺地走入驛館內。

    驛館內,關外人不少,有三五成群的西域人,還有吐蕃人,或者是突厥人。

    當南詔王走入驛館內,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多時,驛館內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南詔眾人身上。

    昔日的南詔使者獨羅正面帶怒意地瞪著眼。

    「諸位,與我共同誅這篡位之賊!打死他後……在下就去平定南詔。」

    現在這個獨羅也能文縐縐地說關中話。

    何必剛站定就看到一群人迎面沖了上來,躲開一個人的拳頭,便一腳將面前的人踹倒在地。

    晃了晃胳膊,何必咧嘴一笑,「來呀,你們一起上才痛快!許久沒有動動筋骨了。」

    何必身邊的一個個壯漢眼神中帶著興奮,十幾人一擁而上。

    雙方人手頓時扭打在了一起,此刻驛館混亂成一片。

    何必的拳腳在人群中大開大合,南詔一方對敵諸國使者,一時竟不落下風。

    驛館外的官兵見狀,立刻去喊人。

    許敬宗剛剛回到禮部坐定,就見有人匆匆跑來,不悅地抬起頭。

    「許尚書!不好了,驛館裡南詔王他們被人打了。」

    聞言,許敬宗一拍桌案,「什麼!南詔王他們如何了?」

    那小吏扶著牆回道:「是……是南詔王把他們都打倒了。」

    聽到這話,許敬宗神情恢復了淡定,「你們帶人去收拾一下。」

    「喏。」

    心說這些使者整天就知道打來打去,許敬宗叮囑道:「以後再這麼下去驛館非要被拆了不可,打壞的砸壞的讓他們賠錢,南詔王不是先動手的就不用賠了。」

    「喏。」

    說回驛館內,何必看著滿地的狼藉,此刻意猶未盡地瞧著諸國使者,他坐在一張桌案上笑道:「你們這些人又要動手,又打不過,真是可笑。」

    李義府帶著人來了,他先是呵斥了這些使者一頓,而後又端起笑臉看向何必,小聲道:「沒有受傷吧?」

    何必搖頭道:「沒有。」

    「那就好,若是南詔王受傷了……」言語間,李義府回頭瞪了眼這些使者。

    現在在場的使者都知道了南詔王有禮部關照著,也明白了不好惹。

    獨羅被打得遍體鱗傷,靠著牆呆坐,看向驛館外的大門,門外依舊是大雪紛飛。

    李義府小聲道:「許尚書去見陛下了,陛下明日午時會在太液池邊上。」

    「好!」何必一拍大腿,便帶著人走向了驛館的二樓。

    本來驛館二樓最好的房間是突厥的人,何必一來就將這個房間的行李都丟出來了,而後自己心安理得住了下來。

    這南詔王儼然成了驛館的一位惡霸,有禮部撐腰這些使者也不敢再去招惹了,而且還打不過。

    何必躺在驛館的房間內,隨從過來小聲道:「明日就能見天可汗了?」

    「嗯。」

    「那之後……」

    「之後的事驪山縣侯會安排的。」

    「喏。」

    翌日的早晨,何必從房間走出來,這場雪下了兩天兩夜了,也沒有要停的意思。

    而且雪勢更大了,等這位南詔王走下樓之後,諸多使者全部散開,像是遇到了一頭猛獸,不敢靠近。

    本來和諧的羊群中進來一隻惡狼,羊群退避三舍。

    有人寧可坐在地上,也不敢靠南詔王太近。

    何必對身邊的隨從道:「我出去一趟,你們不用跟著。」

    隨從疑惑道:「那之後……」

    說罷,他將身上的金器都拿了下來,分給身邊的弟兄們,小聲道:「你們都各自回鄉吧。」

    金鍊子,金腰帶,金葉子都分給了這些隨從。

    有了這些金子,足夠他們置辦個房子娶一個婆娘,買個三五畝地了。

    這也是當初承諾的,兄弟們當即明白了意思,紛紛散開。

    一身的金器都分完了,何必起身發現自己沒了腰帶,他注意到了一個突厥人的腰帶不錯。

    還未等南詔王開口,這突厥人便迅速解下了自己的腰帶,雙手遞給南詔王。

    何必有了腰帶一邊收緊衣衫,提著褲帶走出驛館。

    剛走出驛館,就注意到了有人跟著自己,四周也有不少目光。

    知道張陽現在在朝中的處境,自己會被盯上更不覺得意外。

    何必走入一個巷道,除了長安城的主幹道朱雀大街,西市的房屋更密集。

    拐入了一個個無人的街巷,那些小廝急忙跟了上去。

    「人呢?」


    「怎麼不見了?」

    「說不定往那邊去了。」

    何必雙手雙腳撐著牆壁,就這麼懸在房子間,目光看著這些人離開。

    等人走遠了,這才低聲道:「某家在長安城混跡的時候,你們還在喝奶。」

    說罷,雙腿一收,整個人穩穩落在了地上,轉身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他一邊走著,一邊自語道:「這長安城,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呀,去的時候什麼樣,來的時候還是什麼樣。」

    甩掉了人,何必去見了幾個當年的故交,知道了最近都發生了什麼,也知曉了長安城現在的形勢。

    一個人散漫慣了,沒有家眷,沒有親人,何必卻有很多的朋友。

    走了一圈,何必將自己餘下的錢財分給當年的故交與袍澤,直到自己身無分文。

    當他說出自己就是南詔王的時候,這些故交都不信。

    他獨自一個人走在前往太液池的路上,低聲道:「是呀,我已不是南詔王了,我只是當過南詔王。」

    就這樣,何必獨自一人從春明門離開之後,又被人盯上了。

    又繞著長安城的城牆走了半圈,走向北面的太液池。

    眼前的去路被一個官兵攔住,何必笑道:「某家是南詔王,來見天可汗。」

    一個穿著關中人的衣衫,說著地道的關中話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南詔王。

    直到李義府匆匆而來,解釋了一番之後,官兵這才放行。

    此刻正是大雪天,太液池已經停工了。

    何必跟著這裡的官兵來到太液池邊上,這裡顯得亂糟糟的,一些建築的雛形已經有了,不久之後,此地一定是個貴氣的地方。

    官兵停下了腳步,接著是太監的搜身,這才給放入池中的水榭。

    李世民坐在水榭中,身側還有一個宮女在撫琴。

    撫琴的宮女雙手已經凍得通紅,卻也是一聲不吭。

    等南詔王快走到水榭了,李世民這才擺手讓她退下。

    「南詔王何必,見過天可汗!」

    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話語聲,李世民也是神色一凜,在桌案上倒上兩碗酒水,低聲道:「坐。」

    「在下不敢!」

    又是中氣十足地回話,李世民點頭道:「看你氣度與作派果然是衛府出身。」

    言罷,李世民又補充道:「許敬宗說的。」

    何必又道:「在下只想與天可汗喝酒不說別的。」

    李世民點頭招手示意他過來。

    如此,何必才邁開腳步,走在池上的小木橋一步步走向池中的太液池。

    何必到了陛下面前,他終於見到了這個天可汗長什麼模樣。

    「你是關中人?」

    「回陛下,在下隴西人氏,早年前乃是衛府軍中一個伙夫,之後因言語得罪人被趕了出來。」

    李世民笑道:「還真有意思。」

    何必盤腿坐下來,端起酒碗朗聲道:「謝天可汗賜酒。」

    見他一口爽氣地喝下酒水,李世民又給倒上,「豪爽!果然是個好漢。」

    有一些風雪落入水榭中,何必低聲道:「此生又做成了一件事,自陛下登基以來,某家察覺往後的這幾年,日子格外的順心。」

    「你現在統領南詔,以後會帶著兵馬來攻打大唐嗎?」

    要是別的使者聽到這個問題說不定已經當場跪下了,何必不卑不亢,自顧自拿起爐子上的酒壺,倒上一碗熱酒又喝了一口,笑道:「不會。」

    此刻陛下好似就和一個尋常的武夫談話,此人一點也沒有南詔王的該有的模樣。

    王公公心裡很明白,陛下向來是不喜遊俠風氣的。

    何必抬頭又道:「說來那老南詔王禪位給了某家,其實早在今年入秋的時候,某家也禪位了。」

    話音落下,一陣寒風吹入太液池,吹得小銅爐的火焰忽明忽滅。

    水榭內寂靜了下來,只有風聲在耳邊作響。

    李世民板著臉嘴角一抽,低聲道:「你是與朕在說笑嗎?」

    何必又給自己倒了一口酒水,灌了一口又道:「好酒!天可汗這邊的酒水果然好喝,這輩子第一次嘗到如此好的酒水。」

    「朕與你說話,你有沒有在聽?」

    何必笑道:「聽著呢。」

    「你又禪位了?」

    「對,現在的南詔王已經不是在下了。」何必嘆道:「在下喝了這碗酒水就不是南詔王了。」

    說著話他又喝了一口酒水。

    李世民呼吸沉重,又覺得莫名好笑,他不是南詔王?他也禪位了。

    「一年之內先後兩個南詔王禪位,當真是少有。」

    說罷何必從懷中拿出一卷書,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這卷書上按上了指印,「陛下,這是在下的禪位書。」

    李世民帶著些許怒火,奪過書卷仔細看了起來,這上面蓋著南詔王的印璽,現在蓋上了手印,這份禪位書就有效了。

    何必又道:「南詔王所有財產,人口,土地都已交付,之所以現在才坦白就是希望能與陛下喝一口酒水,此禪位書在驪山也有一份。」

    此刻陛下的目光瞪著這卷禪位書,目光落在禪位書上的名字,驪山縣侯張陽。

    「陛下,正如禪位書上所寫,現在的南詔王是張陽。」

    李世民忽地將這禪位書拍在桌案上,怒道:「他給了你什麼?你要將南詔送給他!」

    何必依舊自顧自喝著酒,笑道:「陛下覺得張陽給了在下很多嗎?」

    見陛下不答話,何必懶散地收起一隻腳,一手端著酒碗,醉醺醺地吐出一口酒氣,笑道:「當年我們在長安城經歷了很多事。」

    「將南詔給他是因為情義,也是因為他讓某家可以得到銀錢,後來將賺得的銀錢分給了當年袍澤的遺孀家眷,讓她們也可以過個好日子。」

    「大丈夫之間無非就是情義和約定,或許陛下久居皇帝位而不知人間,像我們這樣的人,因一句諾言可以走千里路,也可以為之殺人。」

    李世民拿起酒碗,忽然笑道:「正是如此,朕向來欽佩你這樣的人。」

    見一旁有太監離開,何必又道:「陛下不用讓人去查問了,那些隨從已經散走了,這個時辰早就離開了長安城,也不用費心去查在下,因當年漢王李元昌的事……大理寺就有在下的卷宗,一五一十都記錄得很清楚。」

    他緩緩站起身,帶著一些醉意,「嗯!在下要走了,望天可汗准許。」

    「朕若不讓你走,顯得朕小氣了?」

    「某家佩服陛下!」何必大聲道:「我看到長安城人富足地活著,鄉野之地的鄉民能夠安心耕種,某家就很佩服陛下,足矣!」

    「你大可以將南詔獻給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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