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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是可怕的,人心隔肚皮,誰又能確定誰是好人,那些縣丞當然不敢輕易將治理之權與田冊交給一個少年府尹,相反的他們不輕易給也是對的,田冊戶冊是一地的根本,他們不信任裴行儉。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狄仁傑瞭然點頭,「可他們信任驪山。」
「那是自然,驪山縣侯一心為民為社稷,放眼天下找不出第二個,這些年種種事跡足以說明這個縣侯一心要建設關中,無暇他顧,是該信任的。」
「許侍郎,若陛下得知此事,又會如何?」
許敬宗正色道:「考驗裴行儉的能力,靜觀其變。」
聽完許敬宗的分析,狄仁傑嘆道:「真是厲害呀。」
許敬宗終於拿起了筷子,「然也,就算是鬧到陛下面前,十二縣的縣丞有恃無恐,吃虧的還是裴行儉。」
「小子受教了。」
許敬宗心說你小子要學的還多著呢,一方面覺得狄仁傑的聰穎將來必有一番造化,又覺這小子不通人情世故。
在裴行儉上交辭官奏章後的第三天,朝中沒有動靜。
這是與蘇定方將軍學的。
辭官嘛,朝中常有之事。
裴行儉又找到了蘇定方。
左驍衛的官衙中,裴行儉嘴裡嚼著肉乾,「蘇將軍,某家也去辭官了。」
蘇定方看著文書撫須點頭。
「可是朝中遲遲沒有動靜。」
「凡有奏章遞上,朝中能給批覆的也是十之二三,有許多奏章都是不給批覆的,有些要容後再議,還有些則是沒有錄用。」
蘇定方問道:「你可以去找許敬宗。」
裴行儉搖頭道:「不能找他。」
蘇定方笑了笑,有些欣慰的神色,又道:「要丈量田畝,要清查戶冊也不一定要各縣遞上卷宗的。」
裴行儉恍然道:「多謝蘇將軍提點。」
「嗯,老夫什麼都沒說。」
翌日,裴行儉就帶著牛朝等人來到萬年縣,開始丈量田畝,問詢鄉民。
萬年縣的縣丞名叫高譽,其祖上乃是北魏門閥高諒,年過五十,打算再做三兩年的縣丞就告老回鄉,回鄉繼續教導渤海子弟。
聽說裴行儉帶著人親自來丈量土地,高譽急急忙忙趕來,他一手扶著官帽,腳步匆匆又得小心翼翼,讓一旁的孩童們看後咯咯直笑。
「裴府尹,這是做什麼?」
「丈量田地。」
見對方回答得簡單,高譽又道:「下官可將田冊戶冊遞交,府尹何至於此?」
裴行儉回道:「就該如此。」
「啊……」
高譽欲言又止,臉上依舊掛著很勉強的笑容,只是又道:「這田地去年剛丈量過。」
「無妨,某家自己丈量心裡清楚。」
見狀,高譽作揖道:「下官就不打府尹了,府尹自便。」
當然是讓自便了,裴行儉拿出了這種態度,各方縣丞都達成了統一的默契,先是上前詢問,而後就讓他自便。
當裴行儉到了華陰縣,在這裡遇到了李恪,自當初成婚之後李恪的蜀王也改成了吳王。
李恪談吐還是頗有行伍風氣,他現在也時常去軍中,嗮得古銅色。
裴行儉在波斯時也不好受,那時候整個人黑了不少,在長安城養了半年,已恢復了當年白淨的模樣。
「下官裴行儉見過吳王殿下。」
李恪也作揖道:「裴府尹的事已都聽說,佩服。」
裴行儉比李恪還要小個四五歲,談吐間比吳王好很多,坐在田埂上休息。
「本王很羨慕你,能夠出征塞外。」
「有何羨慕的,不過都是朝中的安排。」
李恪站得板正,望向遠處正在忙碌的三兩小吏,又道:「你怎不說是驪山的安排。」
裴行儉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吳王。
李恪又道:「本王年幼時也受驪山縣侯的指點,有幸叫他一聲老師,你自詡是驪山子弟,那麼本王也該是驪山弟子。」
「本王練兵數載。」言至此處,李恪垂下頭,「卻從未親自領兵,就連本王的好友李孝義也出征了。」
裴行儉脫下官帽,又撓了撓後腦。
李恪又道:「往後怕也沒有領兵的機會了。」
裴行儉起身道:「其實領兵挺累的,我在波斯的時候沒少被軍中的雜事折磨,折磨得人都快廢了,幾萬人的大軍一天不嚴管,就會亂糟糟。」
「是嗎?」李恪還是面帶羨慕。
「下官恨不得多長几雙眼睛,就這麼盯著他們。」
李恪又問道:「你當初去西域,之後又去波斯,都是受驪山縣侯的指點?」
「嗯,有許多指點,有許多關照。」
見吳王的神色更羨慕了,裴行儉急忙去忙自己的事情,擔心說多了這位吳王會當場哭出來。
驪山村外,盤算著盤算,鐵路又修了一里路。
人生很惆悵,惆悵地想要開一輛挖掘機,然後用挖掘機將那些聖人的墳都給挖了。
這路要修到什麼時候去,三年?五年?
五年應該能修好了吧。
張陽仔細一想又不對,不考慮施工條件來判斷工期是一件很不負責的事情。
眼下只能修一里是一里。
程處默提著兩個小酒罈而來,「喝兩口?」
張陽拿過一個酒罈子,灌下一口。
「裴行儉的事有消息了。」
「你說。」
程處默看了眼不遠處與小郡主和小侯爺一起背詩的魏王殿下,湊近一些,小聲地將裴行儉的事,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張陽鬆了一口氣,稍稍點頭道:「很好,現在裴行儉算是坐穩長安令這個位置。」
「嗯,那小子要丈量十二縣的田地,還親力親為,受苦了。」
「說什麼受苦,我們驪山的弟子怎可能是養尊處優的。」
程處默拿出一個竹筒遞上,「虬髯客的消息。」
張陽拿過竹筒,拿出內部的信紙,信紙上是一頁縣誌的內容,貞觀二年六月,登州治下黃縣,有壯士赤髯如虬,張姓,號稱虬髯。
二年七月,領海賊挾船東渡。
張陽皺眉道:「真去扶餘國了?」
「扶餘國是哪兒?」
張陽搖頭道:「東渡?會去哪兒呢?都過了十多年。」
程處默笑道:「都過去十年多了,又出海了,怎知他在何處。」
「嗯,我先將消息送給李靖大將軍。」
程處默還想再說什麼,就見到張陽快步離開了。
以前但凡有了什麼事情,都可以與上官儀商量,現在他又去了朝中為官。
紅燒肉幫這麼多人,經過這些年的擴張,有些人有些事就快要失去控制了。
程處默心中擔憂,怕會出了變故。
打算先讓上官儀來一趟驪山。
當張陽將消息放在面前,李靖很激動,竟真查到了行跡。
「虬髯客出海了?」
張陽點頭道:「目前不知道他在何處,這行跡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李靖嘆道:「罷了,罷了。」
「大將軍的意思呢?」
「老夫還是謝過你能相助,虬髯客本就是灑脫之人,若是一味追查只會引起不快,就此罷了吧。」
李靖很豁達地將這件事放下。
張陽拱手道:「大將軍,若是想要回來,我們不用找,若是不想回來,找到了又有何用。」
李靖頷首道:「有勞你了。」
「總算有個結果了,也沒幫上忙。」
李靖將目光放在東方,笑道:「當初我們結義之時,他是我們的兄長,那時陛下還是秦王,某便將他舉薦給那時的陛下,只是大哥見了陛下的氣度又自覺慚愧。」
「後散盡了家財,給某與紅拂一筆豐厚的銀錢,獨自離開了,那時大哥還想與天下各路英雄豪傑爭鋒,他見到陛下知道這天下豪傑中只有陛下能夠一統中原。」
「事實也正如大哥所言,陛下真的一統了中原,之後的事情你也該清楚,大哥沒了音信。」
張陽回到山上,聽女兒說紅拂女得知了虬髯客的消息沒有哭也沒有動怒,只是沉默,非常地沉默。
虬髯客出海了,自然也不想再參與中原之事,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就讓虬髯客活在歷史中也好,就讓他成為一個故事。
張陽覺得大唐有寫不盡的故事,大唐的故事太多了,兒女情長,英雄豪傑,江都之變,天下傾覆。
浩浩蕩蕩的十八路反王,天策上將蕩平中原。
李玥坐在書房中,張陽低聲說著當初風塵三俠的故事。
或許真正的風塵三俠與故事中不一樣,至少讓唐人的故事再多一個篇章。
張陽尋找著記憶深處的傳記,將自己印象中的三俠故事緩緩講出來。
紅拂女機智果敢,虬髯客是個灑脫不羈的人,似飛將軍從天而降,挾狂風迅雷而來,使人驚悸,又化明月清風而去。
李玥寫完三俠的故事,張陽心裡還有一個期盼,那虬髯客張行三,是不是當真成了某個地方的王,如果真是這樣他會不會來大唐朝賀呢?
故事送出了驪山,李靖與紅拂女見到這個故事倒也沒有話語。
不過李世民有些不高興,他正坐在甘露殿批閱奏章,此時分心看完了這個故事,沉聲道:「遊俠之風於治民不利,他竟……」
再一看,李世民其實很喜歡這個故事的,風塵三俠的故事很動人,豪傑結義,意氣風發。
就連故事中朕的形象也是這般正面,虬髯客見了朕自知心胸氣度不足,便沒了爭霸之志,灑脫離開。
岑文本又道:「陛下,可需下令讓各縣注意遊俠之風?」
李世民放下這篇故事道:「恩,你也告訴張陽,往後不要再寫這些故事了,他若得閒幫朕想幾個有利於社稷的國策。」
「喏。」
唐人又有新的故事了。
風塵三俠的故事在坊間流傳,安延偃向松贊干布講完,問道:「贊普覺得這個故事如何?」
松贊干布感慨道:「好故事,唐人有動人的故事,吐蕃沒有。」
安延偃嘖舌道:「吐蕃有贊普的故事。」
「吐蕃的故事不足道哉。」松贊干布看向四周,人們皆在議論風塵三俠,言道:「你看虬髯客雖沒了蹤跡,可他會一直活在故事中,人們更喜唐人的故事,因故事都是動人的,張陽是個很擅長寫故事的人,他的紅樓,聊齋,白蛇足以傳世。」
「從此再也不會有人去尋虬髯客,因他已在唐人的故事中。」
安延偃喝下一口酒水,這位贊普的無奈與落寞盡在眼裡。
松贊干布面對大唐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不論是面對如今的天可汗也好,還是驪山縣侯也罷。
早就在他入長安的那天起,他的人生就結束了。
現在活在長安城的不過是一具軀殼。
安延偃又道:「唐人有說不完的故事,這些故事會流傳出去,如果縣侯有意為之,這些故事也會流傳到吐蕃,往後吐蕃人都講著唐人的故事。」
「吐蕃人也想要成為唐人,而吐蕃人會漸漸地失去他們的故事,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松贊干布道:「他真的這麼做了嗎?」
安延偃不解道:「你不知道嗎?紅樓與聊齋早就傳到了吐蕃,現在的吐蕃孩子都很喜歡這些故事,禮部的吐蕃都護府雖才建成一年,但禮部的人在吐蕃卻有數載。」
「難道贊普以為,禮部那些人整日與你們吐蕃人一起養牛嗎?這未免也太小看他們了。」
松贊干布閉上眼,低聲道:「他向來殺人不見血。」
安延偃搖頭道:「你也不要怪縣侯,你們吐蕃缺少文字書籍,書籍與文字越少,故事也就越少,而唐人的故事能夠彌補吐蕃的空缺。」
「贊普就算是再有不甘心又能如何?你無法改變任何事,該做的事情贊普都已做了,一統吐蕃諸部,與大唐一戰名揚天下。」
「往後的吐蕃會如何,那都是後人的事了,贊普做得夠多了。」
松贊干布站起身,將碗中的酒水一口全部喝盡,他痴笑道:「為何吐蕃會遇到這般的大唐,難道真有上天恩澤嗎?」
吐蕃與大唐糾葛了五年,涼州一戰對峙了一年吐蕃戰敗,後有祿東贊入唐談判,又是一年。
再是一年吐蕃劃地臣服。
安延偃勸道:「贊普,你陷得太深了,該走出來了。」
深秋的夜裡,今夜風很大,北風呼嘯,一駕馬車緩緩行駛,到了驪山的村口停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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