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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治理的事交給劉德威,他是刑部尚書,本來不用主持這種事。
經歷了齊王之亂,劉德威知道齊州還是有好人的,或許是覺得朝中對這裡的人有愧疚,他堅決要留在這裡。
李治回頭看了一眼跟在隊伍中的杜行敏,向他招手。
杜行敏年方三十歲,穿著一身破落的軍中官衣,策馬上前,看向坐在車轅邊的晉王,「殿下。」
「此番捉拿齊王,你能夠勸降這千餘人,你的功勞都寫在了回報長安的奏章上了。」
杜行敏作揖行禮道:「謝殿下。」
李治頷首道:「打聽過你的底細,往後就好好在長安城任職吧。」
聽聞能夠留在長安城任職,杜行敏神色欣喜,「若能在長安城任職,下官欠殿下一個人情。」
壯士一諾,重千金。
看他有意攀附的意思,倒也不矯情。
李治不想拒絕這個人遞來的投效之意,離開驪山之後越發明白幾個兄弟之間的複雜。
他介紹道:「這位是狄仁傑,這位是張柬之。」
「見過兩位公子。」
杜行敏恭敬行禮。
兩人也是報以笑容。
李治不願意去多看李佑等人一眼,囚車就在隊伍的後方,緩緩離開了齊州地界。
關中大雪紛飛,齊州的事有了結果,奏報也送到了皇帝的案頭。
這天長孫無忌又向皇帝遞交了辭官奏章,還是不出意料地被駁回了。
皇帝想讓驪山再造火炮,但驪山還是一樣的態度,拒絕了皇帝的要求。
今天長孫無忌來到了驪山。
張陽聽到趙國公來拜訪還是有些意外。
李玥給要出門的夫君披上一件外衣,「趙國公又是辭官不成,又是冒雪來造訪驪山,也不知是何目的。」
不知道不覺成婚十年了,夫妻倆只是一個眼神,一個笑意便能知會彼此的意思。
「我會注意講話的分寸。」
齊州出了事,弟弟妹妹也都回到了宮中,只有兩位嬸嬸照顧著孩子,小武和小慧捧著茶碗也坐在暖爐邊,投來擔憂的目光。
張陽走到屋外,迎面而來的風雪,一時不好睜開眼,只好戴上斗笠,這才舒服很多。
李玥站在屋前,看著已站在風雪中的夫君低聲道:「記得早些回來吃飯。」
「嗯。」
張陽應了一聲,邁步走入風雪中。
李玥關上了房門,屋內又恢復了溫暖,與夫君在一起不知不覺已多活了十年,這十年風風雨雨,多少的挫折與困難都過來了。
這是最不容易的十年,往後的日子還能再困難到哪兒去,會越來越好的。
李玥對嬸嬸道:「把茶餅拿出來吧,最近夫君喜喝這些陳茶。」
風雪呼嘯在天地間,村子裡各家各戶都有燈火閃爍,村子裡的小道上沒有行人。
張陽踩著路上的積雪,留下了一排腳印,一直走到村前的官邸中,長孫無忌正在這裡。
李孝恭與李泰也在這裡。
張陽腳步匆匆走入屋中,換上一臉的笑容,「趙國公。」
長孫無忌撫須道:「許久不見了,來找縣侯談談心。」
李泰已溫好了酒水,李孝恭躺在爐子邊正呼呼大睡。
張陽拿過酒水道:「魏王殿下,看著點河間郡王,別被爐子燒到了。」
李泰點頭去照料。
與趙國公相對而坐,給他倒上一碗酒水,溫過的酒水帶著渾濁的米色。
他先是飲下一口,「齊州的事了了。」
張陽點頭道:「我知道。」
「陛下得了一場病,咳嗽不止,近來才有好轉。」長孫無忌低聲道:「聽說陛下又讓驪山造火炮,又被你拒絕了?」
張陽苦澀一笑,「趙國公又去辭官,也被陛下回絕了?」
兩人相視一嘆。
長孫無忌向來對驪山一派的官吏不和,有些時候驪山與趙國公看起來像是對手,但此刻能夠如此平靜地面對彼此,少有的場面。
他低聲道:「不知為何,與你總有一種惺惺相惜,你我皆是陛下的外戚,又是位高權重。」
「嗯。」張陽應了一聲。
有了些許醉意,長孫無忌一聲長嘆,「皇帝的外戚不好當呀。」
張陽點頭道:「天家事多,永遠都有解決不完的麻煩。」
長孫無忌苦笑道:「陛下利用驪山,也在利用老夫。」
「看得出來,老師去世前也告誡過我,不要與趙國公撕破臉皮,對我也沒有好處的。」
「張公瑾說過這種話?」
「老師雖然沒有明說但有這種意思。」
長孫無忌低聲道:「陛下的野心越來越大了。」
他的話語又頓了頓,「對,你我皆是外戚,若有聯合,滿朝皆會忌憚。」
張陽很是認同地點頭。
「你是縣侯,照理說位列凌煙閣,從身份上來說你不適合位列國公,但一個郡公也是綽綽有餘的。」
「老夫考慮過。」長孫無忌壓低嗓音,「陛下對付了世家,對付了吐蕃,隴右門閥都摘乾淨了,剩下的那些……陛下能盯住的就剩下你我了。」
張陽與他碰了碰酒碗,「不只是陛下,滿朝文臣武將都在盯著在下與趙國公。」
兩人又是相視一笑,兩個最有權勢的外戚又是碰了碰酒碗。
舅舅與姐夫說的話語很敏感,應該說是不能聽的話語,但姐夫與舅舅卻沒有避開。
長孫無忌又道:「齊州的事派了晉王前去,與其說是歷練晉王那孩子,不如說是做給其他孩子看的。」
張陽手中的酒碗頓了頓,皇帝的嫡子有三個,一個是李治,一個是李承乾,還有一個李泰。
趙國公的意思不言而喻。
李治還年幼,李泰久居驪山,與朝中脫離多年了,也談不上威脅。
長孫無忌意有所指的是當今太子李承乾。
張陽低聲道:「太子與李佑有關係嗎?」
「老夫也不清楚,近來太子與老夫越發生疏了,許多事做起來也越加隱蔽。」
長孫無忌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太子與李佑肯定是有來往,至於其中來往有多深就不得而知了,你當初不是讓他們截住了太子送去齊州的書信嗎?」
十年了,也人到中年了。
見多了許多老人離開人世,也見了一個個年輕人在朝中頭角崢嶸。
這些年與驪山有關係的官吏也越來越多了。
有些事躲不開也避不開。
「趙國公與我說這些做什麼?難道我還要在皇子間站隊嗎?」
「呵呵呵……」張陽輕笑道:「驪山不需要在皇子間站隊。」
長孫無忌重重點頭,「對,驪山不需要去支持哪個皇子,陛下的所有的兒子都會主動站在驪山這邊,你比老夫自在得多。」
「其實趙國公也清楚,陛下的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了,可陛下的野心越來越大,想要的也越來越大,若不加以控制,我不敢想像陛下的晚年又是何等情形。」
「嗯,老夫也有此憂慮。」
倆人一碰酒碗,達成了共識了。
張陽又道:「太子不足為慮,只要他不做傻事,他一直都會是儲君,趙國公以為呢?」
長孫無忌笑道:「你我都是外戚,皇子有了二心,你我二人必是他們拉攏的對象,事到如今,老夫不會偏袒任何一個。」
「好,我也不回長安城,一直都在驪山。」
過了年輕時的少年意氣,人到中年越能互相體諒各自的難處。
「陛下想讓老夫與驪山相鬥,從而來制衡朝堂,褚遂良,唐善時等人老夫不會插手,他們都是晚輩。」
「驪山也不會對付他們,許敬宗他們的事,驪山也會點到為止。」
又是一碰酒碗,倆人一飲而盡。
「老夫以後會少過問政事,多用中書省的官吏。」
「所以我們驪山屢屢抗旨不再為陛下鑄造火炮,除非真有需要。」
彼此都是外戚,要幫忙解決天家的許多事,互有默契地一笑。
長孫無忌吃了一口菜,感慨著喝下一口酒水,酒壺重重放在桌案上,「原來這世上還是能有交心人的。」
「說實話,我實在不願意做趙國公的盟友。」
長孫無忌面色帶著一些最後的紅暈,眼神中有了更多的失落,「這麼多年,老夫卻只能與你說這些心裡話。」
皇帝的外戚如履薄冰,稍有差池就會觸及皇帝的高壓線。
此番長孫無忌來驪山,已是觸動了皇帝敏感神經。
但這一趟他好像又不得不來。
人與人是要互相溝通的。
不然誰也不知彼此的心意如何,就會陷入無休止地猜忌。
「老夫與你約定,絕不讓朝中的內鬥加劇。」
「很好,若有趙國公相助,這大唐一定會更好的。」
長孫無忌笑道:「老夫也是為了社稷。」
「雖然我有時候不滿趙國公的做事方式,但不論是對付世家還是隴右門閥,終究是驪山更勝一籌。」
長孫無忌終於站起了聲,「你與老夫都是外戚,老夫好不到哪兒去,你是皇帝的女婿,你的處境比老夫更危險。」
張陽低聲道:「我能管好自己。」
倆人一起走到屋外,在冷空氣中小心翼翼呼吸著。
這嚴冬的風雪沒有要減弱的意思。
長孫無忌行禮道:「陛下的晚年還望驪山多多照看。」
張陽躬身,將姿態放得更低,「趙國公距離皇宮更近,還望以後能看好陛下,若有變故,驪山定全力相助。」
「別送了。」長孫無忌說罷,上了回長安城的馬車。
張陽揣著手目送著。
李泰小聲道:「沒想到趙國公會這般放下身段,來與姐夫談這些。」
「嗯,天家的事太多,你父皇的晚年不能失控了。」
「姐夫要和趙國公聯手,來壓制父皇的晚年是嗎?」
張陽重新戴上了斗笠,「你父皇是皇帝,不是尋常人,皇帝的晚年是很危險的。」
看向屋內,又道:「魏王殿下,去看好河間郡王,他有靠向爐子了。」
「唉……」
李泰一聲嘆息,又腳步匆匆地走回屋內。
耳邊都是風雪的呼嘯聲,張陽走回了山上,腳步踩在山道石階的積雪上。
剛走到家門口,就看到熊大漫無目的地在華清池邊走著。
見到主人回來了,它快步跑上前,爪子扒拉著要爬到主人的背上。
這頭熊立起來都比自己要高了,張陽抱著它又道:「你這頭熊怎麼還不去冬眠。」
熊大用頭蹭著,明明熊窩很暖和,它非要出來走動。
張陽掰開它的嘴,看著它的牙口也健康,這是一頭熊最壯年的時候,看牙口與毛色也沒有生病。
或許是無聊了,張陽從邊上拿起一隻用皮囊做成的球,將球丟給它,它又會用爪子將球拍回來。
這一次張陽將球拍得更高了,熊大只能用頭將球頂回來。
一人一熊在風雪中玩著,球始終沒有落地。
不多時家門打開了,小清清驚喜道:「爹爹回來了!」
看到爹爹和熊大玩著球,她也要跟著玩。
楊嬸見狀,連忙拉住,「小郡主呀,穿件外衣再出去。」
小清清穿著厚實又好看的棉服快步走了出來,拿起一隻藤球丟向熊大。
李玥看著家門口的玩鬧,臉上帶著溫和笑意,「這家裡呀,真是越來越離不開夫君了。」
小慧坐在一旁,給老師倒上茶水,「看來師父與趙國公談得很愉快。」
小武道:「若是談得不愉快,這個時候熊大在挨打了。」
李玥無聲一笑,拿起一旁的書卷看著,這是驪山的規劃書,每年到這個時候,驪山要規劃來年生產。
她戴上眼鏡,仔細看著現在驪山的庫存與各類材料往來。
熊大的精力旺盛,它一個人可以應付三顆球。
小三秋站在家門口,也嘻嘻笑著,他還不懂事,只覺得高興。
他短手短腳走在雪地里,稚嫩的小手捧起一團雪,這雙小手很快凍得通紅,舉起雪球砸向熊大。
他的力氣還很小,雪球落在近處,沒有砸到熊大,可他還是很開心。
楊嬸看這位小侯爺稚嫩的小手通紅,不讓他再去玩雪,便抱回了屋。
關中風雪停歇的時候,李治與李君羨帶著隊伍回到了長安。
朝中正是休沐,沒有開朝,岑文本看著齊王李佑走入承天門。
這位皇子還不知道要面對的是什麼,可能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來自父皇的打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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