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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結束的時候,驪山上又重歸了寧靜,不多時李泰,李淵,李孝恭帶著一眾家人也來了。
楊嬸準備了一桌子的飯菜。
李淵撫須道:「玥兒,你是驪山的長女,又是驪山的主家,老朽等人自然要來看望你。」
李玥扶著太上皇低聲道:「皇爺爺,近來身體如何了?」
李淵嘖舌道:「還是老樣子。」
他老人家坐在飯桌的主座上,將拐杖放在一旁,蒼老的臉還帶著一些疲憊,「人老了,朕什麼時候入土都不奇怪。」
李玥低聲道:「您老可要多活幾年。」
「嗯。」李淵緩緩點頭,「老夫這身體是在驪山才養好的,那就再多活兩年吧。」
天家出了這麼多事,還有李淵能夠管住皇帝。
張陽嘆息一聲,給他老人家倒上一碗茶水,「天冷,您老喝點熱茶驅寒。」
李淵看著這夫妻倆坐在身側兩邊,低聲道:「好好好。」
現在的天可汗是多疑的,尤其是經歷了齊州這樣的事,更不要說李世民的野心隨著火器的出現開始膨脹。
等著眾人與孩子們落座了,山上的晚宴也開始了。
李淵很喜歡孩子,他抱著小三秋,身邊是小清清與小心安。
即便是在這寒冬中,華清池的池水還在流淌,溫泉水流下的時候,還有絲絲熱氣冒出來。
太上皇的年紀大了,抱著孩子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直到李泰和李孝恭準備離開。
小三秋揪著他的鬍子,這才讓李淵醒來,他糊糊塗塗睜開眼,看著眼前李孝恭,張陽與李泰關切的模樣,有些糊塗的道:「天還沒亮呢?」
李泰低聲道:「皇爺爺,快子時了。」
「哦,朕在驪山,是在驪山,今天是除夕。」
李淵有些後知後覺。
看著皇爺爺恍惚的模樣,李玥心中像是被什麼刺痛了一般。
李泰與李孝恭攙扶著皇爺爺下山。
夫妻倆站在山頭,讓小清清提著燈籠走在前頭,一直走到了山下,直到皇爺爺的屋子點亮了燭火。
李玥這才放心地收回目光,「希望皇爺爺的身體能夠一直好好的。」
張陽牽著她的手,低聲道:「真希望他能夠多活幾年。」
李淵的年事已經高,七十有六了,如今已有了健忘眼前事的跡象。
小清清回來了,她哆哆嗦嗦跑進屋子,雙方靠近爐子取暖。
貞觀十五年,皇帝頒布了一道旨意,撫民以靜,勸課農桑,輕徭薄賦,救災備荒為基本主旨。
大唐的基本方略還是以與民休憩為主。
鄭公已六十歲了,張陽再一次寫了書信,希望他老人家可以從朝堂上退下來。
書信送去,久久沒有回應。
除了關中各地,長安城內依舊有紅燒幫在活動,想要得到一些消息也很容易。
張陽很快就得知了,近日以來魏徵的用藥。
看著藥方上的藥材,鄭公的所服用的藥材都是補氣養元為主。
看起來都是上好的補藥,人到晚年,鄭公的體力與心力都已不是當年了。
心中抱有一絲對鄭公的退下來的期許。
張陽低聲道:「希望他可以想明白,並且就此退下朝堂。」
李玥又道:「鄭公牽掛國事,不會輕易答應的。」
鄭公的回信來了,信中充滿了他對當今陛下與社稷的擔憂,還說了當初在東宮時,提出的方針。
當時東宮外擺放了意見箱,可這個意見箱已經荒廢多年。
現在鄭公又重提了舊事。
張陽寫出了意見箱意圖,還有被荒廢的成因與緣由,並且送信交給鄭公。
隔日,鄭公又來信了。
今年還未開朝,驪山縣侯與鄭公來往書信數封。
張陽在信中寫道難道驪山屢屢抗旨,讓皇帝不掌握這麼多的火器還不能證明驪山的誠心嗎?
鄭公又回了一封信,朝中諸多事需要有人看著陛下,長孫無忌不可,房玄齡亦不行,唯有他可以。
張陽看著書信中的自己,苦惱地揉著眉間。
李玥低聲道:「鄭公向來如此。」
張陽還是寫了回信,寫出了自己對鄭公的擔憂,健康是第一位,如果不能養好身體,何談社稷江山。
書信又一次送了出去,可是這一次送信過去,鄭公卻沒有回信。
張陽氣得在村口來回走著。
李孝恭吃著炒出來的南瓜子,低聲道:「這世上總有這麼一些人,永遠不會放下手中的事,你勸不住他的。」
張陽頷首道:「他老人家還真是不通人情世故啊。」
李孝恭嘖吧著嘴,又道:「他若知人情世故,也不會指著陛下的鼻子罵了。」
總會有這種人,他們固執得可愛,為了畢生的信念而堅持。
這天,張陽寫下了一行字,「天若有情天亦老。」
這是驪山詩篇中的其中一句,張陽單獨將天若有情天亦老,拿了出來。
長安城,皇宮內,李世民得知了張陽幾次三番勸鄭公退下來的念頭,看著這副字念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皇帝站起身,低聲道:「他究竟是在說朕無情,還是說上蒼無情?真是放肆!」
殿外傳來的孩子們的歡笑聲,那是皇子公主們在玩耍。
用宮裡的話說,這些皇子公主在驪山野慣了,他們在宮裡的行為也開始放肆了。
但陛下容許他們放肆,就算是批閱奏章的時候,也允許皇子公主們在殿內玩鬧,她們在驪山學藝,一去就是數年,每年回來也就這段時光留在宮裡。
李世民頷首道:「驪山近日還有什麼動作嗎?」
小太監低聲道:「回陛下,聽說近日驪山派了不少醫者去了山西。」
「驪山的醫者去山西?」
「確實如此。」
驪山的醫館有很多的大夫,這些大夫多是從中原各地,因孫思邈的神醫之名投效的。
經過一次次地篩選,驪山已經有了實力不錯的大夫。
這些大夫都是以團隊的方式來做事。
尋常坊間的大夫沒有這樣的做事方式。
李世民皺眉道:「驪山派了多少人?」
太監回道:「共四十五個醫者,三支隊伍,還帶了許多村民前往,說是在山西發現了疫病的端倪。」
「朕怎從未聽說?」
小太監躬著身不敢吱聲。
李世民頷首道:「傳岑文本來。」
「喏。」
本就是朝中休沐,除夕剛結束不久,岑文本還在應付家中的親眷。
來到甘露殿已是午時。
李世民的目光看著山西這些年的呈報,山西太原是當年大唐起兵之地,朝中一直以來都很看重太原各地。
見到岑文本,便問道:「朕聽聞山西有疫,為何山西各縣各郡都沒有呈報此事。」
「陛下,在來往長安的各種風聞中確實有疫病傳言,但……」
岑文本先是行禮,又道:「各地州府希望將這件事壓住不發,而是與各縣處置疫病,若此事能夠消弭便不用呈報。」
李世民拍案道:「他們就敢這麼瞞著朕?」
岑文本又道:「陛下,自貞觀以來各地有疫皆會議論陛下,他們為了不讓此事被更多的人知曉,才會瞞而不報,就怕有人議論,有人作亂,涉及山西四郡二十六縣所有官吏半輩子的仕途,他們自然不敢輕易將此事呈報朝中。」
「而現在疫病還能得以控制,他們自然希望可以在各縣縣內將這件事捂住,臣未見奏報,也只是聽聞各種來往的風聞得知。」
李世民頷首道:「讓馬周,褚遂良親赴山西查問,太醫署派出醫者前去詢問。」
「喏。」
說罷,岑文本剛轉身又回來了。
李世民神色不悅道:「又怎麼了?」
岑文本拿出一份奏章,「當年張陽任職東宮,期間所用過意見箱一物,如今驪山縣侯與鄭公重提此事。」
李世民讓人將奏章遞來,打開看著其中內容。
岑文本接著道:「陛下,民事不通達便會如此,地方州府的權力依舊很大,如今山西有了疫病朝中不說反應遲鈍,或許在地方一再遮掩之下朝中甚至從未聽聞,若疫病擴大,晚矣。」
這件事過去這麼多年了,張陽時常說群眾的聲音,群眾的重要性。
驪山建設也是以此為主旨建設的。
相對來說,張陽將驪山本身的地位放得並不高。
李世民低聲道:「朕應該推行此方略嗎?」
岑文本又道:「或許放在當初,推行這種方略會遇到許多的阻礙,但如今山西發生了這種事,臣以為時機到了。」
「嗯,朕會在大朝會上與朝臣議論此事。」
岑文本躬身行禮道:「陛下,此事或許不用經過朝議,旨意下達便好,因驪山建設以來便會收集各地各縣群眾的意見,已頗有成效,只要施行便可。」
想到張陽,李世民喝著茶水,心中隱隱有不甘。
腦海中似乎有他的聲音在迴蕩,我早就和你說,你就是不聽,你不僅不聽你還不做。
現在你反悔了,你想要這麼做了。
李世民閉著眼深吸一口氣,讓腦海中這聲音退去,緩緩開口道:「以往是時機未到,現在正是時候。」
「臣與房相也商議過此事,房相也是頗為贊同的。」
「嗯,朕會考慮的。」
「臣告退。」
岑文本去準備治理各地疫病的事宜,還要經過太醫署派人,吏部安排官吏,兵部安排人手,門下省批覆。
朝中要辦一件事就需要通過各個關卡。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岑文本覺得在朝中很煩瑣。
剛從門下省,交代了各項吩咐,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各個官邸,將這些官吏從休沐中拉出來,也用了兩天時間。
看到官兵出發,岑文本這才走回皇城。
李治站在遠處看著這個中丞,別的官吏或者是三五成群,就連趙國公在朝中的名聲再不好,身邊還有三五人跟隨。
可現在岑文本位列中丞,在朝中總是孤身一人。
他停下了腳步,也注意到了注視著自己的晉王殿下。
「見過中丞。」
「殿下。」
李治快步走上前,「岑中丞似乎在朝中沒有好友。」
岑文本笑道:「有啊。」
「不知是哪一位?」
「尚書左丞又是驪山縣侯,張陽。」
李治氣餒道:「姐夫在驪山已很久不踏足朝堂了。」
岑文本解釋道:「我與縣侯是朋友,但不需要時常相聚,彼此聽聞一些消息就能知曉各自的心意。」
「剛看岑中丞面色不好,有心事?」
岑文本尷尬一笑,「下官只是覺得朝中政令上命下達很是遲鈍。」
李治行禮道:「願聞其詳。」
「從陛下開始,下旨查問山西的疫病,用了兩天才將人手派出去,可驪山從得到消息到派人出發只用了半天。」
李治點頭道:「此事有耳聞,還以為都是謠言。」
岑文本接著道:「換作是驪山,此刻到了山西已開始接手處理疫病。」
「那是驪山結構簡單,人員不龐雜,朝中三省六部各司其職調度起來也是難免的。」
岑文本撫須道:「晉王殿下平定了齊州之亂,可有封賞?」
「原本是有封賞的,但推辭了。」
岑文本重重點頭,又快步離開。
跟在李治身後的公孫小娘道:「這個中丞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他好像有辦不完的事。」
「這朝堂上有很多辦不完的事。」
李治說著話走出了皇城。
這一次平定了齊州之亂,李治得了一個叫做杜行敏的人,便拜託裴行儉給他遷戶,遷入京兆府,從此成京兆府人士。
許多事要等到朝中開朝之後才能知曉,齊王李佑終究是被賜死了。
在弘文館找到了狄仁傑,他也剛出來,「齊王死了,聽許侍郎說過,這件事讓宗室那邊的議論很多。」
「他們議論什麼?」
「議論陛下對齊王的處置。」
「這有什麼好議論。」
狄仁傑感慨道:「以後宗室中人會對陛下戰戰兢兢。」
「如果他們沒有二心,他們面對父皇何須戰戰兢兢。」李治看了看四下,「張柬之人呢?」
狄仁傑無奈道:「張柬之好不容易立功,他現在整日與一些人說著他在齊州如何如何神勇。」
倆人走到一處酒肆,就聽張柬之道:「當初某家獨自一人面對十餘個反軍,沒有絲毫的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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