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能說什麼呢?所謂救命的稻草,抓住它的人也知道那救不了命,可握住點東西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
鋼叉把雙手放在小腹前,平靜道:「就是你們嘛。」
張念祖也知道人家不可能就這麼走了,他乾脆轉身握住鋼叉的手,用那種去給老領導拜年的飽滿熱情道:「對不起啊,昨天可能起了一些誤會……」
鋼叉依舊平靜道:「沒誤會,你們三個每一個都有秒殺我的能力,這一點我很清楚。」
張念祖嘆了口氣道:「坐下說吧。」
阿三阿四急忙熱絡地搬來了小板凳,一群人圍坐成一圈,張念祖現在在這世上最怕面對的人恐怕就是鋼叉了,你去砸得罪了你的人家的玻璃,對方找來就找來了,大不了硬剛,可現在的問題是你把隔壁的玻璃給砸了,人屋主找來了,你怎麼說?最讓張念祖過意不去的是他明白鋼叉能走到這一步肯定吃了不少苦,雖然鋼叉是打黑市拳的,可人也沒礙著你,幹這行最怕被挫了銳氣,他們三個昨晚算是結結實實把人飯碗砸了,雖然看見的人不多,可以想像鋼叉現在心裡也是稀碎的,不知道還能不能補得起來……
想到這,張念祖索性道:「如果我們保證以後再也不出現在你生活里了,你能感受到我們的誠意嗎?」
鋼叉搖頭:「不能。」
李阿三急道:「那你想怎麼辦嘛,要不你也一人抽我們一管血?」
鋼叉道:「我想跟你們學本事。」
張念祖詫異道:「跟我們?學本事?」
鋼叉點頭道:「對!你們能這樣強,一定有別人沒掌握的秘訣,我是來拜師的」他眼神在幾個人臉上逐一掃過,定定地看著李阿四道,「就拜你!」
李阿四嚇了一跳道:「憑什麼?」
鋼叉道:「我知道他倆也很強,但你的強我是明顯感受過的。」昨天他被阿四那麼一摟就像全身都被鑲進了水泥里,那種強悍正是他今生夢寐以求的。
李長貴道:「你是訛上我們了還是覺得我們應該給你補償?」
鋼叉誠懇道:「不,就是拜師,需要我磕頭我現在就磕!」
張念祖苦笑道:「不忙磕頭,咱們先把話說清楚。」
「你說。」
張念祖道:「你應該也受過很多訓練吧?」
鋼叉緩緩道:「我從小就被送進了武校,先學了幾年傳統套路,胳膊腿全掰開了然後又特訓了力量,十幾歲上出來跟人打地下比賽,先後又學過拳擊、散打、自由搏擊,泰拳也練過一段時間,那些年斷斷續續的多處骨折,不過因為年紀小所以沒受什麼影響,隨著經驗、眼光、技術的成熟,我本以為今年是厚積薄發的一年……」
沒有人問然後呢,因為在座的人都知道然後發生了什麼,這位意氣風發高歌猛進的拳手在一個夜不怎麼黑無風的晚上被三個陌生人按在地上抽了半管血……
張念祖愈發內疚道:「你也是行家,應該清楚人力有時而窮,在過去的時間裡你沒有偷工減料,你已經做到了最強的自己,我們沒什麼可教你的。」
鋼叉道:「那你們為什麼這麼強?」
阿三阿四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道:「天生的。」
張念祖無奈道:「你還去打你的拳,我們……真心覺得你挺棒的。」
鋼叉忽然道:「你知道我小時候最愛幹的事是什麼嗎?」
「呃,是什麼?」
鋼叉道:「我最愛搗鳥窩,掏鳥蛋吃。」
阿三道:「然後呢?」他知道這個時候還是可以問的。
鋼叉面無表情道:「直到有一次我被蛇咬了一口,從此我再也沒有掏過鳥蛋,我說這話的意思你們明白吧?」
阿三道:「不明白,啥意思啊?」
鋼叉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從見識過你們的力量之後,我再也無法安心比賽了。」
張念祖道:「我不是保證過了嗎,我們不會再出現的。」
「那也不行,既然你們是存在的,就說明還有和你們一樣的人,我絕不會再把手伸進不知裡面是鳥還是蛇的洞裡,除非我變得更強。」
一個打黑市拳的被逼得說起哲學來了,張念祖也感覺到他有多大的怨念了。
阿四撇嘴道:「你就那麼愛吃鳥蛋嗎?」
張念祖忽道:「問你個問題,你既然受了那麼多罪,流了那麼多汗,為什麼不去打正規的比賽?」
鋼叉頓了頓,面有難色道:「我受不了正規比賽的種種限制,有正規場地、有正規評委、有正規裁判,我總覺得自己會因為犯錯誤而輸掉比賽,打黑市拳就輕鬆多了,我以前很喜歡那些糙老爺們的歡呼,喜歡看現場有人為我大把扔錢,在那裡,我才能覺得輕鬆,直到昨晚……」
張念祖嘆氣道:「總之自從你遇到了我們,一切都不一樣了唄?」
鋼叉認真道:「是的。」
張念祖道:「可是我們真的沒有什麼能教你的,我只有一個建議不管是打正規比賽也好還是黑市拳也好,繼續你的生活吧。」
鋼叉溫和地笑:「不去了不去了,現在我覺得那些歡呼和追捧也都是假的,我只想跟著師父錘鍊技藝,直到有一天自己滿意為止。」
阿三道:「你這多耽誤掙錢呀?」
鋼叉淡然道:「不重要。」
張念祖道:「你可是剛混出點名頭,跟著我們瞎耽誤工夫沒幾天人們就會把你忘了。」
「隨緣吧。」鋼叉眼觀鼻鼻問心,誰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心如死水了還是萬念皆空了……
張念祖抓狂道:「不過就抽了你半管血,怎麼還變佛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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