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挽有點愣神,以前要是她聽到有誰敢明目張胆地叫囂著喜歡她,她說不定真的會把那個人的舌頭割下來餵狗。
可是自打認識了顧淮清之後,她已經不覺得愛戀是一件值得被取笑的事情。
就像是現在,趙湛一腔熱血地說著喜歡她,儘管這個喜歡在當下這個場合非常地不合時宜。
可若是現在能通過表達喜歡來證明一些什麼的話,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說出,她喜歡顧淮清,不僅是喜歡,是想執手一生,是為了他願意捨棄和拋下其他所有的固執愛戀。
她透過紛雜擁擠的人群,看向站在最外圍的顧淮清,這是她第一次,覺得他特別孤獨。
她想衝過人群,帶著不顧一切的狂妄,衝到顧淮清面前,擁抱他。
但是她不敢,她不能確認顧淮清是否還願意接受她獻祭一般的擁抱。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趙湛他父親的手掌抬起,帶著凜冽的呼嘯。
這和古挽剛才動了殺心時的表現一模一樣。
古挽看著他,不知道他想殺誰?
是這個被他兒子牢牢護在身後的妖女,還是他口中聲聲怒斥著的孽子。
「孽子,執迷不悟,不如死了乾淨!」
古挽心裡劇震,她沒想到趙湛他父親真的想要殺了趙湛。
古挽帶著震驚,在趙湛父親巴掌襲來的時候將趙湛給推了出去,擋下了這一掌。
趙湛父親,新任武林盟主被古挽的掌風震得往後退了幾步。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古挽,大喝一聲:「妖女,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古挽嘲諷出聲,說:「該是我問你們想要怎樣吧?自持正道人士的身份,倒是這麼多人聯合起來圍攻我一個小姑娘,真是體面得很啊。」
武林盟主的臉青紅交替,精彩得很。
他看著古挽點頭,連說了幾個好,然後大聲叫道:「淮清,殺你父母和你顧家一百幾十人口的妖女就在這,這仇你還報不報?」
古挽心神劇震,她看著顧淮清一步一步地朝著她走來,渾身帶著瑟殺冰冷的氣度。
他每走近一步,古挽的心跳就要快上幾拍。
她知道,以她現在的本事,就是連顧淮清也不能輕易殺了她,她要逃離這,實在不算作多麼困難的事。
可是她也知道,如果顧淮清要殺她,她根本起不了要還手的念頭。
她甚至在想,只要能讓他解了心中的那口氣不再恨她,那殺她就殺她吧,只要她還能留著一口氣,她總是還能活著的。
「顧淮清,你要殺我嗎?」古挽直接問出了口。
古挽說著,把手裡奪來的劍往地上一扔,朝他張開了雙手,說:
「你要是想殺我,我絕不還手。」
下一秒,那柄刻著顧家隼鳥圖騰的劍就扎進了自己的胸口裡,這是今天扎進自己胸口的第二劍。
這兩劍,都是出自顧淮清的手,都是她古挽的心甘情願。
趙湛大叫一聲,摟過古挽,按住了她源源不斷往外出血的傷口。
古挽卻是看著那柄劍,那是顧淮清的私人佩劍,是他還在銘劍山莊時的象徵,上面印有代表他家的隼鳥圖騰。這把劍他寶貝得很,平日裡基本不用,現在卻用來殺她。
古挽的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腰間,那裡也有一把劍,也刻有隼鳥圖騰,也出自銘劍山莊的大師之手,是顧淮清他家祖傳的佩劍,之前屬於他的母親,現在屬於自己。
這是不是說明,她也算作顧家的一份子?
古挽的嘴角剛剛咧起,就感覺一直懸在自己腰間的那把劍的劍穗一動。古挽剛剛伸出手,那把劍已經到了顧淮清的手裡。
「我母親的劍,你不配!」
古挽看著她,下一秒,咳嗽一聲,一口血從口裡湧出,同時,腳一軟,直直地往地上摔去。趙湛扶住她,大聲地叫著她的名字。
古挽直愣愣地看著居高臨下的顧淮清,問他:「為什麼?」
趙湛也在說:「顧淮清,古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是了。」
古挽以為自己的耳朵幻聽了,她頭一偏,又是一口鮮血嘔出。
她等鮮血吐盡,才著急地問顧淮清:「你說什麼?」
「不是了。從今日起,我顧淮清和古挽,恩斷義絕,割袍為證。」
古挽就眼睜睜地看著,顧淮清把自己剛給他買的新衣服的衣袍給撕了下來。
割袍斷義,誰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這是要把自己和他徹底分開。
古挽一笑,只覺得眼前一黑,喉嚨里瞬間又湧上來一口血。
她聽見,顧淮清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她說:
「你今天怕是活不了了,你若是死了,我這仇也算報了。你若是僥倖活了下來……」
顧淮清說到這,頓了一會兒,然後接著說:「若是你僥倖沒死,那是你命大。我們兩人從此再無干係,只要我不再見你,我就當這仇已經報了。你以後好好做人,不要為非作歹,否則,我斷然再沒有容你活在這個世上的理由。」
斷沒有再容我活在這個世上的理由?
古挽想笑,想哭,想吶喊,想問他,那他當初對他的承諾呢?他當初說要和她廝守終生的承諾呢?
但是她問不出口,她的喉嚨口腔里全是倒湧進的鮮血,她只要一張口,就會有鮮血湧出。
她聽見顧淮清說:「讓她離開吧。」
江芸他父親說道:「世侄,這個妖女是殺害你父母的兇手,怎麼能讓她就這樣離開?」
「活不了了!」古挽只聽到顧淮清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和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然後再沒有知覺。
顧淮清剛剛轉身走開沒幾步,就控制不住地微躬了腰,心臟那個位置的劇烈收縮讓他無法正常行動。
他感覺自己的口裡一片腥甜,下一秒,一口血噴出。
他扶著牆走到了屋檐陰影底下,靠著牆劇烈喘息,直到聽到古挽已經被趙湛帶走,才精疲力盡地摔倒在地,一偏頭,兩行眼淚就沿著臉龐滾落。
應該不會有事吧,他在想,劍是自己刺得,位置和力道都控制了,看著是嚇人,但是不會傷及她的性命,以她現在的本事,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沒事了。
可是呈現在自己模糊視野里的那大片大片的刺眼的紅還是讓他覺得自己呼吸困難。
以後不要再見了,這輩子就這樣吧,從此兩不相干,各自找個地方,了此殘生。
古挽沒多久就醒了,她醒在了一個陰暗潮濕的山洞裡,身上的血已經止住了,趙湛滿臉疲憊地守在她身邊,看她醒來,才露出了一個笑臉。
古挽眼神空洞地望著根本看不清楚的洞頂,良久,才說:
「為什麼救我?」
趙湛捧著水的手一抖,水就濺濕了古挽的裙擺。
他有些生氣地說:「不救你,難道看著你去送死嗎?」
古挽慘澹地一笑,說:「我確實是不想活了。」
趙湛徹底把竹筒摔在了地上,惱怒地說:「你放心,你確實是活不了了,就你現在的脈息,我看是決計活不過今晚了。」
古挽笑著閉上了眼睛,有些滿足地說:「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趙湛一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指著古挽說:「你要死就死好了,你想死就去死好了,我做什麼多管閒事救你?我是喜歡你,但是我的心意也不是拿來給你糟蹋的。」
趙湛哽咽了一下,然後說:「我不管你了,你帶著你肚子裡的孩子一起去死吧。」
古挽驀地睜開了眼睛,問她:「你說什麼?」
「我說你想死就去死吧,帶著你肚子裡的孩子一起去死。看顧淮清會不會因此而憐惜你們母子兩。」
古挽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喃喃自語道:「孩子?我有孩子了?」
趙湛嘆口氣,又重新坐回到了她的身邊,說:「大夫說,月份太小,胎像不穩,你現在的身子又不好,這個孩子很危險。」
古挽一閉眼,眼淚就掉下來了,她說:「我不能沒有這個孩子。」
趙湛替她擦去眼淚,說:「你知道就好,所以別總想著去死還是什麼的。先把身子養好了,才顧得上這個孩子。」
他說到這,頓了一下,然後才說;「把孩子生下來,才有資本去找顧淮清。」
古挽笑著說:「他期待這個孩子很久了,他把名字都給孩子取好了。」
趙湛苦澀地刺激她:「他顧淮清期待的是和林菀的孩子,不是和你古挽的。他肯不肯認這個孩子還是兩說。」
古挽睜開眼睛瞪著他,眼裡有烈火一般的炙熱兇狠,她說:「這是他的孩子,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林菀還是古挽又有什麼關係?我就是林菀,林菀就是我。跟他顧淮清成親生活的人就是我,不是什麼勞什子林菀。」
趙湛嘆口氣,說:「顧淮清已經消失了,自從武林大會之後,誰都找不到他。」
古挽僵硬了一會兒,想到那時候顧淮清說得話,連忙辯解道:「他只是一時想不開,所以藏起來了。」
趙湛知道她是在自欺欺人,也不想戳穿她,只說:「我通知了火雲來接你,你還是先暫時回蓮雲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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