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毓沒想到如今的自己還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把眼淚給激了出來,她心裡頭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她哽咽著,甚至有些顫抖地說:「你懂什麼。」
對方的動作一滯,抬頭看她,像是疑惑,像是不理解,最後撇開眼,淡淡地說了聲:「是我唐突了,對不起。」
語罷把擦過手的紙巾疊好,丟進了垃圾桶里,拔步就往外走。
魏毓吸溜一聲把鼻涕吸了回去,好像這就能撿起她摔在地上的自尊心。
她追在韓行川後面,對方個子很高腿很長,走起路來步子很大,魏毓要小跑著才能跟上,
「我為什麼不適合演戲?」她問道。
韓行川沒理她,只顧快速往前走。魏毓固執地非要追上他,一直在追問:「我為什麼不適合演戲?請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我。」
韓行川突然止住了腳步,這讓魏毓一個不覺朝前躥出去了幾步,然後又窩囊地退了回來。
她這才發現其實她面對著韓行川是非常沒有底氣的,先不說對方的影帝光環和巨星氣勢,單就是這扎眼的身高差距,就讓魏毓在他面前平白矮了一截。
「你說啊!」魏毓又問了一遍。
韓行川淡淡地笑著搖了搖頭,說了句:「還是個小孩兒。」
然後走了。
魏毓一頭霧水,又開始重複之前的行動,追在韓行川後面邊問邊哭。也算這地方是q學院比較偏僻的角落,不然就她如今這幅德行,光天化日之下追在影帝後頭跑,明天肯定會上各大新聞媒體的頭條。
韓行川在這過程中充分展現了一個天王巨星應該有的素質和涵養,任魏毓在他後面歇斯底里地哭著喊著,他臉上也沒露出什麼不耐的神情,一副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
魏毓追著韓行川來到禮堂的後門,那裡站了幾個人,魏毓一眼就看到了陳虛林,仇岩,梁曉聲和小陳。她也顧不得收拾自己的儀容,就這樣邋邋遢遢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眾人一副驚恐的模樣,首先開口的是梁曉聲,問:「老大,你怎麼在這?」
小陳也高喊了一聲:「魏毓!」
魏毓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肯定特別丑,特別不體面,可是她沒辦法,她心裡就是憋著一股氣,今天不讓韓行川把話說清楚講明白了,她絕不罷休。
「喲,這是怎麼了?行川?你欺負人家了?」陳虛林問道。
韓行川沒說話,魏毓紅著眼垂著臉,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不明緣由的人一看,不知會有多少說不出口的聯想。小陳特別不忍直視,給魏毓塞了一包紙巾,說:「你快去處理一下。」
魏毓才不去,她怕她這要是一轉身,韓行川就消失了。
他來無影去無蹤,她到時要去哪裡找他。
所以她只能當著這些大導演大編劇和天王巨星的面,特別不體面地擦眼淚和鼻涕。
小陳頓時就離開了她幾步遠,一副要和她劃清界限的樣子。
「我為什麼不適合演戲?」鼻子通暢了,魏毓說話也清楚了。
眾人皆做沉默狀,知道這問題的根節還是出在韓行川身上,皆做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擺明了不想插手。
「你多大了?」韓行川問了一句。
魏毓梗著脖子,說:「18了!」
魏毓心裡明白,這是人家拿她當小孩兒看待了,一點不嚴肅不認真。
「瞎說。」小陳打斷她,接著解釋道:「要明年5月份才滿17呢,現在還在讀高一。」
魏毓糾正他:「馬上高二了。」
「是,才讀高二,還是小孩兒,你們別和她計較。」小陳說道。
「我不是!」魏毓掙開小陳拉住她的手,看向韓行川和周圍的所有人,動了動嘴,眼淚又下來了,
「我是年紀不大,但是你說的話我都聽得懂。所以我問你,韓行川,你憑什麼覺得我不能演戲?就因為我今天試戲過程中那不到兩分鐘的朗讀?還是你有看過我其他,哪怕一分鐘的表演?」
魏毓心裡真是說不出來的委屈。原本想著這輩子,什麼硬體軟體都有了,本該有一條屬於她的康莊大道等著她去踏平。結果今天影帝親自給她蓋章,說她不適合演戲。這要是傳了出去,以後哪個電影學院還敢收她?更甭提演藝圈的繁花秀錦了。
魏毓不服!
「我不服!」
她說的就是氣話,完全沒過腦子就說了出來。她現在但凡有點理智,也不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就和影帝大神硬懟。
「看過。」
韓行川的話一脫口,魏毓就懵了,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好像連怎麼哭都不會了。
「《校園迎新祭》,我看過。」
魏毓眨巴眨巴眼,眼淚水啪嗒又掉了下來。
就算她現在再怎麼蠻不講理,再怎麼胡鬧任性,可畢竟還是長了張小朋友的臉,還是一個可愛漂亮的小朋友,她就這樣無聲地哭,倒讓在場的成年人覺得不落忍。
「然後呢?」魏毓不死心問道。
「你小心說話啊,一會兒給人惹急了賴上你。」陳虛林小聲勸道。
「我剛才說過了。」韓行川還是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就像是在對待一件有點棘手的工作,有點煩,但是也不需要他花費太多精力。
「像座前清的掛鍾。」
這話一出,就連從頭到尾冷眼旁觀的仇岩都扭臉看向他,詫異他今天過分惡毒的說話。
偏偏當事人魏毓坦然接受了,昂著頭把眼淚水抹得乾乾淨淨,眼裡躥起了一團火,等待著瘋狂燎原的機會。
「那你說,我要怎麼改?」
正好了,省得她在這閉著眼睛裝瞎子,摸著石頭過河。
「我沒辦法。」韓行川說:「你不如去舊貨市場看看,那些老物件是怎麼翻新的。」
魏毓嘴角越咧越開,最後乾脆笑出聲來,她對著韓行川豎起大拇指,說:「你真棒!」
語罷轉身就走。小陳急忙給面前的各位大佬道歉,直說魏毓還小不懂事,讓他們千萬別跟她計較。
魏毓一路上都在罵罵咧咧,聲音很小,罵得什麼內容只有她自個兒知道。
她想她今天總算是知道所謂的天王巨星和滿貫影帝是個什麼德行了。什麼本世紀最後一個紳士,名媛們的追逐對象,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
全都是騙人的!
那分明是一個說話尖酸刻薄,為人老舊迂腐的處女男。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魏毓安慰自己,他韓行川也不是絕對的權威,難道他隨便說的一句話還能寫進表演教科書是怎麼的?
他以為他是誰?
「沒發現你平時有這麼刻薄啊?那姑娘哪就像你說的那樣,就是沒朝氣而已。」陳虛林說道。
韓行川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袖口,聞言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太矛盾了,那姑娘身上。」仇岩說:「分明傲氣,矜嬌,倔強,狂氣她都有,偏偏就像是泡在了陳年的水罐里,撈起來就一股子霉氣。」
梁曉聲接話:「可憐了那麼好的一副皮囊。」
「不一定!」韓行川拉開車門,說:「今天的人都不合適,接著再找!」
然後強勢無視梁曉聲的哀嚎,揚長而去。
那邊的車上,小陳也在跟魏毓說:「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得罪韓行川?」
「得罪?」魏毓不認同這個字眼,她說:「我可沒有得罪他。」
小陳急得不行,簡直比戴嘉還要關心她的前途問題,
「你今天太衝動了,那韓行川是什麼人?隨便動個手指就能讓你在娛樂圈混不下去,你這是幹嘛啊?」
魏毓全然不上心,只是望著窗外,看來往車輛和飛速倒退的建築,在腦海里反覆琢磨韓行川那幾句話。
「他不是那樣的人。」魏毓回答他。
「那可是韓行川啊,祖宗!」小陳無奈道:「他是什麼人?你怎麼會知道?」
在顧子庭弔唁禮上,給她送白玫瑰,留言「young and beautiful」的人!
一句看上去跟顧子庭本人形象毫無關聯的話。
可是魏毓心裡明白,韓行川能看到顧子庭內里那顆為表演炙熱燃燒的靈魂。
他是上輩子唯一給過她表演機會的人。
可如今呢?他說她老舊,陳腐,說她像一座掛鍾。
和前世截然不同的評價。
「我真的很老氣嗎?」魏毓說道,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問旁人。
小陳看著魏毓的側臉有點出神。
如果單看這張臉的話,她老氣嗎?
當然不!
可是一旦和魏毓接觸,聽她講話,看她的行為舉止,感受她的為人處世,
的確是老氣。
就像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多年,凡事都有一套既成的套路,古板,腐朽,沒有新意,死氣沉沉。
可是在《jh!砰砰砰》裡玩狼人殺的魏毓,又是那樣的鮮活明朗。像是印在宣傳廣告上色彩絢麗的奶油蛋糕,只是看著,就能讓人感受到那股心曠神怡的甜美活力。
真是很矛盾的一個人。
「韓行川的話雖然說得不大好聽,但是我覺得你可以參考一下。當然,也不用全聽,作為你的粉絲,我還是希望你可以活得自在隨意。」
魏毓看向他,想自在隨意的生活是個什麼樣?
為所欲為?肆意妄行?
聽上去就和演藝圈小心謹慎,步步為營的路數相互矛盾。
魏毓自問,她能捨得下這十里洋場的燈紅酒綠嗎?
不能演戲的日子……
魏毓只要想到,就覺得眼前一片黑暗,那是一個無光的世界,好像沒有什麼能夠照亮她的生活。
「我會努力的。」
魏毓最後只能這樣說。
e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67s 3.492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