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長得很好看,湯俊友覺得自己如果見過他,肯定是不會忘記的。
可說來怪異,他明明沒見過少年,卻好像在哪裡聽過少年這有些青澀的聲音。
但湯俊友現在煩躁地厲害,他無法集中注意力,以至於怎麼都想不起來,「我......」
他想了下,改口道:「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奇怪,這麼快就忘了嗎?」江旭笑得眼睛稍稍眯起,「算了,茉茉,你也和他打聲招呼吧。」
話音落下,湯俊友聽到「颯颯」的聲音,一側臉頰也變得痒痒的,似乎有什麼東西貼著他,在極近的地方來回掃動。
湯俊友扭頭看過去,一隻巨大的彩色蜈蚣闖入他視野中,蜈蚣的觸角快速晃動,看起來很是興奮。
下一秒,茉茉立起身子,猛地朝湯俊友的面門咬去。
湯俊友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咬中了,齶牙深深嵌入肉里,他「啊」一聲痛苦地叫了出來。
江旭站起來,興致勃勃地看著湯俊友來回打滾的狼狽模樣,好心提醒道:「你還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有什麼遺言要說嗎?」
江旭見過的毒物非常多,而茉茉能被他看中,起了名字放在身邊,足以證明其毒性的可怕。
只一瞬間,致命的毒素急速吞噬著湯俊友的生命,他連短短几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
「為.....什......」
沒說完,但江旭聽懂湯俊友的意思了,「為什麼?還記得段嬸嗎?」
生命的最後幾秒鐘,湯俊友終於想起自己在哪裡聽過少年的聲音了。
寧省邊境的村子,那個可與自然溝通的少年。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這少年會出現在這裡?
湯俊友想不明白,也沒時間想明白了。
不到半分鐘,他徹底無法動彈了,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意識的恍惚間,少年青澀含笑的聲音從他上方傳來。
「信仰自然者,自然亦會庇佑他們,我從自然中來,要庇佑的人更是辱都不能辱。」
滿是草木植被的山坡上,少年的聲音在此刻威嚴起來,「人類,你該去死了。」
湯俊友沒有回答江旭。
他死了。
這個自詡高人一等的城市導演痛苦且渺小地死在了不知名的海島樹林中。
沒有死得轟轟烈烈,甚至連爬蟲都對他不屑一顧。
茉茉從湯俊友的屍體上下來,快速爬到江旭的肩膀上。
「茉茉真棒。」江旭伸手摸了摸茉茉的腦袋,「我們回去和岑隊他們匯合吧。」
他蹦跳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任由湯俊友的屍體在草木與泥土間腐爛和毀滅。
等江旭抱著茉茉回到臨時住宅時,在山上躺屍的駱昭已經被拖回來簽完了禁制契約,正跟葉晗羽幾人蹲在一塊兒懷疑人生,薄尊溟也領著薄棲寒和一眾族人過來了。
無論大臨時期這是個怎般繁榮昌盛的龐大家族,經歷千百年的與世隔絕後,他們的族人數量少得可憐。
男女老少加在一起也才三四十口人,其中孩子只有七八個,最小的一個還是牙牙學語的年紀,十七歲的薄棲寒算得上他們的大姐了。
江旭走過去,抬起手剛想和薄棲寒打聲招呼,卻聽薄尊溟道:「棲寒,明日你帶著其他孩子跟岑憬幾人一起離開吧。」
薄棲寒這輩的孩子無需再食用怪魚為生,也只有他們不受怪魚的詛咒影響,能真正離開海島,去往外面的廣闊世界。
除了這些孩子,薄尊溟作為大少爺不可能將餘下的族人丟在這裡。
他只能選擇讓薄棲寒他們跟著岑憬幾人離開,將這些晚輩託孤似的交給岑憬幾人照顧。
明明幾個小時後就要徹底分開了,可薄尊溟和其他族人皆是面容平和,表現得一個比一個淡定。
他們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天,也同意了大少爺的這個決定,甚至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為這些孩子能獲得自由而感到高興。
薄尊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正面對這件事時,他的聲音還是帶了一絲遺憾,「棲寒,你們自由了,可以去去外面的世界......」
「我不!」薄棲寒厲聲打斷薄尊溟。
她第一次否定大少爺的決定,委屈又倔強地喊道:「我就知道是這樣!你果然是這麼打算的!我不走!我不跟他們走的!說什麼都不會走的!」
「棲寒。」薄尊溟輕微眉,似有幾分不悅。
瞧見大少爺要生氣了,薄棲寒的父母也打算跟著一起勸說薄棲寒。
誰想薄棲寒跑離幾人身邊,手一揮,紅著眼眶威脅道:「你們不讓我留下,我自有辦法留下,還有一條怪魚在我這裡,你們要不同意,我現在就去咬一口!」
「棲寒姐姐?」牽著母親手的薄眠小聲道。
薄眠就是薄棲寒之後覺醒異能的孩子,八歲的年紀,臉頰肉嘟嘟的,有明顯的嬰兒肥,眼角兩側都有淚痣一樣的淺藍色小點,若是不注意分辨還以為他眼角噙了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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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薄棲寒,眼下淺藍色的小點也變深了不少。
他朝薄棲寒搖了搖頭,稚嫩的臉上有種不符合年紀的成熟,「姐姐,沒用的,你放棄吧。」
岑憬幾人一眼就看出這小男孩也是異能者,而且看樣子,他的能力還挺特殊的。
薄棲寒顯然知道薄眠的能力是什麼,可她仍舊倔強地回道:「我不......」
「棲寒,把怪魚交出來。」薄尊溟的聲音染上怒意。
「我藏起來了,除了我沒人能找到。」薄棲寒眼眶滿是淚花,她卻強忍著沒讓淚水真正落下,「我不走,我不要跟大家分開,大少爺你讓我留下來吧,讓我留下來.......我就把怪魚交給你。」
這屬於是薄尊溟一族的家事,岑憬幾人都安靜地站在一邊看著,完全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江旭也跑到他們旁邊,戳了下謝陽蟄的胳膊,好奇道:「謝哥,薄棲寒為什麼不願意跟我們離開啊,又不是走了就不能再回來了。」
謝陽蟄想了下,回道:「外面的世界充滿了未知,你有金隊當老師,可她沒有,她在害怕和慌恐,雛鳥離巢需要的是跨越生死的勇氣。」
江旭其實不明白為什麼要害怕,可他還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小聲補充道:「謝哥也是老師。」
謝陽蟄沒有接話,像是默認了江旭的話。
如果將封印里的混沌比作瘟疫,那受他影響而出現的怪魚就是類似感染源一般的存在。
薄棲寒藏了條怪魚和藏了定時炸彈沒什麼區別,若是處理不慎,這條僅剩的怪魚依舊能感染出數不清的無辜者。
薄尊溟可以理解薄棲寒因為不想離開而耍小脾氣,也接受她為此耍小性子,可她千不該萬不該用怪魚來當籌碼。
「棲寒,給我。」薄尊溟道,「別讓我再說第三次。」
海島上本就潮濕的空氣在此刻又多了股屬於大海的腥味,顯然大少爺是真的動怒了。
薄棲寒咬著牙繼續倔道:「不給,除非你同意讓我留下。」
「棲寒,乖,別任性了,聽大少爺的話。」薄棲寒的母親見情況不對,朝她走去又張開手臂,「把怪魚交出來,別拿這種事開玩笑,棲寒......」
「我不!」薄棲寒後退幾步,避開了母親要擁她入懷的動作。
薄尊溟縱使再生氣也不可能真的對薄棲寒出手,而薄棲寒又倔強地不肯將怪魚交出來,雙方似乎就此陷入了僵持之中。
岑琛靠在岑憬肩頭,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痞氣地笑了下,「臭花貓,我小時候再胡鬧也沒這樣過吧?」
「你小時候啊......」岑憬手插在他髮絲間,輕輕撫摸著,嘴上卻無情反問起來:「死禿鷲,我每次挨打都是因為護著你,你自己說呢?」
話音落下,江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完,他又怕被岑少打,抱著茉茉往謝陽蟄身後躲了躲,而茉茉則快速掙開江旭,爬回了謝陽蟄的肩膀上。
岑琛:「.......」
太直接了吧,我不要面子的嗎?
「等等啊,我稍微打斷一下。」鍾夏插嘴道。
她是標準的內陸人,不是很能接受這股海腥氣,也怕自己再不開口就要被熏死了。
她視線在對峙的薄棲寒和薄尊溟身上來回移動幾下,道:「如果薄棲寒藏的怪魚是指姜凌蘭釣上來的那條,那麼很遺憾,勒無終已經讓我先行處理掉了。」
顯然鍾夏說中了,薄棲寒扭頭看向她,臉上幾乎直白寫著震驚二字了,「你說什麼?」
「小妹妹,勒無終知道你拿走怪魚就猜到你會這麼做了,所以他讓我找個機會把怪魚處理掉。」鍾夏故作無奈地攤了攤手,「你要怪就怪他這兩天有些不對勁好了,放平時他壓根就不管這些事,甚至還十分樂意湊熱鬧看戲。
她怕薄棲寒還是不信,又將藏匿地址說了出來,「祠堂後門出去有幾塊廢棄的老石牆,石牆很厚,是以前做暗室用的,上面有可拆卸的暗門,怪魚被你分成幾部分藏在裡面。」
地址被準確說出來,薄棲寒知道怪魚是真的被毀了,她再沒有留下的可能了。
這一刻,薄棲寒終於崩潰地大哭起來,「為什麼.......你們為什麼都要逼我離開!」
「我不想走,我不想跟爸爸媽媽分開,不想跟大少爺分開。」
「我不想離開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你們為什麼非要我走?」
」外面的世界有什麼好的,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
「棲寒,別哭了,其實媽也捨不得你。」薄棲寒的母親跑過來抱住她,手輕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勸道:「可捨不得又有什麼用呢,人總有分別的一天,你年輕,又可以真正離開,你該出去看一看,走走,闖闖......」
薄棲寒的母親壓著哭腔,「我的棲寒,你長大了,也自由了,你不該像我們一樣被困在這裡。」
「我不......」薄棲寒已經和母親一般高了,可她卻攥緊了母親的衣衫,哭得像個八歲孩子,「我不要走,我不走,說什麼都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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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年紀最大的薄棲寒都哭泣了,其他孩子又怎會不哭呢?
他們接二連三哭了起來,嚷嚷著不想離開,懇求父母,懇求大少爺不要送他們走。
在這些哭聲的刺激下,真正的八歲小孩,薄眠終於也繃不住了,板著的小臉展露出孩童該有的模樣。
他明知結局註定卻還是望向薄尊溟,軟著聲,染了哭腔地懇求道:「大少爺,求你了,我們不想走......」
鍾夏聽著孩子們的哭聲,頭疼地後退幾步,又用手快速揉了下腦袋,自欺欺人地說道:「這應該不是我乾的吧。」
江旭用天真的話語殘忍地肯定道:「就是你乾的。」
鍾夏瞪了江旭一眼,又嘀咕道:「難辦啊,這下真成惡人了。」
薄尊溟沒有要改主意的意思,任由這群孩子放肆哭泣著,像是在讓他們發泄內心的傷感和不舍。
雖說只是出島買物資,可奚韜也算島上唯一接觸過外界的人,他知道這個出去不是其他人想的那麼簡單。
再加上薄棲寒哭得這般傷心,他想和大少爺說下自己顧慮,藉此讓大少爺心軟改主意。
可三天時間沒到,奚韜還不能發出聲音,他只能伸手快速比劃著。
岑琛不懂手語,歪著頭問道:「臭花貓,他在說什麼?」
「不知道。」岑憬回道。
好在族內有懂手語的人,那人等奚韜比劃完,才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那人剛想翻譯,沙啞蒼老的聲音卻先一步傳來。
「他說外面的情況很複雜,衣食住行都需要錢,很多東西他們也需要重新學習,難不成全都讓管理局的人來教嗎?」
勒無終拖著昏死過去又滿身傷痕的卜士興和吳茂走過來,「更重要的是,外面壞人很多,薄眠他們年紀太小,容易受騙,即使真要走也最好再等幾年。」
勒無終的惡鬼形象深入人心,見到他,駱昭下意識驚叫道:「鬼啊!」
「鬼個錘子!」鍾夏丟了個石頭砸向駱昭,再次強調道:「活人!他是活人!」
勒無終將人丟到地上,把他們身上的傷抹去,又歪著頭看向駱昭。
像是故意恐嚇駱昭似的,他蒼白的臉上洋著過分歡愉的笑容,「我說了人心有鬼,你心中有鬼,看我自然也就像鬼了。」
駱昭吃痛地捂著頭,在心底瘋狂咆哮,正常人會長你這樣嗎!心裡沒鬼的看你也像鬼啊!
勒無終很滿意駱昭的反應,盯著駱昭又欣賞幾秒才將視線轉到薄棲寒等人身上,明知故問道:「這是在做什麼啊?」
他歪頭看了大少爺一眼,玩問道:「大少爺,你在讓他們在演什麼哭喪的悲傷大戲嗎?」
薄尊溟沒有回話,反是岑琛看了下地上昏死的兩人,「勒無終,這倆是怎麼回事?」
「被改記憶,暈過去了。」勒無終回道,「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沒死就行。」
勒無終不在的這段時間,鍾夏和岑憬他們已經互通過情報了,都知道記憶宮殿異能者假借解淮希的身份混了進來。
沒人覺得記憶宮殿異能者會是解淮希本人,畢竟馮志宏也被篡改過記憶,篡改的還是幾十年前的記憶。
幾十年前,解淮希連個精子都不是,壓根不可能去幹這些壞事。
現在提起這茬,岑琛立馬追問道:「假的解淮希在哪,真的呢,是死是活啊?」
「假的這個被我挖掉一隻眼,半死不活地跑掉了,至於真的......」勒無終晃了晃手,無所謂道:「沒問,他是死是活和我又什麼沒關係。」
「我操了!」岑琛有些破防地罵道,「和你沒關係,和我有啊!」
「眼睛。」謝陽蟄道,「你不會把挖下來的眼珠也隨手丟了吧?」
被謝陽蟄一提醒,岑琛也道:「對,那眼珠去哪了?!」
他眼睛死死盯著勒無終,似乎只要後者說丟了,他就能當場徹底破防了。
「這個倒沒有。」想起那副場景,勒無終笑得更加歡愉了,「我把眼珠當禮物送給明淵了,他拿著的時候可激動了。」
眾人:「.......」
拿眼珠子當禮物。
不讓這傢伙輕易下山是對的。
「對了。」勒無終想起什麼,轉身面朝薄尊溟笑道:「大少爺,府君讓我轉告你,無需擔憂你們身上的束縛,連詛咒都算不上的小玩意罷了。」
天衡山的人可能都帶了點故弄玄虛的天賦。
只見勒無終雙手合於胸前,頭輕微歪向一側,純白的長髮自然垂落,又同衣擺一起在夜風中輕輕拂動。
無邊的夜幕下,他似是吸滿了月光的熒輝,蒼白的人影鍍了層柔和的光暈,渾濁的灰白眼眸閃爍些許光澤,唇角的笑容也越發鮮明。
他站在這裡,詭異又神聖,總歸是讓人移不開眼。
「靈魂消弭,遺命終了,此方地界亦當不束你們。」勒無終道,「諸位,你們自由了。」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住了,似乎是震撼於眼前的景色,又或者不相信勒無終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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