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宴辦的極為盛大,美酒、美景,美人......算不得奢靡,卻是極致的華美。
廣闊的庭院中座無虛席,只待最上方的大臨皇帝率皇后等幾位妃嬪前來。
文官前列,容頌時不時朝另一側國師下方的一個空位瞥去。
他用力攥了下酒盞,心想容憬怎麼還沒回來,莫不是入了啟神殿就忘記自己是誰了吧。
片刻後,等在入口負責通報的小太監喊道:「啟神殿,容憬至——」
容頌勉強鬆了一口氣,可心下的怒氣不消反增。
容憬從東山連夜趕回來,還是同厲琛做了筆交易,讓他載自己飛回來的。
莫說盛裝出席,他一身行頭已經穿了幾天,又因迎著高處的冷風,沾了些許冬日的寒涼。
可他這般模樣不顯風塵僕僕,加上頭頂冷白的盈盈月光,反像誤入人間的謫仙,清冷矜貴,淡漠疏離。
原本熱鬧非凡的宴會隨著他的到來逐漸安靜下來,數不清有多少雙眼睛目送他到國師身側落座。
大臨國師雖是聲名遠揚,但啟神殿的名號還不算廣,可放眼整場宴會,連精心挑選的用於斟酒的絕色侍女都不及那幾人半分,尤其是坐在國師旁邊的那位。
那人未束髮戴冠,如墨青絲隨意披散,一襲素白淡雅的長袍,衣擺、袖底、腰間又刺有淡銀色的紋樣,如皎月般散發清冷的銀輝,面容更是絕色到沒有任何詞句可以形容,讓人只能遠遠觀望,讚嘆不止。
他又雙目閉合,自入場便從未睜開,像是睡著了一般,靜謐得與這熱鬧的盛宴格格不入。
倘若容憬是誤入人間的謫仙,此人便是主動降世的神明,莫說上前攀談,光是走到他身旁都需提上幾分勇氣。
容憬有些驚訝侯涅生這翻天覆地的變化,入座後朝拓跋宇望了眼,試圖從他那裡尋得一個答案。
拓跋宇稍稍搖了下頭,又用拇指指腹摩挲著酒盞,而後仰頭將盞中烈酒一飲而盡。
他明知容憬會及時趕回來,但真見到人了反而愈發煩躁,煩躁自己的卦怎麼就不能錯一次呢。
飲完,他曲起一條腿,將胳膊搭在上面,喝醉似的低下頭去,眼帘也緩緩垂下,看到國師桌下的小動作當即忍不住笑了下。
的虧國師地位高,身後就坐了代表啟神殿的人,否則一低頭便都能看到溫和穩重的青年國師正悄咪咪戳著降世神明的手背。
不戳不行。
在場眾人估計都以為侯涅生是在閉目養神,只有明淵清楚他真的是在睡覺休息。
侯涅生現在可以完全維持人型,可維持時間有限,最多也只有兩個時辰。
大臨神運者的名頭太盛,若是宴會中有人挑事要與他切磋,維持的時間還會進一步減少。
因此,明淵直接讓侯涅生閉眼休息,等陛下點名召見或是與人切磋時再睜開。
然而休息歸休息,宴會等待的時間太長,明淵擔心他完全睡著,只能時不時悄咪咪戳一下。
戳著戳著,閉目的侯涅生精準握住某人的手指。
明淵面上表情不變,實際上卻不停嘗試把手抽回來,可卻被越握越緊。
到最後,明淵無奈放棄,只能任由某隻不聽話的人型黑龍抓握。
後方、目睹全過程的拓跋宇又是忍不住一笑。
「怎麼了?」容憬低聲問,「你在笑什麼?」
前方的明淵頓時一僵,只聽拓跋宇隨意地回道:「沒事,剛見一人逗寵物反被寵物給逗了。」
容憬不知這有什麼好笑的,只道:「那寵物還怪聰明的。」
確實聰明,明淵心道,再恢復一點都不知道得滑頭成什麼樣。
這時,一太監尖聲喊道:「陛下至——!」
略顯吵鬧的宴會頓時一片噓聲,侯涅生顯然也明白這個詞代表什麼,立刻鬆開明淵的手。
臨燁年過不惑,作為普通人,已是顯露老態,樣貌雖是不及異能者年輕貌美,可到底是從戰場上拼出來的皇帝,一身血氣披了龍袍盡顯威嚴。
他率幾位後宮女眷緩步前來,各國來使,文武朝臣紛紛站起,又當屈膝跪拜,除了明淵和侯涅生。
國師的啟神殿雖行皇命,但終歸賦了神名,天邊神祗當與天子平起平坐,自是無需行跪拜之禮。
明淵朝臨燁稍稍點頭當作行禮。
因眾人皆在跪拜,臨燁還未走到位置上便開始打量起侯涅生。
別的暫且不談,光是這絕色容顏和出塵氣質便擔得起神運者的名號。
除了開國那年的幾次大宴,之後明淵鮮少參加宴會,這次若非陛下指明要見侯涅生,他依舊不會來參加。
此番行為導致啟神殿眾人成為元旦宴的焦點,待到宴席開始,誰人都要同陛下問上幾句。
大臨國師代表大臨,這裡乃是大臨皇宮,更有陛下在場,大部分來使聽了侯涅生玄乎其神的身份都會夸上一番。
然而這些人並不包括鬼都來使拓跋徹,他同拓跋宇有仇,要刁難的自然也是拓跋宇。
可拓跋宇坐在國師身後,自然也就連著啟神殿一起被刁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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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乃大臨新年伊始,各國來使皆是帶了供禮,拓跋徹要獻上的便是兩匹北狄草原的烈馬。
宴席過半,他命人將那兩匹烈馬牽上來,伸手朝臨燁舉杯,道:「陛下,此乃我鬼都獻禮,草原最是頂級的烈馬,可日行千里,追風踏月,不過......」
話音一轉,他又道:「所謂烈馬,性格自是剛烈傲氣,必需要有人馴服才行,我們的十三皇子恰是此中好手,陛下不如請他上來一試?」
北狄草原廣闊,北狄人也多擅騎射,有些異能者更能單靠長弓幾里之外一劍射殺獵物,其中確以鬼都十三皇子的名頭最盛。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拓跋宇身上。
「十三皇子?」拓跋宇悠哉地給自己斟了杯酒,語氣隨意輕佻,「這裡哪有什麼十三皇子啊,不過是鬼都送來盛元的無萍質子罷了。」
「至於這騎射一術,好些年未接觸已是忘得一乾二淨。」
他慢慢喝了口酒,抬眼打量被幾名北狄壯漢堪堪牽住的馬駒,」確實是好馬,也當是烈馬,但我飲酒作樂慣了,身體虧空得厲害,就不上去給諸位獻醜了。」
「你......」拓跋徹還想說什麼,拓跋宇又道:「說來可嘆,我為北狄送予大臨的質子,若是在大臨的宴上不慎死在北狄烈馬的馬蹄之下,這責任究竟該算給哪邊呢?」
到底是能讓先代鬼主破例立為繼承人的十三皇子,拓跋徹拿來折辱他的事被三言兩語輕易抬成了大臨和北狄的矛盾。
果不其然,臨燁淡淡開口:「來使好意朕已知曉,不過開年之宴不宜見血,這兩匹烈馬朕自會找英勇之士馴服。」
見狀,還欲糾纏的拓跋車只能作罷,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陛下,這馬性烈,還請牽馬的侍衛多加小心。」
這兩匹烈馬確實性烈,幾個侍衛上前還沒接過韁繩便險些被一腳踹飛,鬧了半晌才艱難牽下去。
前朝時北狄入侵中原的軍隊是各大邦國部族聯合組成的,鬼都便是發起者之一。
當年北狄主動求和不過是鬼都兵變導致元氣大傷,暫且無力交戰。
眼下幾年過去,雖是沒恢復到鼎盛時期,但北狄已經再對大臨起了試探之意。
待比武開始,一北狄人站起來自稱是北狄第一勇將,要找大臨武官切磋。
這人頗有來歷,他父親便是當年北狄攻打前朝的主將,當年大半的邊城都是那人打下的。
子承父業,他確實擔得起北狄第一勇將的稱號。
然而他沒朝坐在武官席上的端木凌等人看去,反是望向坐在國師旁邊的侯涅生,「陛下,此人既是負大臨神運,想必也當身懷絕技,實力非凡,可否賞臉上來同我切磋一番呢。」
明淵看了眼那北狄勇將,心道換做侯涅生還是龍訣的時候都不夠他秒殺的。
臨燁願意予明淵國師之位是長年累月見過了他的能力,侯涅生若想做實神運者的身份自然也不可能光靠明淵一張嘴去忽悠。
這一次,臨燁沒有拒絕,他將目光投向明淵,道:「國師,你當意下如何?」
語氣是詢問的語氣,但明淵根本沒有拒絕的可能。
他看了一眼那躍躍欲試的北狄勇將,神情淡然地喝了口茶,道:「陛下,我自是沒有意見。」
不過淡然歸淡然,明淵怕侯涅生聽不懂自己的暗示,趁著喝茶趕緊在桌下戳了戳他,示意他趕緊上去打架了。
侯涅生起身朝北狄勇將走去,走至對方面前時雙目依舊閉合。
「喂,你莫不是睜不開眼吧。」北狄勇將語氣嘲弄,用巨石變出一把大刀立在身側,挑釁道:「是瞎子就直說,到時候別怪我的刀也不長眼,一刀抹了你的細脖子。」
端木凌這段時間都在與侯涅生切磋,清楚他最善用刀匕。
單論武藝,北狄勇將用刀,侯涅生便不可能輸,可若是再算上異能.....
端木凌只見過侯涅生使過薄奚錦聿的能力,在這等國宴之上他絕對不能同薄奚氏扯上關係。
他當即站起來建議道:「陛下,宴中人多,動用異能易生變故,只當切磋刀劍武藝如何?」
臨燁思索片刻,微微頷首以示應允。
庭院中央比武的場地上,北狄勇將見侯涅生不睜眼、也不掏武器,再次挑釁道:「亮兵器啊,莫說我占了兵器的便宜欺負你。」
侯涅生抬手,頭頂的盈盈月光似匯聚在他掌中,朦朧間越發晶瑩剔透,逐漸凝實化作一柄皎潔的長劍。
他將長劍握於手中,又手腕一轉持與身側,緩緩睜開雙目,本是含情的桃花眼冷淡無欲,仿若那高高在上的神祗,看著北狄勇士吐出兩字。
「聒噪。」
嗓音極動聽,語氣卻若山巔積雪,清冷傲寒。
不論實力如何,侯涅生已經是各方面碾壓北狄勇將。
明淵瞧見這一幕面上依舊是風輕雲淡,心底卻忍不住感慨性子還是跟以前一個樣啊。
臭美,毒舌,還要事事壓人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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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勇將惱了,不等臨燁宣布開始便舉刀砍向侯涅生,「裝模做樣的東西!倒讓我瞧瞧你有多少能耐!」
侯涅生輕鬆避開砍刀,又揮劍迎擊,乍看之下同北狄勇將打得不分上下。
臨燁對平分秋色的戰況略顯不滿,輕微蹙了下眉,明淵淡淡道:「陛下,且看便是。」
話音落下,又是十幾招過去,侯涅生直接碾壓北狄勇將,打得他只得狼狽防守,莫說再主動攻擊,稍有不慎身上還得多幾個血口。
臨燁的眉頭逐漸舒展開,又對身側的皇后低聲說道:「阿汝,是朕聽錯了麼,朕好似聽到了龍吟聲。」
阿汝是皇后的乳名,臨燁慣喜這麼稱呼她,她細聽片刻,回道:「陛下,還真是,此人倒當真帶了大臨神運,乃吉兆吉人啊。」
明淵的位置離皇帝近,聽到兩人的談話,借著飲茶的動作嘴角忍不住揚起。
人間帝王都稱真龍天子,侯涅生是貨真價實的龍,以劍招切磋為掩發出龍吟不是什麼難事。
再者,侯涅生現在再弱也不是尋常異能者能對付的。
他放下茶盞,估摸著應該差不多結束了。
幾乎明淵剛有這個念頭,侯涅生便一劍挑飛北狄勇將的大刀。
北狄的幾名來使沒想過他們派出的人會戰敗,待長刀落地,宴場當即陷入了一片寂靜。
侯涅生重新將長劍反向立於身側,無視北狄人臉上驚愕的表情,說了自開宴以來的第二句話。
「徒有虛名,不過爾爾。」
「哈——」顏溯沒憋住笑了出來,旁邊的端木凌立馬搗了他一下。
他不笑還好,這一聲徹底惹怒了北狄勇將,他惱羞成怒,再次拿起大刀朝侯涅生砍去,甚至失智到連規則都忘記,操控幾個巨石自半空一同砸去。
拓跋宇將酒盞用力握住,怒道:「混賬東西,住手!」
同一時間,端木凌也站起來要出手,但下一秒便愣在原地。
只見侯涅生站於原地,眸色瞬間化作純金色,淡淡開口:「放肆。」
霎那間,半空的巨石消失不見,北狄勇將也被一無形的力量壓倒地上。
這一次,除了明淵,在場眾人全都露出驚愕的表情。
祂是所有異能的起源,亦是頂點,對半神之下的異能者有絕對的壓迫感。
雖說侯涅生是新祂,限制要再多一點,現在又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可用上一次還是不成問題的。
明淵神情平淡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心想還好他有先見之明,用最後兩天教會侯涅生這招,不然......
他喝了口茶,抬眼看向上方的臨燁,「陛下對這個結果可還滿意?」
青年國師臉上的笑容溫和若風,卻給人萬事盡在掌握的自信和從容。
「滿意,自是滿意。」臨燁滿意地誇讚道,「國師你倒真是讓朕驚喜。」
別的暫且不提,單是武藝和異能全面碾壓這北狄勇將這兩點便足夠令臨燁驚喜。
平白得一強大的異能者誰不高興啊。
然而高興的只有大臨人,不說北狄來使,其他使者臉上的笑容也都極為僵硬。
見陛下高興,有個機靈的文官當即站起來恭賀,誇了好幾句話後又道:「對了,陛下,不知是不是微臣聽錯了,這神運者切磋時似乎一直有龍吟聲傳來,」
「不錯,朕也聽到了。」臨燁看向明淵,「國師,這是何故?」
明淵淡淡回道:「陛下乃上天認可的真龍天子,此人又負神運,當是上天派來輔佐陛下以昭天子之威的,可不就該有龍吟麼。」
要不說他能當國師呢,一句話讓不少大臣又有了詞可說,接二連三站起來跟著一同誇讚。
最後,臨燁激動得直接站起來,「好,好,全部有賞。」
他看向明淵,問:「國師,你此次尋人有功,說吧,你想要什麼賞賜。」
「此乃我分內之事用不著討要賞賜,不過......」明淵朝站於中央、宛若仙人之姿的侯涅生看去,「陛下,此人既是昭我大臨神運,那麼今日萬邦來朝,萬民見證,陛下為他賜予個與之相配的封號可好?」
「好,國師說得在理。」臨燁坐在座位上,沉思片刻,道:「國師,既是上天賜給我大臨的神運者,便是神的使者,現又所屬啟神殿,直接封稱神使如何?」
「陛下為天子,自然說什麼便是什麼,無需過問旁人的意見。」明淵見侯涅生還未動,語氣稍微大了點,「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謝過陛下。」
這是明淵最擔心的地方,侯涅生的性子太傲,他未必會朝臨燁屈膝行禮。
片刻後,侯涅生將手中長劍消散,眼眸也變回深色,面朝著臨燁彎腰行禮,「謝陛下封賞。」
明淵心知這是侯涅生的極限,好在臨燁高興得很沒有計較,抬手一揮讓他回了位置。
回了座位,侯涅生重新閉上眼,明淵繼續悄悄戳他的手,被握住後也沒再掙扎。
他的體力已經到極限,接下來也沒人再會刁難他,索性由著他了。
待宴會結束,明淵讓人備馬車送他們回啟神殿。
車廂里,他摸了摸侯涅生的下巴,問:「侯涅生,喜歡這個封號麼?」
侯涅生沒在宴上真的睡著已是強撐著的,此刻沒了旁人,直接靠在明淵肩膀上,夢囈似的回道:「不喜歡。」
明淵好奇地追問起來:「為什麼不喜?」
侯涅生回道:「我不喜歡那什麼陛下,他予我的東西我沒理由要喜歡。」
明淵起了逗黑龍的興趣,玩笑道:「神使欸,如此玄虛其神的高貴封號你不喜歡?」
侯涅生沒回話,明淵當他是睡著了,轉而戳著他的臉,催促道:「侯涅生,我問你話呢。」
戳著戳著,明淵的手被抓住,又對上一雙純金色的尖銳獸瞳,只聽侯涅生回道:「如果你是神,我將非常喜歡神使這個封號,為此感到萬般榮幸。」
他直勾勾地盯著明淵,很輕很輕地問:「主人,你是嗎。」
明淵沒敢回答,生怕會刺激侯涅生想起什麼。
好在他的體力到達極限,沒等到回答便兩眼一閉徹底睡著了。
明淵抱著侯涅生,長長舒了一口氣,心道睡得真及時,不然未必能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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