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淵清楚侯涅生還是龍訣時是怎般的性格。
離經叛道,瘋狂孤傲,甚至是殘忍血腥,喜好殺戮。
他還極易記仇,工於心計,得罪過他的人能一道了斷都算得上好結局。
讓他認錯比殺了他還難,讓他低頭更是難上加難。
至於臣服和歸順,一國之君都得跪在地上求他辦事,這更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現在,他見侯涅生因為一個問題同他低頭,詫異的表情怎麼都藏不住,「侯涅生,你......」
話說一半,侯涅生微微前傾身子,將額頭抵在他的胸前,緩緩閉上雙目,恭敬地說道:「你的話語將永遠凌駕於我的意願之上,我的生死亦由你所掌,我的......」
此刻,明淵的手掌貼在侯涅生的胸膛上,隔了衣衫也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體溫和均勻的心跳。
這個姿勢曖昧而危險,明淵的手往前一抓,若是往上一扼,都能輕易置侯涅生於死地。
臣服......
明淵沒來由地生出這個想法。
他對此感到震驚,可除此以外,竟是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這時,他聽到侯涅生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道:「主人。」
似是怕他沒聽清,侯涅生又重複一遍,「我的......主人......」
霎那間,明淵覺得自己的心險些跳出胸腔,他在為這兩字感到顫動。
既已忘卻前塵往昔,那麼便當涅盤重生。
他所擇定的祂正為他悄然改變,已然迎來新生。
「好快。」侯涅生呢喃道,「主人,你的心跳聲好快。」
明淵強壓下心底的激動,儘可能平靜地回道:「在因為你的回答開心,容頌之於容憬便像我之於你,總有一個選擇服從的內心,有些時候......」
「不一樣的。」侯涅生打斷明淵,反駁道:「容憬是不敢反抗,我是心甘情願。」
他這副模樣乖巧得讓人心動,不知為何,明淵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怎麼都無法平息,「侯......」
馬車突然急停,明淵往前傾倒,壓在侯涅生身上,同他一起倒在地上。
車夫聽到車廂內的巨大聲響,問道:「二位客官,你們沒事吧。」
「沒事。」明淵急忙從侯涅生的身上起來,「外面怎麼回事,為何突然停下來?」
「這......這......」車夫支吾片刻,「客官,我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你們還是親自下來看吧。」
明淵同侯涅生走下車廂,看到前方本該平淡的道路竟是變成一個幾米高的陡峭土坡,「這......」
車夫在旁邊焦急解釋道:「二位客官,這土坡是突然出現的,真不是小的故意走錯路要多收你們銀兩,我要是反應慢點馬都要直接撞上去。」
三年間,侯涅生在外習慣閉目靠其他感官和善惡感知去分辨事物。
這能力比剛出發時精進好幾倍,現在更是連附近的異能者波動都能感受到。
他雙目閉合,卻精準地往右側山坡看去,「那邊,一公里左右,而且還有慘叫聲。」
饒是知道異能者強到恐怖,車夫瞧見這一幕還是有些發抖。
明淵當即給他付了出發時說好的銀兩,「辛苦了,你就載到這裡吧,剩下的路自己走便可。」
不待車夫反應過來,他領著侯涅生從右側山坡快速離開。
山路不算陡,可碎石土坑不少,還有不少深溝藏在落葉下,稍有不慎便會摔個跟頭,或是從坡上滾下去。
明淵見侯涅生還閉著眼睛,道:「侯涅生,現在只有我們兩人,你可以睜開眼。」
「不用。」侯涅生偏頭避開上方的樹杈,「這樣反而看得更清。」
明淵當然知道能看得更清,他只是擔心侯涅生會喜歡上這種近乎全知的視角,只看本質而放棄外在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又道:「我知道,可我想讓你多看看這世間美麗繁華的表象,這些東西的外在遠比內里有意思。」
侯涅生緩緩睜開眼,入目是山石,老樹,太陽,落葉......這些尋常之景他已經是看膩了。
慢慢的,他的視線移到明淵身上,後者疑惑道:「怎麼了?」
「沒怎麼。」侯涅生如實回道,「主人,你比這些風景看好,而且看不膩。」
明淵知道他只是以猛獸的角度實話實說,可還是莫名臉紅了一下,當即別過臉去催促道:「別鬧,趕緊走吧。」
路上,他總覺得侯涅生沒看路,反而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這麼下去不行,他想,侯涅生這直白乖順的性格著實讓人頂不住,必須想個辦法改改才行。
明淵滿腦子都在想這事,走著走著,侯涅生突然扶住他的肩膀,「主人,小心看路。」
他愣了愣,低頭一看,自己險些一腳踩到屍體上。
這屍體穿著尋常的麻布粗衣,渾身是血,上半身躺在地上,下半身卻是嵌入山體之中。
明淵蹲下來,找了處還算乾淨的地方摸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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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的,剛死不久。
他抬眼看向侯涅生,「兇手還在附近麼?」
「沒有兇手。」侯涅生回道,「那個土坡就是他搞出來的。」
能操縱土的異能者卻死在了土中。
明淵想了下,又道:「你聽到的慘叫聲呢,是這裡發出來的嗎?」
侯涅生朝前看去,「還要再往前一點。」
見狀,明淵起身繼續前進,「走,過去看看情況。」
走了片刻,明淵看到前方的山路變得陡峭崎嶇,地刺,橫溝,懸崖......高低相差近百米,稍有不慎踩空了便得粉身碎骨。
內部爭鬥,他想,這極有可能是土元素氏族的內部爭鬥搞出來的。
明淵現在是尋常人身體,早些年為了給自己立高深人設也沒去練武,遇到這種常人走不得的道路只得......
他道:「侯涅生,抱我過去。」
話音落下,侯涅生將他橫抱起來,快速通過這片詭異奇譎的山地。
三年間,這樣的情況不在少數。
可獨獨這一次,明淵覺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甚至還能聽到侯涅生的心跳聲。
彼此共鳴,相呼相應,似要歸於一致。
他額間還能感受到些許微熱的氣體,那是侯涅生均勻的吐息。
照這麼下去,明淵覺得自己真要沾染凡塵俗念了。
他將手放在心口,感受自己加速的心跳,疑惑自己身為祂如何能生出這般欲望。
一定是因為他現在是人身,凡人有七情六慾,又以愛欲最盛。
他定是受了肉體凡胎的影響,否則又怎會對自己兩次教養的新祂起了念想。
他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讓有些快的心跳逐漸回歸正常。
這時,侯涅生將他放下來,道:「我們到了,就是這裡。」
明淵看到這是一個滿目瘡痍的村子,房屋破敗染血,土地凹凸不平,更有不少巨石砸塌了房屋,遍地是慘死的村民,四面八方又被土牆包裹,尋常人根本無法進來。
可就是這樣一個被幾乎完全隔絕的地方,明淵看到有一青衫女子蹲在一具屍體前,低頭看著對方死不瞑目的雙眼,眸中又有翠色的光芒來回閃過,似乎是在分辨什麼。
片刻後,她站起來,轉身看向明淵,「二位是?」
「我們途經此地,是被異動吸引而來的。」明淵看向女子腰間的佩劍,「你也是為此而來的麼?」
女子回道:「我名須冉,乃十方城的捕快,前些日子十方城周邊出了樁屠村慘案,村中無一人生還,我根據彌留線索追至附近,誰想......」
她看了看又是無人生還的村落,握緊拳頭,語氣不甘,「沒想還是慢了一步。」
明淵沒全信她的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剛剛你的眼睛是......」
「我為特殊型共生異能者。」須冉回道,「只要死亡不超過三日,我可通過對視將其靈魂引入體內,進而知曉對方生前發生過什麼。」
「我便是通過共生知曉了上個被屠村落的情況,根據一人死前看到的兇手去向才追至此處。」
「這樣啊。」明淵繼續追問,「那你剛剛又看到了什麼。」
須冉委婉地回絕道:「公子,官府查案,詳細情況不便告知,還請見諒。」
明淵想了下,改口問道:「你現在要回十方城嗎?」
無關案情,須冉點了點頭,又反問道:「敢問公子為何此般追問?」
「想與捕快大人同路罷了。」明淵笑著解釋道,「我們二人本就是要去十方城的,可惜路上遭此異動影響,山道被封,馬車過不去,這才前來一探。」
聽了此話,須冉認真打量起兩人。
兩人皆是白衣,布料非是一般上乘,青年的長相俊美,氣質溫和,說是貴族人家都是小的,身後那人面容絕色,卻雙目閉合,看身形又是習武之人。
她覺得這大概率是哪位高人受人之託帶著富家子弟出來見世面。
這種情況下賣個人情只賺不虧。
她道:「我此行只有一匹馬,公子若是不急還請等上片刻,我這就命人備馬前來。」
明淵正想在村中仔細搜查一番,回道:「可以,那便有勞這位大人了。」
如須冉所言,這村中無一人倖存,直到官府的馬車到達附近,明淵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線索。
因須冉以為明淵是富家公子,專門讓官府來人備了馬車。
去十方城的路上,明淵坐在車廂里聽到須冉的聲音,不過語氣俏皮活潑了不少,像直接換了個性格。
他掀開帘子,只見須冉正駕馬同其他捕快聊天,還撒嬌說肚子餓,晚些想去那家鋪子的燒雞。
須冉回頭,笑容燦爛地同明淵打招呼,「小公子,你好呀,我叫須彌,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叫我小彌。」
「公子,被嚇到了吧。」同行的捕快笑著解釋道,「須大人的異能是共生,和妹妹小彌共用一個身體,像這樣沒事的時候便會讓小彌出來玩。」
「原來是這樣。」明淵順著捕快的話回道,「倒還真是嚇了我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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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須彌消失不見,須冉朝明淵略顯歉意地說道:「抱歉,小彌平日裡胡鬧慣了,還請公子莫要往心裡去。」
「無事,你們聊便可。」明淵放下帘子,想著如何從須冉口中套出那村中亡者的情報。
這時,他聽有捕快建議道:「須大人,那兇手敢連屠兩個村子,還皆是有異能者居住的村子,我們哪怕真到了想來也未必是其對手,要不還是儘早稟告皇城那邊。」
須冉思索片刻,回道:「好,等回了十方城我就去寫信。」
明淵頓時眼前一亮,辦法這不就來了麼。
到了十方城,明淵和須冉等人分開後立刻寫信給薄奚錦聿,讓他幫忙把十方城送去的案子交給自己來辦,還專門叮囑記得附上國師的畫像。
明淵國師的名聲雖廣,可少有人知其真名和真容。
他帶侯涅生遊歷的第一年,同官人說自己為大臨國師,差點被對方以冒充國師的罪名抓起來。
也是因為這點,他才沒同須冉挑明自己的身份,畢竟光是嘴說壓根沒人信。
除此以外,他還問了薄奚錦聿有沒有辦法找到其他四個元素型氏族的異能者。
世間有被稱為水之一族的薄奚氏,自然也會對應的其他他四個氏族。
他想,同為元素型氏族,幾個家族之間或許會有什麼特殊的聯繫之法。
此案既為土元素相關異能者的爭鬥,薄奚錦聿若能聯繫到土之一族會少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夜半時分,須冉還在官府內等皇城回信,卻聽人來報說下午同她一起入城的兩位公子來了。
須冉將兩人迎進來,道:「公子,夜半來此是為何事?」
明淵估算皇城回信快到了,故作神秘地笑了下,「稍坐片刻,須捕快晚些自當知曉。」
須冉當他是貴族公子沒敢拒絕,領著兩人到大堂坐下,又快速沏茶招待,「公子,請。」
「多謝須大人招待。」明淵拿起茶盞悠哉喝茶,抿了幾口便見一隻信鴿飛了進來,心道來了。
須冉當即拆開皇城信件,信中說此事大理寺已知曉,恰逢國師和神使也在十方城,可朝他們尋求援助。
怕她不認識國師,信中還專門附帶一張國師畫像,打開一看,可不正是自己面前這貴族公子麼。
明淵見須冉面露驚愕,放下茶盞,輕輕一笑,「想來須大人已是收到皇城回信,不知現在可否同我細談此案呢?」
這可是見了陛下都無需行禮的國師,須冉哪還敢繼續說話,當即起身要跪下來行禮,明淵淡淡回道:「須捕快,我是來辦案的,不是來敗家仔的,無須行這些繁瑣的禮數。」
「小臣多謝國師海涵。」須冉站到一側恭敬回道,「不知國師親臨,中間多有失禮的地方,還望國師莫要計較。」
「是我不請自來在先,須捕快無需緊張。」明淵溫和地笑起來,「你繼續坐著同我聊此案便可。」
須冉有些膽戰心驚坐回明淵對面,她還是不敢相信這年輕人就是國師,若非沒有皇城送來的畫像,說不定還會以欺詐之名將人抓起來。
可偏偏事實就是如此,這青年是國師,而那個雙目閉合的絕色之人......
須冉望過去,那人背身站於窗邊,覆手而立,白衣飄覺,若山巔霜雪。
光是一個背影便比話本里描述的神明之姿更甚,不是神使還能是誰。
須冉不敢賣弄官府捕快的架子,把此案的情報全部告知明淵。
第一個村子被她共生的人指認說是一個能控土的異能者,不知是誰得罪了他,上來就開始屠村,他最後的記憶便是那人往西北方向跑去。
須冉根據這個方向追,因中間沒有明確的道路,繞了好遠的路才追到第二個村子附近。
可惜,她最後還是慢了一步,村民無一生還,兇手不見蹤影。
第二個村中被共生的人基本也是同樣的說辭,只有一個老人反覆喊是尋仇,尋仇。
剩下的共同點因明淵也在第二個村子基本都已知曉,也在第一時間寫信問了薄奚錦聿。
薄奚錦聿回信說確有特殊的聯絡之法,可五族之間有幾百年沒聯繫,現在派人去尋找其餘四族,起碼要兩月後才能給出明確的動向和分布。
兩個村子的屠村時間間隔快一個月,若是......
明淵還在想如何追查,須冉突然建議道:「國師,我們這麼坐著想也不是辦法,不如先兵分兩路繼續去追,莫要再讓那兇手屠了第三個村子。
第二個村子的亡者沒明確指認兇手是從哪個方向離開的。
衙門商討後得出兇手的去向只有兩個,西北和西南。
起初,須冉便往西南方向追找到的第二個村子。
明淵自認侯涅生再弱也比須冉強便選擇繼續往西北方向追。
「今日便說到這裡吧。」明淵起身同須冉告別,「我同神使先回客棧了,須捕快也莫要心急,早些休息為好。」
「多謝國師關心。」須冉朝明淵行禮,又道:「不知國師打算何時出發?」
明淵回了一句「明日一早」,同侯涅生離開衙門,須冉也跟過來將兩人送至門口。
分別時,外人面前向來少言寡語的侯涅生突然開口,「須冉,你異能容納的人數極限是多少?」
須冉愣了下才回道:「沒有上限,只要我的精神能撐住。」
侯涅生又問:「你能將容納進去的靈魂排出體外嗎?」
須冉再次回道:「可以,不然照我這辦案方式,怕是沒辦幾件便要發瘋了。」
神使的問話太過突然,須冉答完又反問道:「敢問神使是對我的能力有什麼疑惑嗎?」
「沒有。」侯涅生淡淡回道,「好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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