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蘇府小院的二樓廊道邊,李牧與蘇檀兒正望著天上的圓月,一邊吃東西、吹風,一邊說著話。
「相公,和烏家攤牌了?」
李牧道:「攤牌了!」
蘇檀兒好奇道:「結果怎樣?」
李牧笑了笑:「相公出馬,結果自是好的。基調已經定下了,你明天再和烏家談一次,看上什麼,不用客氣。」
蘇檀兒道:「烏家這麼容易便就範了。」
李牧道:「自然沒那麼容易,不過他們沒得選擇,一邊是抄家滅族,一邊是損失錢財,怎麼選,很容易。」
蘇檀兒道:「那聽相公的,明天去和他們談一次。」
李牧道:「和烏家談的時候,說話霸氣一點,別讓他們覺得你好說話。」
蘇檀兒疑惑道:「怎麼霸氣一點?」
李牧道:「比如,你可以說要錢還是要人?或者說,別心疼錢了…畢竟人能活著。」
蘇檀兒笑道:「相公,這麼說會不會往傷口上撒鹽?」
李牧笑了笑:「怎麼會呢!都是商場上混了幾十年的老油條,這點承受能力還是有的。這也是為了表達態度,不給他們心存僥倖,找討價還價的機會。」
……
次日,蘇檀兒帶著七八名心腹掌柜和管事,幾個小丫頭,前往和烏家約好的茶樓。
江寧織造業的緊張氣氛並未傳至的平民們身上,大街小巷,行人穿梭,酒樓茶肆,樂聲輕揚,偶爾也會有人聊起眼下江寧的趣事,蘇家、烏家,免不了被提及。
如今,原本殺氣騰騰的江寧織造業,也顯得沉寂起來。
說來,也讓許多人奇怪,蘇家接連經歷刺殺;競爭皇商失敗;二房三房鬧分家,且對家主之位虎視眈眈。
如此情況下,本應更加混亂的蘇氏,競難得的安靜下來,各司其職,讓人嘖嘖稱奇。
另一個讓人稱奇的是烏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悄無聲息的拿到蘇家的秘方,虎口奪食拿到了皇商,如此狠辣的手段,雖讓人戒備,卻也讓人感慨其手段。
拿下皇商後,烏家本來十分高調,最近忽然低調下來,江寧城的商戶每每說起,便夸烏家沉穩大氣,取得如此成就,竟然還能如此低調,十分難得。
馬車一路行駛,來到約好的茶樓,見到了以烏承厚為首的烏家幾名掌柜和管事的。
寒暄過後,環視一周,烏承厚道:「寧賢侄呢!為何沒來?」
蘇檀兒淡淡一笑,臉色平靜道:「相公向來不喜歡管這些閒事,操心這些心,今日書院還有講課,檀兒便也沒有打攪他。」
烏承厚自嘲道:「如此說來,我們烏家也不在寧賢侄眼裡,到是我大驚小怪了。」
蘇檀兒笑笑:「世伯見諒,相公平日在家,也不管這些俗事,生意都是侄女在打理。如果不是最近蘇家遇到了難處,檀兒束手無策,相公也不會插手。」
「不過,今日之事,夫君確實早有洞見,便是此後發展,一樁樁,一件件,也已安排得清清楚楚。相公自有他的事要辦,這裡接下來便交給侄女了,世伯萬倒不必為此生氣……」
烏承厚哼了一聲,不得不坐下來開始談判。
其實也沒什麼好談的,蘇檀兒按照李牧交待的原則,語氣雖溫和,言語卻霸氣,絲毫沒有妥協之意。
烏家本就認了,見蘇檀兒言詞堅定,嘆息一聲,只得答應下來。
這邊確定好大致的框架,烏承厚便起身退場,如此憋屈的談判,他還從未經歷過。接下來具體的細節,直接扔給了大兒子烏啟隆。
風吹過茶樓附近的巷角,結束了談判,蘇檀兒一行人乘坐馬車回家,後面的車上是七八名心腹掌柜和管事,正在翻看厚厚的賬本和烏家各處產業的資料。
蘇檀兒拉開帘子看了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嬉笑道:「嬋兒,你說,我今天說話霸氣嗎?」
小嬋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家小姐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霸氣…自是霸氣,烏家的那個家主氣的都快吹鬍子瞪眼了。」
蘇檀兒想了想,點點頭:「我也覺得挺厲害的。」說著笑了起來。
小嬋跟著笑道:「不但是烏家的人,今天跟著來的曹掌柜他們幾個,知道今天讓他們來幹嘛的時候,也嚇壞了。」
「直到烏家交出各地的生意冊子與帳本,還猶自不敢相信,這些分處各地的優質產業,竟然能直接選。」
這次跟蘇檀兒來的掌柜和管事,確實震驚壞了,烏家如今勢頭越來越盛,又拿了皇商;蘇家卻聲勢越來越小,這種情況下,兩家本來沒有任何交集,甚至敵對的。
現在,烏家卻把所有的資產拿出來,讓蘇家隨便選,看上什麼拿什麼。
七八名掌柜和管事看著馬車裡堆的厚厚一摞各地的產業資料,仍然覺得不太真實,如在夢中。
事情轉折如此之大,聽說家裡的姑爺甚至參與主導了,保密到了如此程度,也不知東家這對夫妻在暗中做了多少的事,連烏家都認栽了,看樣子栽的不輕。
按照蘇檀兒說法,只要消化掌控得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以蘇家大房的能力,只能吃得下三分之一個烏家,即便如此,吞了烏家最優質的一部分產業,蘇家大房的實力接下來會急劇暴漲。
而烏家,在這之後,少了這麼多優質產業,恐怕要一蹶不振了。
可惜這等振奮人心的事情的,還需要保密,只有他們極少部分掌柜和管事的知道,未來一旦要傳出去,不知會迎來多少驚濤駭浪,多少震驚讚嘆。
至於覺得家主之位十拿九穩的二房三房,怕是要失望了,執掌蘇家他們是永遠沒可能了。
其實,若不是烏家的產業太多,遴選起來太過繁瑣,靠蘇檀兒和幾個小丫頭根本忙不過來,保密工作還會進行下去,直到大局定下。
接下來幾天,仍是那間茶樓,蘇檀兒率領幾個丫頭和掌柜、管事的,與烏啟隆率領的人手,一一對接各地的生意和產業。
蘇檀兒坐在一邊安靜地喝著茶,忽然開口道:「你們在我們蘇家的內鬼是誰,該說了吧?」
烏啟隆張張嘴,一時有些遲疑。
蘇檀兒道:「我記得,這也是前幾日我與令尊談好的條件之一,食言的話,後果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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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啟隆嘆了口氣,一連說了幾個名字,剛說到最後一個,看著蘇檀兒滿臉平靜的樣子,詫異道:「你難道不信?」
蘇檀兒道:「我信!」
烏啟隆好奇道:「席掌柜可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之一,知道他是內鬼,你似乎不驚訝?」
蘇檀兒笑了笑:「早就知道了,有什麼可驚訝的,甚至我父親被刺他也有參與,你以為你們勾吉他,我們不知道,只不過為了不打草驚蛇,沒有揭穿而已。」
「不然,你不想想,席掌柜作為我最倚重的掌柜之一,接收你們烏家產業這麼大的事兒,為何不讓他參與。」
烏啟隆滿臉震驚道:「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你們早就知道…我就說…就說…唉!果然貪心害死人。」
蘇檀兒道:「好了,希望你們接下來好好配合,我們蘇家也會助你們一把,我可不想趕盡殺絕,那樣對我蘇家聲譽不好。」
烏啟隆嘆了一口氣,被人算計到這種程度,不得不認。
……
下午,蘇檀兒招來耿護院,輕輕嘆了口氣,認真囑咐了幾句。
耿護院抱拳道:「是,小姐,保證不讓人跑了。」
蘇檀兒又叮囑道:「小心點,這人很聰明,照預定的方案就行。」
耿護院點了點頭,抱拳一禮,騎上馬匆匆而去。
蘇家的某個店鋪門口,席君煜正坐在那曬太陽,閉目沉思著這段時間的事,臉上有幾分得意。
這時,旁邊有輪軸聲響起,席君煜抬起頭,一輛馬車停在他身前,耿護院跳下車道:「席掌柜,小姐有請。」
席君煜道:「小姐找我何事,還專門找你來接?」
耿護院道:「席掌柜到了便知。」
席君煜笑了笑,緩緩起身,坐上馬車,這種時候了,蘇檀兒叫他過去,無非讓他過去商量對策。
他今天早上剛剛聽說,通過宗族大會,剛剛分出去的二房三房,開始步步緊逼,到處串聯,計劃趁人難得聚集一次,再次召開一次大會,把蘇家下一代的接班人定下來。
自然,蘇檀兒競爭皇商失敗,浪費了家族大量的資源,更對蘇氏的造成巨大的負面影響,加之最近瘋了一樣,在各地的無序擴張,已經不適合執掌蘇家。
新的接班人,只能從二房三房裡面選。
這不僅是二房三房的臆想,如今的蘇氏一族,相當多的人都有這種看法。上次只是分家,沒有一步到位換掉蘇檀兒,不少人相當遺憾。
這麼多族人難得聚在一起,不趁機把蘇家下一代的掌權人定下來,過段時間又要跑一趟。
以席君煜來看,第二次宗族大會的召開幾乎不可阻擋,蘇檀兒下台已經可以預料,這麼急著找他過去商量對策倒也正常。
坐在馬車上,席君煜開始思考蘇檀兒還有沒有翻盤的可能,想了半晌,短時間內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從皇商大會到如今,這種針對大房的手段環環相扣,二房三房向蘇檀兒發難成定局,接下來的第二次宗族大會,蘇檀兒所有的權利都會被撤掉,沒有什麼嬛轉的餘地。
想到此,他笑著搖頭,很想問蘇檀兒一句,知道怕了嘛!
只是,隨著馬車停在商號的後院,院門被重重的關上,席君煜剛下車,耿護院一揮手,周圍幾個護院當即一擁而上,把他牢牢的控制住。
席君煜大驚,急忙吼道:「你們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我是蘇氏的掌柜,你們這麼做,不怕老爺小姐知道的怪罪嗎?」
可惜沒人理他,幾人直接把他抬進屋子裡,捆在了一條椅子上,席君煜知道反抗無用,只能任命般的坐在椅子上。
時間的流逝枯燥而乏味,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忽然傳來動靜,是蘇檀兒。
不等席君煜求救,蘇檀兒一身黑色的短打裝扮,手握一把短劍,推門而入。
「檀兒…東家…」
席君煜忽然發現眼前的身影有點冷,有點陌生,還想說點什麼,一時又不知該說什麼。
良久,蘇檀兒嘆了一口氣道:「君煜哥,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
說著,蘇檀兒走到椅前,目光有些冷:「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席君煜皺了皺眉頭,做出疑惑的樣子:「你在問什麼,我不知道你想問什麼。」
蘇檀兒一字一句的道:「刺殺我爹,竊取配方。
席君煜眨著眼睛,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怎麼可能,你從哪裡聽來的。」
蘇檀兒嘆了口氣:「承認吧,你詆毀不了的。」
席君煜腦門上起了一層細細的密汗,連忙說道:「我知道你把皇商大會搞砸了,接下來的宗族大會,可能被收回所有權利,我知道你不甘心。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沒必要聽一些道聽途,像瘋了一樣,我會幫你的。」
蘇檀兒搖了搖頭:「看來你到現在還沒得到消息,你和烏家的關係,也不像想像中的那麼親密。」
「蘇家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二房三房鬧騰不起來。」
席君煜道:「怎麼可能,事情已經到了這個程度,你還有什麼辦法,除非烏家重新把皇商讓給蘇家,否則就是蘇老太公站出來,強行讓你接班,也沒辦法通過。」
蘇檀兒搖了搖頭:「看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她一字一句的道:「烏家的布褪色了,你竊走的配方,製作出來的布褪色了。」
席君煜雙眼大睜:「布,褪色了。不可能,怎麼會褪色?」
蘇檀兒冷笑道:「為什麼不可能,布本來就褪色,我努力了幾年,一切成空,正傷心呢,便發現了你們的圖謀,只能將計就計。」
席君煜道:「你是說,烏家被你騙了?」
蘇檀兒道:「對呀!烏家交不出布,犯了欺君之罪,只能求蘇家…他把所有的內鬼都交代了,其中包括你。」
席君煜急了,吼道:「假的,都是假的…你騙我。」
蘇檀兒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囑咐耿護院嚴加看管,走了出去。眼前的席君煜,終究和小時候認識的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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