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重重合圍北區和西區的日軍不得不分兵增援警備司令部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這一仗,日本人輸了。
輸的一塌糊塗!
果然,在日軍分兵沒多久,幾支武裝便出現在了重圍的外側,開始接應被日軍圍困的起義工人。
日軍試圖堵住,所以不得不集中兵力去攻擊接應的區域,結果這時候北區起義工人的隊伍,卻一個拐彎,向南殺向了蘇州河,當日軍意識到中計試圖挽回的時候,北區這邊的起義工人,已經順著蘇州河一路往西跳出了日軍的包圍。
至於西區的起義工人,直接穿過了極司菲爾公園,拿下了空虛的上海西站,乘坐火車直接向南轉移,只留下了日軍在後面憤慨不已。
其實這一幕在日軍不得不分兵的時候,日本人就有預料。
但日軍沒有選擇!
若是上海警備司令部被抵抗分子拿下,裡面的一眾將佐官被屠殺,那日軍的臉就丟的乾乾淨淨了,這些帶兵的軍官,也都因此不得不自剖謝罪。
這種情況下,他們不敢賭,只能賭剩下的日軍能堵住「暴民」。
結果自然是最壞的情況。
起義工人,幾乎全身而退!
八一三起義的豐碩戰果,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全國,連國際上都震動不已。
吹噓著三月亡華的日本,一個淞滬會戰打了三個月不說,一年多的時間都沒有重創中國軍隊的主力,現在就連遠東的明珠,都「岌岌可危」。
日本人的臉,算是丟的乾乾淨淨了。
國軍這邊更是大受鼓舞。
之前上海鬧騰的挺歡,甚至日本人不得不在激戰的時候,從前線抽兵去上海鎮壓,但影響始終沒有這一次的八一三起義驚人——數千起義軍,在上海大鬧一番後揚長而去,證明了中國軍人不輸於日軍的同時,也向全國人民做出了一個榜樣。
而且,這一次的動靜,也讓漢奸們瑟瑟發抖。
軍統上海區殺的漢奸不少,但從沒有像這一次的起義一樣,搗毀無數日本工廠的同時,還能團滅一大波漢奸——大民會核心層被屠殺的照片被無數人收藏,無數的漢奸嚇得夜不能寐,生怕他們步了大民會漢奸的後塵。
大隊長為此特意嘉獎張世豪——在大隊長的印象中,上海最能耐的特工便是軍統最有名的黨國虎賁張世豪。
也就是這時候,大隊長才得知了張世豪殉國的事,一個小小的上校本進不了大隊長的眼,但這一次大隊長卻特批追封張世豪為國軍少將,並狠狠的嘉獎了軍統。
他甚至特意給上海的戴春風發去電報,指示戴春風要將張世豪豎為軍統的榜樣。
收到電報的戴老闆,只能惡狠狠的踹了張安平兩腳,並尋思該怎麼向校長解釋
侍從室是八月十三號當晚追封張世豪為國軍少將的,同一時間日本人也收到了消息——來自侍從室的神助攻讓松室良孝的「猜想」成為了扯淡。
但松室良孝依然堅稱張世豪沒死!
對此,無數人跳出來反對他的說法。
「這一次敵人的指揮者,絕對不是張世豪!張世豪已死,這一點毋庸置疑!」
「冢本課長說的沒錯。這一次的暴動,其指揮者的風格和張世豪截然不同!張世豪做事冷酷無情,但對自己人向來心軟,他會在絕對劣勢的情況下,在局部戰局形成絕對的兵力優勢,以碾壓的方式贏取勝利。」
「而這一次的指揮者,他數次和我方進行了硬碰硬的戰鬥!」
「絕非張世豪的風格!」
隨著幾位戰術專家站隊冢本,松室良孝的說辭在特、情體系失去了市場——這場敗仗,特、情系統是要負責的,如果張世豪沒死,這鍋用不到松室良孝這個剛履任的機關長背。
所以,張世豪必須死!
只有張世豪死了,松室良孝才能背負一定的責任,機關長背責任了,下面的人責任便輕了許多。
如果機關長無責,那下面就得死好多人!
招來所有人反對的松室良孝馬上就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他暗惱自己失態後,緩和口吻說道:
「諸君,我現在不會追究誰的責任。」
「此次抵抗分子煽動工人起(暴)義(亂),規模甚大!凡是做過的便一定留有痕跡,我希望諸君不要被失敗擊倒,而是知恥後勇,彌補過失!」
「中國人說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我希望諸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根據現有的線索,將抵抗分子潛在的勢力一舉拔除,以此將功補過!」
見松室良孝都這般說了,參會的日本特務們自然不會揪著不放——他們確實急需要功勞和替罪羊來為自己開脫。
否則,即便有松室良孝扛部分責任,他們也未必能好過。
松室良孝見自己的話眾人聽進去了,便道:「還請諸君商議,我要去警備司令部那邊開會,希望我回來的時候,諸君能給抓一些抵抗分子。」
「嗨伊!」
松室良孝走後,這些日本特務便嘀嘀咕咕的商量起來。
抓抵抗分子,他們不怎麼看好——松室良孝是不清楚上海軍統的作風,他們可是十分清楚的,每一次大行動後便會切斷所有暴露過的痕跡。
他們之前曾多次費心費力的查下去,結果到後面是毛都沒有。
張世豪是死了,可上海軍統的習慣不一定改——不,是絕對不會改,成功的經驗,二傻子才變!
他們現在的算盤是先忽悠走松室良孝,然後嘛,找替罪羊!
這可是上海的軍情體系,吃了快兩年的教訓後得出的經驗——不過以前背鍋的都是課長或者機關長,比方說南田洋子、木內影佐、藤田芳政。
大概是背鍋的長官太多了,以至於現在日軍上海軍情體系的特務,對甩鍋異常的精通、敏感。
這一次松室良孝背不了大鍋,特高課走狗屎運有松室良孝兜底,他們得自救——好歹先把替罪羊丟出去,到時候板子打下來,即便到自己身上,也不會太重。
松室良孝一走,一名大佐便凝重的對冢本說道:
「冢本課長,我覺得當前的第一要素,是總結經驗。因為按照慣例來說,上海軍統每次行動後,都會撤離相關人員,我們想抓也抓不到,現在浪費人力物力的去抓人,得不償失。」
冢本沒搞懂對方的意思,便順著話說道:「遲谷大佐你是情報系統的老人,還請遲谷君不吝賜教。」
見冢本這麼上道,遲谷大佐便向其他人微微點頭,示意可以說了。
「諸君,此番大敗,我覺得問題不在我們這邊。」
「岡田君,問題在不在我們這邊,不是我們說了算,得看警備司令部的意思。」
「警備司令部自然是要擔重責的,但我擔心那邊會率先拿我們開刀。」
特務們沉默起來。
這一次,警備司令部必然是不能好過的,但派遣軍司令部那邊,未必會第一時間做出處置——畢竟派遣軍司令部當前還忙於武漢的大戰。
警備司令部內的將官們,有足夠長的時間來掙扎。
大佬們的掙扎,對他們來說,可能就是自剖和看別人剖之間來回橫挑。
所以,無論如何,先把自己摘出來為先。
有個中佐發狠說道:「我覺得問題出在出在岡本平次身上!」
「一千多人,哪怕是一千多頭豬,也不至於幾分鐘就被打得潰散亡命奔逃吧?他派出來的一千多人,可是幾分鐘就死了七百多人,剩下的千人也一股腦跑了!」
眾人驚駭的看著這名「勇士」,下意識的和其拉開了距離。
瘋了!
敢給岡本平次甩鍋?
你甩的動麼?
「小倉君,這話不能亂說。」遲谷制止了這名中佐的發瘋:「岡本君是無辜的,他本不是軍人,又是聽從司令部的命令派兵出來支援,這件事怎麼算也算不到他身上。」
這名中佐不服氣的道:「遲谷大佐!你未免」
遲谷用嚴厲的目光看著姓小倉的中佐:
「小倉君,慎言!」
一旁的冢本這時候終於明白遲谷剛才的意思了,扯淡的汲取經驗,明明是甩鍋找替罪羊好不好!
只是他沒想到對方找替罪羊找到了岡本平次的身上。
冢本饒有興趣的看著,心道:正好將這件事告訴岡本,和他加深友誼。
以前的冢本想的是遠離岡本這樣的「掮客」,直到岡本平次替他【剛】了松室良孝後,冢本才意識到和岡本平次做友軍的好處,這時候可正是賣這幫隊友和岡本加深感情的好機會!
「諸君,我覺得另一個人可能更適合。」
「咦?還請河川君賜教!」
姓河川的中佐從嘴裡擠出三個字:
「許忠義!」
眾人凜然,緊接著一個個思索起來。
越想,他們越覺得這人還真合適。
儘管許忠義和岡本平次關係莫逆,甚至二者的走私網又合併到了一塊。
但在他們看來,岡本先生絕對不會願意和一個中國人共謀發財。
其次,一千多號人是許忠義率領,這失敗的鍋,扣到他頭上一點都不冤!
「許忠義還真合適。」
「可如果惹得岡本君不喜呢?他畢竟是岡本君的合作夥伴。」
「可以讓76號動手。」有人建議道:
「這一次76號被抵抗分子拿下,李力行就是戴罪之身,此時能給他恕罪的機會,我想李力行肯定樂意吧!」說話之人盯著冢本說出了這句話。
冢本心裡大罵:
八格牙路!八嘎!伱滴良心大大滴壞了!
許忠義是岡本平次的合作夥伴,除此之外,許忠義身後還有一張龐大的利益網,他現在跟岡本關係正處於蜜月當中,自己手下的76號要是動了許忠義,豈不是等於和岡本撕破臉了?
但此時,一幫軍情體系的佐官盯著他看,冢本知道若是自己反對,一定會被背刺,便毫不猶豫的回答:
「可以。」
「冢本課長果然是有擔當的!不愧是手刃了張世豪的帝國勇士!」
一眾佐官狂拍起了冢本的馬屁,但冢本沒飄——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上海軍情體系歷任長官不斷更換,但下面的人卻沒換,導致他們已經抱團自成了一體,這一次這幫傢伙是不得已接納了自己,但究竟有沒有把他當做自己人,可是很難說的!
這幫私慾過甚的傢伙,靠不住!
意識到這點後,冢本立即決定要反刺他們一刀。
「可惜我跟松室良孝不和,否則,該跟松室良孝合作啊!」
這場失敗經驗汲取會開到這裡算是結束了,一幫日本佐官通過冢本之口給李力行下達抓捕許忠義的命令後,紛紛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冢本也藉口特高課剛經歷惡仗繼續坐鎮離開。
但離開後他並沒有去特高課,而是半路下車讓司機開車回去,自己則找了輛軍車去找岡本了。
姜思安這會住在虹口。
曾經住過的公寓樓被他買了下來,充作岡本會社的虹口總部。
這番舉動讓無數人誇讚姜思安痴情——因為姜思安的藉口是這裡有他和洋子的點點滴滴
嗯,他絕對不會說,這是三個月前老師交代的
此時,姜思安正和許忠義對坐。
姜思安道:「接到三個電話了,你要被當做替罪羊了。」
許忠義面露冷笑:「預料之中的事!」
姜思安又道:「76號會動手抓你。」
「李力行這倒霉蛋,這次大概要完犢子了。」許忠義冷笑著說道:「做狗的,果然沒有好下場。」
姜思安急了:「我是說你到底怎麼辦!」
「我怎麼辦?當然是涼拌!」許忠義沒好氣的道:「攤上這麼一個坑爹的老師,我能怎麼辦?他跟我說這種事對我來說絕對是小場面,不需要他動腦筋。」
「你有把握嗎?」
「放心吧,這鍋輪不到我背!真要是扣我身上,警備司令部得死一堆人!」許忠義信心滿滿。
他許忠義這個漢奸的名頭可不是白叫的!
姜思安還是有些擔心,正要再度開口,管家卻敲門後匯報道:「先生,冢本清司來了。」
「他來了?」姜思安皺眉道:「他不會是找我要你的吧?」
「不會!我猜他這是想跟你牢牢綁定吧——」許忠義邊起身邊說:「這傢伙有些蠢,既然張老坑看好他,那你就多跟他接觸吧。」
說完,他已經熟稔的進到了套間。
姜思安這才大聲對管家喊道:「讓冢本進來吧。」
不一會,管家便帶著冢本進來了。
姜思安一語雙關道:「冢本君,這時候你不應該找我吧?」
「岡本君,非常抱歉。」冢本的態度很低:「但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想向岡本君解釋。」
「解釋?」姜思安笑了:「冢本課長言重了!」
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令冢本急眼了,他鞠躬後說道:
「我也是被他們所逼!所以我散會後馬上便來找岡本君解釋——這件事絕非我意!」
「絕非你意?」姜思安勃然大怒,憤怒的說道:「是你同意讓76號抓許忠義的!76號還是特高課所屬的機構!」
「這叫絕非你意?」
八嘎!
果然他們賣了我!
冢本心裡大罵著軍情系統的混蛋們——果然,一個個看似把他當做自己人,實則散會後就向岡本賣了自己!
幸好自己來了!
「岡本君,請聽我解釋!」
冢本又一次鞠躬後,誠懇的說起了事情的經過,說完之後,他寒聲道:
「岡本君,不知不覺間,上海的軍情系統已經腐爛不堪了!」
「他們不精於工作,反而醉心於勾心鬥角!這種人,罪無可赦!」
姜思安心念急轉,面上卻陰沉著臉說道:
「冢本,這事跟我無關!」
「我在意的是你不應該背刺於我!」
「岡本君,我不是這個意思!」冢本發狠道:「我想端掉他們!」
姜思安一愣:「你說什麼?!」
「這幫人已經成禍害了!他們抱團為害,嚴重阻礙了帝國在上海的特、情工作!」
「我想跟松室良孝聯手!」
啪!
姜思安猛的一拍桌子,憤怒的起身。
「冢本清司,因為你的緣故,我惡了松室良孝!」
「現在,你要跟他聯手?」
「你這是置我於何地!」
冢本忙道:「岡本君勿惱,請聽我解釋。」
就在冢本向姜思安解釋的時候,松室良孝,又又又又氣炸了。
因為他收到消息,經過了特情體系一眾佐官的商議,他們決定讓76號抓捕許忠義
松室良孝是個老特工,當然一眼就看出了這是何意。
所以,他氣炸了!
他讓特情體系的混蛋們去抓抵抗分子,結果這幫混蛋嫌他不夠丟人,居然要抓岡本的合作夥伴、被帝國視作「馬骨」的許忠義!
這是要弄死他啊!
松室良孝焉能不怒?
更何況他之所以不追究責任,是因為他決意做一票大的將功補過——他本來就打算在八月十五日利用維新政府高層引誘戴春風,此番大敗後他不僅沒能打消這個念頭,反而決心更重了。
只有這樣才能雪恥。
可是,誰能想到,這個時候,他居然被手下的王八蛋,背刺了一通!
八嘎!
都是八嘎!
松室良孝氣的想殺人,就在此時,電話鈴響起。
接起電話,有人自報家門:
「松室機關長,我是岡本平次。」
混蛋!混蛋!混蛋!
松室良孝憤怒的心裡咆哮,嘴上卻說:
「岡本先生,久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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