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漫天木著一張臉,說著分外堅定的話,還肯定似的點了點頭。
白子畫眉心一跳。
他這徒弟,全程盯著他們腳下,根本不敢和他們對視。就快要把心虛兩個字刻在臉上了。
笙蕭默感受著掌門師兄默默冷了兩個度的氣場,笑嘻嘻的搖了搖扇子。
小天天隱藏的秘密,要暴露嘍~~
摩嚴和霓漫天也沒怎麼相處過,對她不太了解。
是以雖然感覺有點怪,可也沒多想,只點了點頭:
「如此,那你便去取一趟吧。」
「是!世尊!」
漫天行禮,轉身就走。
在她離開後,白子畫也站起了身:
「這件事便勞煩師兄處理了。我還有事未處理,便先走了。」
摩嚴知道白子畫的性子,也沒多留。
笙蕭默眼珠一轉,敲向自家師兄,一臉嬉皮笑臉。
「師兄啊~」
還沒等他開口,摩嚴就一臉嫌棄的揮手:
「要走就趕緊走!」
可別整那死動靜!
「嘿嘿~,知我者,師兄也!」
笙蕭默賤兮兮的,在摩嚴又瞪他時,腳底抹油,跑了。
絕情殿有白子畫布下的結界,為了全自己的謊,她也得真的回一趟絕情殿。
回到自己的小院裡,霓漫天拿出留影石。
隱約感覺到投過來的視線,留影石上綻放華光,一幕幕畫面開始閃動。
霓漫天咬了咬牙,氣憤又不甘,可想到什麼,又泄氣般的嘆了口氣。
小聲喃喃:「若是之前被三尊知道了,最多只是將她逐出長留……」
「可如今世尊有意要拿尹上漂做筏,那她定然也討不了好……」
「罷了……,這仇找機會再報便是……」
說著,右手掐訣,便要將關於花千骨的畫面刪去。
術法飄向留影石,卻被另一道迅疾的靈力打斷,產生的波動將留影石震落,畫面消失。
霓漫天一驚,下意識看去,就見白子畫滿身寒意的出現在院外,看向地上翻滾的留影石儘是冷意。
「師父?!」
條件反射的,她伸手便想去撿,卻慢了白子畫一步。
留影石被靈力吸到他掌心,看了她一眼。
那眼裡的怒意和威勢讓她瞬間定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白子畫隱忍著怒意,手在留影石上划過,畫面再次浮現。
花千骨和尹上漂攔截霓漫天,並暗算她的畫面再次上演。
眼睜睜看著那毒針扎進她肩膀,霓漫天渾身一抖,只感覺周圍,更冷了。
「何時的事?中的何毒?可全解了?」
眼前白色一閃,一眨眼,白子畫便已到了近前,探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探上脈搏。
儘管之前給她療傷時沒有發現中毒跡象,此時還是不放心的又把了遍脈。
結果自然無比健康。
白子畫心下鬆了口氣,可臉色還是黑的嚇人。
「是何時的事?」
霓漫天站在那裡有些僵硬,囁喏著很是猶豫。
白子畫眉眼沉了沉,猜測道:
「是歷練之前……,那就是,溫掌門壽宴那段時間?!」
霓漫天一頓,唇瓣緊抿。
白子畫懂了,臉更黑了。
好啊!好的很啊!
他憐她身世孤苦,茫然無辜,沒有因生死劫就對她痛下殺手,反倒救她、教她。
可她呢?
趁著他不在,聯合奸細欺負他徒弟?!
「究竟是何毒?!」
白子畫的聲音冷了好幾個度,霓漫天抖了抖,不再隱瞞,只是聲音低低,帶著竭力隱藏的失落和難過。
「是、洗髓散……」
白子畫瞳孔一縮,豁然起身。
「洗髓散?!」
聲音沒控制住高了兩個度:
霓漫天連忙安撫:「師父莫急!當時儒尊正好來尋師父,幫弟子解了毒。」
緊繃的神經鬆了松,突然想起什麼,險些氣笑了。
他就說他不過出去幾日,怎麼回來後師弟就和自家徒弟關係變好了,還來尋她喝酒……
這麼大的事!
小的大的都敢隱瞞!
見霓漫天有些無措的垂著頭,神色小心。
白子畫緩了緩氣,可越想越生氣,還是沒忍住。
「霓漫天!這麼大的事你也敢隱瞞?!
你可知洗髓散的後果?!
你可知若是一個處理不好,你就……」
就再也與仙途無緣了啊!
霓漫天唇抿的發白,乾澀的嗯了一聲。
「師父,我知道……」
白子畫也想瞪眼了!
知道還隱瞞?!
「師父,尹上漂是七殺奸細,千骨,也許也是被他蠱惑……」
白子畫一頓,深深看她一眼。
儘管對妖魔下手狠辣決絕,可對自己人,雖然成日疏離待人,可這人,還是太軟。
「漫天,人心難測。」
搖了搖頭,心下複雜。
嘆了口氣,轉身就要下殿。
品性不端,心思詭譎之人,怎配成為長留弟子?
一轉身,白子畫敏銳的發現了廊角的衣角,瞬間,眉眼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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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蕭默知道自己暴露了,轉出身形,尷尬的摸摸鼻子,笑道:
「掌門師兄……」
白子畫哼了一聲,轉開視線。
雖未言語,卻明明白白的傳遞出了:
『等我回來找你算賬!』的意思來。
笙蕭默的到來霓漫天也有些意外,不過不影響她接下來的表演。
「師父!等等!」
白子畫腳步一頓,轉過身來皺眉看她。
他以為她還要給花千骨求情,卻見漫天遲疑的道:
「師父,這後面,還有一段……」
「您若是把這個拿給世尊,以世尊的脾氣,只怕真的會殺了她的!」
「她身世孤苦,無處可依,人又蠢笨。」
「雖然洗髓散一事她逃不開干係,可她那蠢笨樣子,未嘗沒有尹上漂的蠱惑。」
「花千骨有罪,可罪不至死。」
在霓漫天求情的時候,白子畫就已經打開了留影石,果然,在尹上漂給七殺通風報信後面,還有太白山的一段。
而裡面的人物,赫然是殺阡陌和花千骨!
聽著裡面一口一個姐姐,一口一個小不點。
一口一個你聽我解釋,一口一個你別說,我不聽。
笙蕭默也正了正神色,意外道:「花千骨竟然和殺阡陌相識?!」
「瞧著,感情還不錯的樣子……」
白子畫的臉再一次黑了。
太白山上,仙魔大戰才剛剛結束,仙門弟子的屍體還沒涼呢!
誰給花千骨的資格,就那麼包容他人的苦衷?!
替他們做了原諒?!
是非不分!罔顧人倫!
雖然整體聽上去,花千骨並不知道殺阡陌的身份。
可這種人留在長留,如此沒有警戒心的和魔族之人交好,對長留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誰知道這人會不會在關鍵時刻泄露消息捅他們一刀?
「師父……,看在她身世悽慘、平時為人也算良善的份上,
您,網開一面吧……」
霓漫天掩下眼中神色,只做一個受了委屈還為別人著想的蠢笨模樣。
儘管知道這樣顯得她也很蠢。
可為了讓花千骨吃苦頭,蠢也就蠢了。
左右也不會蠢幾次。
錄到這段她也挺意外的。
她就在房樑上閉目養神,隱約感到靈力波動,隨後就聽見了後院的爭吵聲。
這把柄自己非要往她手裡蹦,她還能拼命退回去搖頭說不要?
那當然是痛快的接受老天爺的饋贈了!
經歷過勘心問心,她對花千骨的恨意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只是,這是她的因果,是她執劍的原因。
花千骨、單春秋……
一個一個,她都不會放過!
解決了他們,她身上束縛的枷鎖打破,她才能心無旁騖的追逐至尊!
追逐大道!
她本來也沒想這麼早就解決了花千骨,她急,但也沒那麼急。
可誰讓趕巧了不是?
「你不必再提,此事為師自有計較。」
「剛過完考核,你留下歇息吧。」
白子畫儘量維持自己的溫和,匆匆叮囑兩句便下了殿。
笙蕭默給了霓漫天一個安撫的眼神。
「此事可大可小,這個節骨眼上,只怕不好善了。」
「你放心,我會盡力周旋,保她一命,放她下山。」
「小天天,各人各有各自的造化緣法,不論最後如何,都是她自己的果,與你無關。」
笙蕭默擔憂的勸慰,霓漫天勉強笑笑,承下了這份情。
「謝師叔教誨,漫天省得。」
笙蕭默感慨的搖了搖頭,雖然仍有幾分擔憂,但還是離開了。
花千骨他也有過幾分了解,確實是個憨傻的。
既然小天天想留她一命,那他自會幫她。
絕情殿上只剩下霓漫天一人。
霓漫天微彎的脊背挺直,抬頭幽幽的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眉眼冷漠。
花千骨的性子她還是了解的。
寧肯受罰也不會下山。
她認定的東西,即便傷一千次、一萬次,她也不會更改。
她可是白子畫的生死劫,註定糾纏。
她怎麼會捨得離開長留,離開白子畫呢?
果然,事情發展絲毫不出預料。
世尊震怒,糖寶正給花千骨上著在落十一那騙來的止疼藥,執法堂的弟子就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將花千骨押走了。
糖寶嚇到了,上前去拉扯那些人,卻被一道術法擊退,只能眼睜睜看著人被帶走。
「骨頭!」
「骨頭!」
糖寶又慌又無措,哭唧唧的去尋落十一。
落十一雖不知發生了何事,可那是執法弟子!
定是受了師尊之命!
也只乾巴巴的安撫了她一句:「糖寶乖,你等在這裡,我打探完情況便來尋你!」
落十一去了長留殿。
糖寶一人自然待不住,又跑去找了輕水,兩人一起焦急的等著。
執法堂的陣勢有點大,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
花千骨在宿舍被帶走,可謂眾目睽睽。
消息很快傳開,所有人都不由暗自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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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驚慌又茫然的被帶到長留殿,看到尊上滿眼冷意的看她,一顆心瞬間沉入谷底。
等留影石的畫面放出,瞬間臉色煞白。
完了!
他知道了!
他終於、還是知道了!
摩嚴在上面氣急敗壞,惡語連連。
可她全都不在意,只一雙眼睛執拗的盯著白子畫。
「不是的……」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我不是有意傷害漫天的!」
「我真的沒有……」
見她死不悔改,摩嚴更氣了。
「花千骨!你與七殺往來密切!勾結妖魔殘害同門!長留再留你不得!」
「來人!將花千骨押入仙牢!明日與七殺奸細,一同公開受審!!」
執法弟子進來將花千骨拖了下去,花千骨近乎哀求的看著白子畫,聲聲哀婉,卻沒有淚水流出。
「尊上!尊上你相信我!」
「我對長留沒有異心!」
「我沒有……」
白子畫不為所動,甚至冷漠的撇開視線。
樁樁件件擺在眼前,豈是她空口幾句辯駁便能抹消的?
花千骨被押下去,落十一珊珊而來。
看著被拖遠的人,落十一疾步來到摩嚴身前,嘭的一聲跪下。
「師父!」
「不知千骨犯了何事,要這般勞師動眾?」
「弟子身為她師父,有何皆是弟子管教不嚴,還請師父網開一面!」
落十一深深跪下,摩嚴氣的狠狠一拍扶手,指著他厲聲道:
「你還知道你管教不嚴?!」
「花千骨是你弟子!卻和魔君殺阡陌交好,和七殺奸細整日混在一起!
更是出於嫉妒,惡毒聯合謀害漫天!給她下洗髓散意欲斷她仙緣!」
「你這個師父,究竟是怎麼當的?!」
被這麼一番痛斥,落十一整個人都懵了。
他聽到了什麼?
和魔君交好,還給漫天師妹下了洗髓散?!
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人證物證俱在,樁樁件件擺在眼前!」
「要不是你師叔及時出手救下漫天,太白一戰,你以為你還能完好的回來?!」
落十一整個人都傻了,腦子一片混亂。
證據擺在眼前,儒尊也不可能說謊去栽贓一個小小的弟子……
所以,千骨,真的做了這些事?
落十一突然覺得喉頭有些乾澀。
張張嘴,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次歷練,他雖然對千骨有些表現不是很滿意。
可她為人純善,性情溫和,努力上進,他還是很欣賞她的。
雖然她的仙姿決定了她未來的高度,可他相信,以她的努力,早晚也能修成正果。
卻不想,她竟是早已誤入歧途……
落十一失魂落魄的離開。
回到住處,糖寶和輕水還在等他。
卻等到了明日,會與尹上漂一起公開受審的消息。
糖寶當時便哭鬧開:
「千骨什麼都沒做!憑什麼要被你們抓起來審問!」
「你不救她,我自己去救!」
說著,一把推開落十一跑了出去。
「糖寶!」
「糖寶!」
落十一追上去,再次被她甩開。
「你放開我!」
「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你們都是壞人!」
糖寶跑遠,落十一怔怔站在原地,半晌,無聲苦笑。
輕水追了幾步,可糖寶跑的飛快。
如今她還一知半解,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只好暫時壓抑著擔憂的情緒,回來詢問落十一。
「十一師兄,到底發生了什麼?千骨好端端的,怎麼就要和尹上漂一起,被公開審理了呢?!
尹上漂可是七殺奸細啊!與千骨何干?!」
輕水還算冷靜,比起糖寶,起碼不會無差別質疑落十一。
這畢竟是三尊的命令,十一師兄還沒有這個權利。
「千骨她……」
再次提起,落十一仍舊有些不敢置信,喉頭哽了哽,有些艱澀的道出原委:
「歷練前,千骨曾夥同尹上漂,一起給漫天下毒。」
輕水驚了:「什麼?!下毒?!」
落十一閉了閉眼:「洗髓散之毒。」
輕水倒吸口涼氣。
洗髓散!
這是要毀漫天仙途啊!!
她都不敢想像,向漫天那樣驕傲的人,要是真的修為盡毀,會做出些什麼……
可是……
「既然是歷練前發生的,為何那時漫天不與三尊提及,反倒是如今一切平定……」
輕水提出質疑,落十一神色更苦了。
「那時尊上不在長留,是儒尊及時發現替漫天清除了毒素。」
「漫天心軟,本想將這件事摁下,給她一個機會。」
「卻不想,尹上漂是七殺奸細,舊事被重新翻了出來……」
輕水明白了,一時間心下複雜的不行。
出於感情,她自是不信千骨會幹出這件事來。
可出於理智,儒尊為證,這件事不會有假。
而且她清楚的知道,千骨,是有多想成為尊上的徒弟的……
還有,就是漫天。
她一直以為她冷淡高傲,對她們不假辭色,沒想到發生這麼大的事,她竟然還願意給千骨一個改過的機會……
輕水腦子很亂,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渾渾噩噩的離開,也忘記了去尋糖寶。
糖寶在闖仙牢無果,同樣被抓後,瞧見著不遠處的牢籠里,失魂落魄的花千骨。
她叫了她很多遍,可是她都不應她。。。
「骨頭!骨頭!你別嚇我啊骨頭!」
花千骨依然呆呆的望著上空,沒有焦距。
糖寶狠狠抹了把臉,閉上眼,口中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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