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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9年最後一個月的歐洲,和以往其他時候其實沒有什麼大的區別。筆言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寒冷陰濕或是刺骨凜冽的風從如今還是人跡罕至的西伯利亞一直吹到大西洋東岸,或是從冰天雪地的斯堪的那威亞的半島刮到還算溫暖的地中海岸邊,總之這個時候的歐洲大陸不論是戰火紛紛的義大利,還是僥倖還算太平的其他地方,其實依舊到處是紛紛擾擾。
雖然是世紀末,可在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眼裡,1499年和以往任何都沒有什麼區別,人們相信日子還會這麼繼續過下去,也相信以後一百年,2百年,甚至之後更長時間也都會如同過去漫長的千百年一樣繼續過下去。
但是亞歷山大卻知道不是這樣的。
十六世紀是個什麼樣子,會有無數人舉出不同的無數例子,但是這所有例子都只說明一件事,16世紀是個變革的時代,是個徹底給之前得到千年黑暗畫上句號的時代。
這個時代會出現些什麼人呢?
會出現讓整個西方教會世界分裂瓦解的馬丁·路德,或出現徹底顛覆了人類千百年對天地認識的哥白尼,也會出現把目光投向遙遠星空的伽利略和用人文主義精神把一幕幕悲喜劇搬上舞台,讓無數觀眾為之創造的藝術痴迷顛倒莎士比亞。
這些人或是掀起社會上對已經根深蒂固了上千年的宗教統治的質疑,或是公然挑戰已經完全被視為天經地義的恆古道理,或是用完全讓人顫慄的詞句批判那些被歷史早已公認和絕不敢予以評價的權威。
十六世紀註定是個將會徹底改變太多過去,和創造太多未來的時代,正是這個時代,讓人類從之前長久的愚昧無知中慢慢醒來,向著展露出絲絲曙光的未來投出畏懼卻又好奇的目光。
同時,十六世紀也是個真正弱肉強食的時代,新大陸,新世界,這些聽上去何其美妙的詞彙背後隱藏的是野蠻的占領和血腥的屠殺,伴隨著從新大陸劫掠來的難以估量的巨大財富的,是那片土地上印第安人被無情殺戮的可怕而又殘忍的黑暗。
亞歷山大對這些都很熟悉,他知道接下來會在這個時代里發生的很多事,而以他的年齡,他相信只要自己不那麼倒霉的半路掛掉,只要活得夠久他或許就能見證到太多那些註定會在歷史上大放異彩的時刻,甚至可能還會見到他們當中的某些人。
12月初,奧地利人與法軍在亞歷山大里亞以北進行了一場很大的會戰,會戰雙方是以法國郎瑟熱伯爵指揮的33000名法軍和由奧地利宮相科茨察赫為首的大約32000名奧地利都靈方面軍團。
這是一場可以說很典型的集中兵力形成局部優勢的經典戰鬥,儘管即便是集中了兵力可是雙方也並並沒有形成什麼真正的優勢,但是以法國人原本面對來自三方合圍,敵人總兵力曾經一度高達55000人的局面來說,路易十二其實已經算是很完美的軍事統帥了。
在迅速以壓倒性兵力優勢擊敗了蒙蒂納軍隊後,路易十二一邊向熱那亞施壓,一邊迅速調動軍隊重新集結,然後趁著馬克西米安皇帝還沒有完全從錯失戰機的懊惱中清醒過來,就帶著三萬多名法軍向著還沒來得及與皇帝會合的科茨察赫部發起了進攻。
路易十二之所以選擇和他兵力幾乎不相上下的科茨察赫,而不是明顯兵力薄弱,只有大約18000人的馬克西米安,還是因為對蒙蒂納軍隊的擔憂。
被擊敗的蒙蒂納軍隊選擇向東撤退而不是退入熱那亞城,這讓法王暗暗鬆了一口氣,否則這顯然會影響到他之後奪取熱那亞,而蒙蒂納人會做出這個選擇,路易十二認為這可能和羅馬的那些人之間的勾心鬥角有關。
只是向東撤退的蒙蒂納軍隊並沒有退出倫巴第地區,而他們和馬克西米安之間的距離並不遠,這讓路易十二很擔心如果與皇帝交戰,很可能會引來蒙蒂納人的兩面夾擊。
對於蒙蒂納軍隊的表現,路易十二的印象很深,不論是嫻熟的使用火器,還是給他的軍隊造成的傷亡,這些都讓法王清醒的意識到這是個很難對付的對手,而給國王印象最深刻的則是他們即便是在敗退,卻依舊能保持沒有徹底潰散的令人驚訝的組織,這讓路易十二並不懷疑蒙蒂納人很有可能會在很短時間內重新集結起來,如果在他與馬克西米安交戰時,在他的側背突然出現這麼一支軍隊,路易十二覺得他很難猜想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所以雖然都靈方面軍團的奧軍兵力雄厚,可法王還是選擇了這個相對「弱了點」的對手。
這場會戰的時間並不長,或者說對雙方來說原本應該很漫長的戰役,卻是因為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意外被打斷了。
12月6日,就在會戰開始後的第三天,也就是當原本還不緊不慢的向亞歷山大里亞進發,可隨即才得到法軍向都靈軍團主動進攻,然後才急著下令加快進軍速度的馬克西米安反應過來,一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法國軍隊突然在熱那亞附近的菲諾港角登陸,然後這支如同天降一般的法軍迅速向熱那亞逼近。
在這種意想不到的意外面前,熱那亞人完全慌了手腳,雖然有如多利亞家族這樣堅決反對的聲音,可熱那亞議會在總督維可萊·卡爾吉諾的把持操縱下,依舊通過了向法國人投降的決定。
12月7日清晨,熱那亞總督維可萊·卡爾吉諾帶領熱那亞議會代表,出城向法國人請降。
夏爾侖第三次成為了一座義大利名城的占領者。
面對如此結果,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馬克西米安不得不承認,他在北義大利的軍事行動,實際上已經完全失敗了。
占領熱那亞的是7000人的法軍,這支軍隊原本和皇帝相比是居於劣勢的,但是隨著聞訊迅迅速停止進攻的路易十二退出亞歷山大里亞,隨後第二次占領塔羅谷鎮,法軍的總兵力就達到了將近40000人,雖然這和奧軍的50000大軍相比依舊處於兵力上的劣勢,但是熱那亞的投降卻實在是狠狠打擊了馬克西米安的銳氣。
同時馬克西米安很清楚隨著熱那亞的陷落,法國人再也不需要通過陸路長途跋涉的把援軍送到義大利,而是只要從法國的那些港口把軍隊裝上船,然後只需要兩三天的時間就可以把大批軍隊送上義大利的土地。
相反,奧地利軍隊從在瑞士的施瓦本到義大利,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一直在不停的征戰,思想和厭戰的情緒正在整個軍隊裡蔓延,甚至就是一些貴族也已經開始表現出對戰爭的厭惡。
即便是皇帝本人也開始對這場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告一段落的戰爭有些不耐煩了,雖然奪取了米蘭,可卻又丟了熱那亞,而接下來越來越冷的天氣讓軍隊的行動也變得越來越困難,要知道原本計劃從米蘭到亞歷山大里亞的這段路,奧軍居然走了一個星期才走了一半。
不過這些都還不是最讓皇帝擔心的,讓馬克西米安真正擔心的,是原本通過樞機主教老羅維雷談好的那個大金主,似乎對他失去了興趣。
馬克西米安其實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他在塔羅谷鎮戰役時的懈怠顯然激怒了亞歷山大,所以即便蒙蒂納軍隊撤出戰場後沒有和他會合,而是採取了一種保持中立似的奇怪態度,馬克西米安也並不覺得奇怪。
可是斷了他的資金,這就讓皇帝覺得有些難受了。
自從富格爾家轟然破產之後,馬克西米安曾經一度有些彷徨,他很擔心可能會因為沒錢供養軍隊而逐漸失去對義大利的影響,一想到法國人有可能吞併那些城邦,馬克西米安就覺得寢食難安,所以當老羅維雷告訴他,蒙蒂納伯爵願意向他提供一筆足夠讓他與法王打上一場戰爭的資助後,雖然知道這不可能是白吃的午餐,但是馬克西米安還是立刻欣然接受。
靠這筆錢,他得以從奧地利本土和瑞士重新組織了10000人的援軍,從而有了底氣與法國人開片。
可是塔羅谷鎮一戰,奧軍的舉動徹底激怒了蒙蒂納,根據派到蒙蒂納的使者寫信描述,當聽說了塔羅谷的失敗後,那位未來的蒙蒂納伯爵夫人氣得對著奧地利使者大聲怒吼,那種失態的樣子「完全不像一位身份高貴的貴族夫人」。
而後,蒙蒂納軍隊立刻奉命撤到了羅馬涅北方附近的拉斯佩齊亞,這是一座海港,按照奧地利使者給皇帝的報告中的說法,「伯爵夫人認為如果必要,蒙蒂納軍隊就應該從那裡直接上船返回比薩,而這一舉動不需要向任何人負責更不應該承受任何道義上的譴責,因為『我們已經遭遇到了背叛』。」
蒙蒂納人是靠不住了,更糟糕的是他們的錢似乎也靠不住了,這就讓皇帝陷入了兩難境地,他不甘心就這麼把義大利拱手讓給法國人,可又沒有信心能單挑對手,這讓皇帝對自己之前的侷促不前有些後悔,可這一切顯然已經於事無補。
局勢,似乎已經完全被法國人控制了。
一陣噼里啪啦的雨點拍打玻璃的聲音驚醒了熟睡的亞歷山大,他動了動身子,然後感覺到半個身子都麻木酸痛得不是自己的了。
亞歷山大小心的扭頭看了看,看到窩在懷裡,腦袋緊緊抵著他胸口的箬莎,就又慢慢躺回到了沙發上。
倆人身上蓋著毯子,亞歷山大猜想這應該是箬莎的侍女給他們披上的。
對於王后與伯爵這對「感情深厚」的「兄妹」,除了謝爾,箬莎身邊的人也都已經漸漸發覺了他們之間那絕對難以為外人道的關係。
其實這原本就是根本無法保守的秘密,特別是箬莎身邊的貼身侍女和女官,更是難以隱瞞。
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一個情不自禁的親密動作,當這一切逐漸變得自然起來的時候,這對兄妹那奇特的感情對於他們身邊的人來說,就再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一開始,箬莎的侍女的確被自己看到的情景嚇到了,她很擔心伯爵會殺了她滅口,因為這實在是太可怕了些,不過在向箬莎發誓保守秘密和忠於女主人後,箬莎最終選擇了相信她。
「我們不可能永遠守著這個秘密的,而且你不覺得將來有一天或許我們需要有人幫助我們解決更多的麻煩嗎?」
箬莎當時這樣問亞歷山大,至於是什麼樣的麻煩她並沒有說,不過亞歷山大倒是也能猜到。
感覺到旁邊的妹妹動了動,亞歷山大微微欠起身子,讓自己躺的更舒服點。
「下雨了?」箬莎慢慢睜開眼,剛剛醒來的懵懂讓她看上去有點傻乎乎的,和平時那聰慧而又不失活潑的樣子完全不同。
亞歷山大露出了微笑,他是唯一能看到箬莎這個樣子的男人,只要想想這些,他就覺得很多事情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箬莎似乎清醒了些,她掀開毯子從沙發上坐起來,然後揉著有點發疼的額頭晃晃悠悠的走到桌邊,拿起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然後她又無力的坐下來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哦,我的頭疼。」
亞歷山大有趣的看著宿醉之後的箬莎,然後又看看扔在一邊桌上的空瓶子搖搖頭「我告訴過你這朗姆酒的後勁很大,你這是自找苦吃。」
箬莎把身子向後靠著,後腦勺向後用力仰著枕在椅背頂端上,聽到亞歷山大的話,她扭頭望過去。
「我記得你說過盧克雷齊婭喝多之後總是很瘋狂的。」看到亞歷山大似乎有點目瞪口呆的樣子,箬莎就不由一笑,隨後她似笑非笑的問著「你知道我為什麼認為巴倫娣更適合成為你的妻子嗎?」
「因為她和你很像是嗎?」亞歷山大捉摸著,他其實也一直奇怪這件事,說起來箬莎似乎對盧克雷齊婭沒有什麼好感,至於索菲婭就更不用說,當然索菲婭是和誰都是合不來的,不過比較起來,箬莎也的確是從開始就不反對他和巴倫娣的婚姻。
這讓亞歷山大在想了許久之後,只能歸結為她們兩個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是因為她絕不會計較你有了什么女人,」箬莎轉過身子疏懶的趴在椅背上,用手背墊著下巴目光一眨不眨的看著亞歷山大「除非那個女人危及到她的地位或是對貢布雷家造成了不利,否則她絕不會在這種小事上糾纏不休,她是個聰明而且理智的女人。」
亞歷山大想說什麼,不過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他知道箬莎說的其實不錯,巴倫娣是個冷靜而又理智的人,她關注的永遠是家族的利益,以前是羅維雷家,如今是貢布雷家,她把這視為是她的責任,認為上帝賦予她甚至超過很多男人的智慧就是為了讓她擔負起這份連會被很多男人都無法承擔的職責。
箬莎站起來,她扯了條毯子披在身上,然後慢慢走向陽台。
這個房間有個很大的陽台,由十幾個的小天使像作為欄杆的大理石托柱把整個陽台完全突出的架空在面對桑塔露西亞海灣的牆外,下面是個種育著大片花樹的碩大花園,雖然是冬天,可是地中海溫暖濕潤的氣候卻讓這個花園裡即便是在12月也依舊鬱鬱蔥蔥,綠意盎然。
這裡是箬莎如今在那不勒斯王宮裡的起居室,法國人撤退後立刻接受了王宮的那不勒斯人痛苦的發現王宮已經被洗劫一空,說起來這是這座王宮在最近幾年來第二次遭遇這樣的劫難,上次是5年前查理八世的軍隊乾的。
雖然一片狼藉的王宮並不適合入住,但是貴族們卻已經亟不可待要求箬莎立刻進入王宮,因為這預示著那不勒斯正統王室再次歸來。
回到王宮的箬莎拒絕了回到原來結婚時候的房間,也沒有按有些人提議的那樣搬進腓特烈之前住過的房間去,而是選了這間在王宮裡並不很顯眼的套房做為她的起居室。
對於選擇這個套房的理由,對外的說法是這裡清淨而且陽光充足,而不論是對如謝爾或是箬莎的貼身侍女這些親信的人來說,王后選擇這裡的原因,只是因為距離伯爵在王宮裡的房間比較近。
外面陰雨連綿,濕冷的雨水落在陽台的大理石扶手上四下濺落,箬莎感到有點冷就把毯子又往身上裹了裹。
「熱那亞據說下雪了,」亞歷山大看看黑沉沉的天空「這可是很少見的,不是嗎?」
箬莎稍微愣了下,她有點不太明白亞歷山大的意思,這讓她不禁有點怪昨天晚上喝的那些朗姆酒實在是害人不淺,以至到了現在腦袋還有些不清醒。
「你沒有發現嗎,這幾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亞歷山大問「這對很多人來說可不是好事。」
箬莎又稍微愣了下,美麗的藍色眼眸中先閃過絲困惑,隨後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我記得你和路易的協議上提出的是要他在1500年之前必須結束在倫巴第的戰爭?」箬莎隱約有些激動的問。
「是的,很顯然這個約定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個限期。」亞歷山大說著和箬莎並肩站在陽台上,任由面前從欄杆上濺起的冰冷雨水落在身上「一直以來當進入嚴冬以後交戰雙方就會進入東營過冬,這時候就會宣布暫時停戰,這種傳統已經在戰場上延續了很久,也許已經有幾百年了,可是從現在開始這種傳統要改變一下了。」
亞歷山大說著扭頭向箬莎問:「你之前不是問我知道你為什麼更願意讓巴倫娣成為我的妻子嗎,現在我也要問你,知道為什麼我一定要讓路易擊敗皇帝嗎?」
看到箬莎疑惑的微微搖頭,亞歷山大輕輕笑了笑:「我必須給那位皇帝找點事做,因為我聽說他的兒子要去卡斯蒂利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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