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陽光在戈壁上蒸起變幻無常的水汽,把遠處的地平線襯托的似乎變成了不停波動的河流。起伏不定的沙丘間晃動著的淡淺影子緩慢的移動著,當逐漸靠近的時候,顯出了一整隊的旅行者。
隊伍前面,兩個騎兵機警的注視著遠方。直到他們看到遠方一大地盡頭一片隱約的綠色輪廓,才微微放下了心。
「那是安達契,」一個常年走這條路的商人對身後緊張的同伴們介紹著「是通往聖西門的最後一個農兵村,我們要在夜晚前到那補充水和食物,接下來我們就必須象駱駝那樣忍耐了。」
「這一帶的強盜很猖獗嗎?」商隊裡一個胖胖的商人對前面的人小心的問「我們不會有什麼危險嗎?」
「在這兒不會。」回答他的是個皮膚黝黑,一顆光禿禿的腦袋上露出一道斜向疤痕的男人。他是這個支商隊的嚮導,不過他總是用輕蔑的眼神看那些跟隨他的商人,對他來說,這些人的命運其實是掌握在他的手裡,所以對僱傭者輕視也成了他的一大樂趣。
現在,這個嚮導先是撇了一眼緊張的胖商人,然後用力揮揮手,指著似乎在天邊的村子「那裡,安達契過去不到60羅馬里,就是設置在這一帶最遠的羅拉斯堡壘,那裡至少有200騎兵守衛著,對我們來說,最大的敵人是乾旱和風沙,我們必須在安達契補充和過夜。否則風沙也會要了我們命的。
「那我們就應該快點到那個村子,但願半路上不要出什麼事。」胖商人催促著嚮導,要不是這個人對這一帶的熟悉沒人能比的了,他早就另外雇個嚮導了。對這個人一路上桀驁不馴的態度,他都快忍耐不住了。
「放心,很快你們就安全了,」說著,嚮導習慣的摸摸光頭上的傷疤「安達契會派人迎接我們的,這是他們的職責,不會有問題的……」
胖商人看著嚮導不可一世的樣子,最終還是咽下了不滿的話。畢竟他的整個商隊要靠這個人引路,在這樣的戈壁荒漠中,如果沒有一個經驗豐富的嚮導,結局是多可怕他是知道的。何況……他回頭看了看隊伍中的一輛駝車。
「前進!安達契!」那個嚮導神氣的發出了號令,整個商隊隨著他的手指的方向行進起來。
在遠處的沙丘上,一個身穿黑色羅袍,頭帶黑頭巾的男人騎著高高的戰馬上遙望行進的商隊冷笑著,在他眼裡,這個富庶的商隊已經成了待宰羔羊。
倫格蹲在棕櫚樹的枝杈上仔細看著遠方,他的任務很簡單,就是觀察那條經常辨認不出的道路上是否有塵土揚起。如果有,就意味著有人正在向這裡行進。然後他就要向遠處的哨所報信了。
時間過的很快,丁超的傷勢已經痊癒,而且他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也已經快一個月了。不過迄今為止他依然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時代。
羅馬人?記得在剛剛甦醒的時候母親曾經這樣說過,而且隨著這段時間的接觸,他發現這裡的人以羅馬人自稱,可是他卻實在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來到了古羅馬帝國。
他不敢直接問他的『父母』,更不敢去問別人,雖然知道整個村子裡以厄多利克神甫最有學問,可他寧可就這麼糊塗下去,也不敢貿然挑起那位神甫的懷疑,對於那位神甫曾經試圖燒死他的惡夢,丁超一直無法忘記。
所以這些疑惑就被他隱秘的埋藏在心底,不過他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他聽說了這個村子附近有座叫羅拉斯的堡壘。而且據說這座堡壘是屬於「高貴的雷納德大人」的。儘管天知道這位高貴的大人究竟是誰,或者說天知道究竟有多少個人叫這個名字。至少在安達契村,丁超已經見過不下六個人叫雷納德了,這其中還不包括他那位還沒見過面的『哥哥』。
另外,讓他有所收穫的就是他發現整個村子人說的,居然是希臘語!這個發現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可又一時無法想起來。所以在這一晃而過的一個月中,丁超就這么小心謹慎如履薄冰的熬了過來。
至於說回到自己的時代,丁超開始的確想過,而且想的發狂。可隨著冷靜下來,他那死亡前的回憶逐漸清晰了。然後當他想到在這個世界裡自己居然是從一座墳墓里爬出來的事實,他終於確定不論是丁超還是倫格,以前的自己都的確是死了,而現在的自己只有以兩個不同人的靈魂和**共存的方式才能生存下去,否則,他們兩個是誰都活不了的了。
看來真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了,丁超無奈的靠在樹杈上用小刀無聊的修著一段木條。不過讓他還算滿意的是這個身體同樣是年輕健康的,甚至認真說起來,比當初自己的身體更年輕,更健康。也許是常年勞作的原因,當他傷勢好了之後,他很快發現這個身體擁有很結實的肌肉,而且說起來雖然不習慣,可他還是得承認,至少這張年輕的(按照母親閒聊時候透露他現在才16歲)臉並不比以前的他差到哪去,甚至說起來按東方人的觀點,還更有點古典希臘化的異國味道呢。
「看來丁超這個名字真的只能成為一個永遠的秘密了。」丁超在木條上隨手刻上自己的名字,然後用力一削,名字就隨著木屑消失了,他悵然的抬頭看著被風吹走的木屑,結果他的眼睛向遠處隨意一撇之後,立即睜的大大的。
暗淡的一縷煙塵從遙遠的地平線上升了起來,倫格有些詫異的把手搭在眼前擋住刺眼陽光仔細看了看。很快隨著那道煙塵的移動,他肯定那的確是一支不小的隊伍造成的。
倫格開始有些不知所措,畢竟不論是對倫格?朱里安特?貢布雷還是對寄宿在這**里的丁超來說,今天都是他們傷愈後第一次單獨當值,所以突然出現的緊張讓他覺得嗓子有些發乾,舌頭也開始打顫。以至連始終斜挎在腰邊的牛角號都忘了。
可很快他就回過神來,然後立即順著木梯爬下瞭望台,飛快的向身後坡頂上的一幢小屋子跑去,同時他想起了什麼似的一邊跑一邊拼命的解下牛角號的背帶,接著就放在嘴邊用力吹了起來。
「嗚~」悠長的號角聲在戈壁上響起,立即驚醒了躲在屋子裡睡懶覺的幾個農兵,他們在一個連鬢鬍子的老兵痞催促下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結果就看到同樣連跌帶撞的衝到跟前的倫格。
「發生什麼事情了!」老兵痞一把抓住倫格的領子把他提起來「別象頭山羊似的亂撞,你看到什麼了?」
「是煙,不,是隊伍,有隊伍向我們這來了!」倫格緊張的說,然後回頭指著遠處的戈壁「在那兒!我看到了。有很多人!」
「是商隊嗎?」一個農兵緊張的問著老兵痞,在前哨小隊裡,這個整天就知道喝酒和罵人的老兵油子還是很有威望的。
「不知道,得去看看。約翰,你去發警號,其他的人拿好武器跟我去看看。」老兵痞隨意的把長矛往肩上一搭。一隻手抓著倫格的肩膀,拖著他向山坡下走去。
在他這種輕鬆舉動的影響下,其他的農兵也稍微放下緊張的心情,一邊檢查著隨身的武器,一邊跟隨在他後邊溜下土坡,向開闊地走去。
就這一陣,再次爬上棕櫚樹瞭望台的倫格發現那縷煙塵顯得更近了些,他抬手指著給隊長看,卻被那個老兵痞一把推開,占了他的位置仔細的觀察起來。
「有大隊的駱駝,還有不少車輛,」老兵痞自語著「看這股煙起的,都是壓住了向兩邊揚,看樣子這些車上裝的東西可不少呀。」說著他添了添乾枯的嘴唇,回頭對緊張的手下們喊著:「再去個人報告,這是個商隊。不過我們也要小心點,讓村子裡派人去迎接他們吧,看樣子他們是想在我們這過夜補給了。」說到這,他有些貪婪的回頭看看逐漸接近的商隊嘀咕著:「「這不錯,看他們的規模,報酬少不了,至少乾旱期這段時間我們不用發愁了。」
倫格·朱里安特·貢布雷騎在馬上隨著隊伍奔馳著,前方戰馬淌起的煙塵灌進他的衣領、袖子,甚至吹開捂著口鼻的圍巾灌進嘴裡。可是他始終堅持著跟隨著隊伍。
在前世,丁超也曾經騎過馬,不過那大多是已經被馴服得如同家貓般的馬了。而現在他騎的,則是真正的戰馬,是即使最外行的人也可以感覺到其火烈脾性的戰馬。
隨著傷愈,當終於明白回到自己的時代已經完全不可能之後,丁超也開始認真的反思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未來,不論這究竟是什麼時代,丁超都可以感受到那種並不太平的氣息,甚至他幾乎可以斷定自己來到了一個亂世。至少按照他所知道的那些世界文明史看,任何一個地方的冷兵器時代就從來沒有過真正的和平,相反,伴隨著這些可怕武器的,往往是更加殘酷野蠻的戰爭殺戮。
所以,以倫格的健壯體魄為根本,丁超在這段時間裡拼命的學習怎麼適應這個世界,現在看來,在摔了不知道多少個跟頭之後,騎馬這一項至少他做得還算強差人意。
接到消息從安達契趕來的農兵騎兵隊迅速和這個小小的警哨隊合併起來,向遠處的隊伍迎去。不過他們始終保持著應有的警惕,分開的兩個縱隊之間保持著適當的距離,這樣即使對方有惡意,他們也不會因為過於集中而被對方包圍。而且如果真的打起來,只要他們能堅持到撤回村子,以安達契那種專門為防禦才形成的階梯式的村落結構,他們還是能堅持一陣,進而等待羅拉斯堡壘的支援。
這些當然不是對四周很多東西還懵懵懂懂的丁超所能明白的,而是那個老兵痞——亞路蘇德·塔索在酒喝多了的時候為了炫耀對手下的人吹噓著說的。
不過他倒也不是完全吹牛,按照村子裡一些人的說法,這個可鄙的兵痞,總是喜歡用下流語言騷擾女人們的流氓,曾經真的參加過幾次大的戰鬥,甚至據說還曾經在那位「高貴的雷納德大人」手下當過差。
「小倫格,你應該到我左邊來!」亞路蘇德·塔索費力的大喊著,不過因為現在整個隊伍已經緩慢了下來,所以他的聲音並沒有隨風吹走,還是能勉強聽得到的「如果真的打起來,你在右邊會影響我揮刀的,要知道手裡的武器必須充分借著馬匹衝鋒的力量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說著,塔索還用力擺動手臂,向空中做了個斬劈的動作。
對面的隊伍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倫格的心也開始加劇跳動。他小心的側頭看了看其他的人,不過他們似乎比他也強不了多少,都緊張的握著武器盯著前方。
「是商隊,」前面的的騎哨飛快的跑了回來,他的臉上流露著掩飾不住的興奮「是從甘甫圖來的商隊!」
「上帝保佑。」緊張的監視著對方的農兵隊長終於吐了口氣,然後帶領著農兵們向商隊靠過去。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9s 3.666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