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讓我無法相信!」
古達麥指著前面被擋在谷道里的騎兵,不可置信的對身邊始終跟隨著他的那個黑袍戰士說「我的騎兵居然會被擋在這個小小的谷口沖不進去,那只是一隊數得過來的敵人呀。」
「古達麥,你被激怒了。」始終跟在他旁邊的用面巾包裹著臉的那個黑袍戰士低低的提醒著,他並不象其他人那樣對古達麥有所畏懼,甚至在說話的時候也顯得十分超然「這個奈里茲,是蘇丹(指薩拉丁)在敘利亞最後的隱患,他擁有對那些老敘利亞貴族的影響。而且他也狡猾的多,和他比起來,他那個早死的哥哥(指繼承努拉丁王位的薩利赫)簡直就是只愚蠢的山羊。對付這樣的敵人你必須冷靜,知道嗎?冷靜。」
「可是這個時候這個人可能已經躲誰也不知道的什麼地方去了。」古達麥怒火難平的駁斥著,對這個跟隨自己一起來的戰士,他更多的是有著說不出的顧忌,畢竟以這個人阿拉伯貴族的身份,不是那些馬木留克奴隸能比的。
「他,一定還在那兒。」黑袍戰士輕輕的說,不過那腔調與其說是在告訴古達麥,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他不會跑的,奈里茲·瑪哈邁德·吾茲班·努爾丁,他不只是頭狐狸,更是頭危險的豹子。他知道什麼時候應該躲避,也知道什麼時候不能躲避,他也許任性,可不會做蠢事,否則早在10年前他就已經死掉了。」
「轟隆隆~」一陣沉悶的聲響從山谷兩側的峰頂突然傳來,就在古達麥詫異抬頭看去的時候,一大塊沉重的石頭幾乎是擦著他的身體狠狠的砸到他腳邊的地上,立刻迸濺起一片碎渣殘礫。
「當心,」黑袍戰士狠命的扯著古達麥的肩頭向後跳去,可即使這樣,一塊鋒利的石頭還是划過古達麥的眼角,立刻他的額頭皮掀肉翻,出現了一條深達眉骨血淋淋的傷口。
「轟~」身後也響起巨大的滾石聲,大片的石頭從峰頂投落下來,而且那些石頭毫不例外的都投向了那段最狹窄的谷道。伴著被石頭擊中者的慘叫,騎兵們被那些滾落的巨石頭分割成了前後兩段。
而前面的騎兵則因為前有拒馬,後有滾石,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這些突然發生的事情而雜亂一片。立刻,已經被斷了後路密密麻麻的擁擠一起的騎兵就成了弓箭和石頭襲擊的最好目標。
「只要把握得好,即使弱小的人也可以戰勝巨人。而弱小的軍隊也可以戰勝強敵。」
奈里茲站在谷地里一大片臨時堆砌起來的石牆後看著前面光線微暗的谷道,低吟著不久前剛剛對阿賽琳說過的話。當他想起那個美麗的女海盜聽到他的話之後臉上出現的稍微平靜的表情之後,奈里茲的嘴角微微牽起一絲笑容,可他很快就陷入擔憂之中。
即使竭盡全力以那留守的二百多馬木留克為主,在營地里也不過組織起了一支不到五百人的隊伍,甚至其中那些戰士未成年的兒子和很多已經年邁的老人也拿起了武器,可是依然無法彌補面對強敵的弱勢。
唯一讓奈里茲不太擔心的,是自己擁有著巨大的地利優勢,另外就是他絲毫不認為這支薩拉丁派來剿滅他的奇兵會有過於龐大的數量,因為他知道,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要穿越過數座由十字軍防守的堡壘千里奔襲,是不那麼現實的。
當初在選擇這個營地的時候,除了安逸的生活,更重要的就是考慮到了可能會遭受到強敵的襲擊。所以這個隱秘而又有險可依的山谷就成為了奈里茲的首選。
象狐狸般隱藏自己的行蹤,又象豹子般隨時窺伺著獵物,這就是奈里茲,敘利亞蘇丹努爾丁最小的兒子。一個隨時準備用冒險和行動奪回自己權力的人。
可是現在,他卻有種被人耍了的憤怒,特別是當他想到自己因為聽信了某人的讒言派出去的騎兵可能已經被徹底殲滅,而自己也面臨著巨大危機的時候,奈里茲就不由得在心底暗暗發誓:「如果安拉讓我躲過這次災難,我發誓一定要親手宰掉那個該死的胖子裡奧!」
谷道里的激戰愈演愈烈,暫的混亂付出短傷亡之後,古達麥的馬木留克騎兵立刻表現出了非凡的韌性和勇敢,他們用手裡的圓盾圍成一個四面向上傾斜的巨大圓蓋,同時手持強弓的射手透過盾牌間的縫隙飛快的向山壁和拒馬陣後的敵人射出一片片嚴密的箭雨。
凌厲的襲擊立刻被壓制下去,毫無章法甚至是完全被熱血激勵著形成的襲擊在訓練有素的回擊下迅速土崩瓦解,除了那些在谷道拒馬後面依然依託巨大山石和突出的峭壁不斷射出弩箭的戰士,兩邊山谷上的石頭已經因為不時有人中箭掉落下來而再沒人敢探出身子瞄準而大多失去了準頭,甚至有的人還把石頭隨便投進了拒馬陣中而砸倒了好幾根削尖的木樁。
「就是這個時候!」古達麥幾乎是在己方弓箭射出的同時跳出了隱蔽的石凹,他的眼睛盯著四周的山壁,投下的石頭剛剛稀落起來,他就發出了高聲的呼喊:「馬木留克,散陣!衝擊!」
如同放開閘門的騎兵洪流頃刻間向樹立的拒馬陣中泄去,高大的戰馬和由鐵甲包裹的戰士如一**力量強大的巨浪般淹沒過白慘慘的拒馬林,隨著掩蓋不出的一陣陣慘叫,以可怕的血腥代價闖過的拒馬陣在騎兵們的背後留下一片令人膽寒的猩紅。
「奈里茲,你註定是我的,這是安拉的安排。」古達麥盯著已經染成一片血色的拒馬陣狠狠的發誓「馬木留克!衝鋒!」
衝鋒!衝鋒!
以血的代價穿過拒馬陣的騎兵奮力向前衝去,不過從他們用強壯戰馬的軀體強行衝擊拒馬陣開始,除了谷峰頂上還有稀疏的石頭投下之外,對面已經沒有再射來足以致命的弩箭,當他們終於衝到迎面敵人隱藏的地方之後,他們才發現,那些從他們開始艱難的越過拒馬陣就再無聲息的敵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除了地上幾具被他們反擊的弩箭射死的屍體歪歪斜斜的倒在那裡,谷道里已經沒有活著的敵人。
看著那幾具攙雜有孩子甚至老人的屍體,古達麥心裡說不出的懊惱,他實在無法接受自己強悍的騎兵居然會被這樣一群敵人阻擋住前進的道路,甚至還付出了幾十條人命,這讓他有種自己被徹底藐視了的恥辱感。
「可是你的好運氣也只能到這兒了,奈里茲,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方法能阻擋住我。」古達麥隨手抓起死去的敵人丟在地上的一柄老舊缺口的彎刀虛劈一下,抬高身子高聲對四周的騎兵們喊著:「整隊,衝進去!馬木留克,一切奪取的財務都屬於你們自己,不論是武器牲畜還是金幣和女人,都屬於你們自己!」
回答這個許諾的是震動山谷的歡呼和尖嘯的呼哨,無數把彎刀揮舞起來在空中畫著圓圈。
「財物是你們的,」古達麥低低自語「而我只要奈里茲!」
模仿著多年前他的主人進入阿勒頗城時說話的口氣,古達麥心底暗暗發誓。
當終於遠遠看到巨大王帳上插著的黑色旗幟的時候,古達麥喉嚨里吐出了一口粗氣。
奈里茲的手下依然在抵抗,當衝出谷道之後,古達麥的騎兵面對的是同樣有準備的躲避在一堵石牆後的弓箭的襲擊,不過隨著騎兵彎刀的砍殺,固執的抵抗立刻變成了慌張的潰敗。雖然一路上還遭受到了各種零星的偷襲,甚至在衝進營地之後還遭到了整個營地里不論男女老少出乎意料的頑強抵抗。
但是,當那頂巨大的王帳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雙方的所有人都已經明白,最終的失敗和接踵而來的屠殺已經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敘利亞阿勒頗的王族血統,即將在這片戈壁深處徹底斷續。薩拉丁在敘利亞的最後威脅將不付存在。
「感謝安拉,賜給了我們一個寶貴勝利。」古達麥回頭看著旁邊同樣望著那頂王帳的黑袍戰士微笑了起來「我們要把奈里茲的頭帶回去給哈里發,薩拉丁陛下一定會很高興的。」
聽著古達麥歡快的笑聲,黑袍戰士露在面巾外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薩拉丁陛下在意的不是奈里茲的人頭……」他用古達麥聽不到的聲音輕輕自語著。
就在古達麥和他的夥伴微笑著注視著王帳,準備那最後雷霆一擊的時候,在巨大無朋的王帳里,奈里茲·瑪哈邁德·吾茲班·努爾丁也正在微笑著。
他安詳的坐在平時最喜歡的一張亞麻氈毯上,手裡端著一隻晶瑩剔透的水晶杯子。杯里微帶渾濁的液體隨著他手腕的晃動來回盤旋著,看起來就象一個小小的旋渦。
「看來這到這兒了,」奈里茲透著自嘲的聲音讓圍攏在他四周的人一陣心酸,他們都死死盯著他手裡的杯子。因為他們知道,那將是結束努爾丁家族傳奇的最後工具。
一杯攙雜了足以令人致命的響尾蛇毒液的蘋果汁,經過奈里茲忠心的宦官總管的調配撒發著誘人的香氣。這讓奈里茲很欣慰,作為一個從小享受慣了錦衣玉食的王族,即使是人生中最後的飲食,他也挑剔著其中的味道和做功。
「大人,您可以和他們談判,」一個年邁的大臣低聲乞求著「您是敘利亞最後的王者,只要您活著,即使是薩拉丁也不敢隨意加害您。為了您的家族您……」
「為了我的家族,我必須忍受一切苦難和恥辱,直到最後使家族振興是嗎?」
奈里茲微笑著打斷了老臣的話,他平靜的看著眼前舉措不安的大臣們,然後他抬頭看了看站在人群外面的阿賽琳,突然堅定的搖了搖頭:「我已經躲避的太久了,也恥辱的太久了。努爾丁的兒子已經快從獅子變成豺狗,到處流浪,到處掠食。吃腐爛的食物和別人丟棄的殘渣。這就是我嗎?或者說薩拉丁希望我這樣活下去,可是我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也許死亡對我來說更有價值。至少後人不會再用羞辱的詞彙描述努爾丁的懦夫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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