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命運之詩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朋」歸來
丕平已經走了很久,天上又開始滴下冰冷的雨水,倫格登上馬車。
看著因為疲憊陷入沉睡的妻子,倫格不由仔細端詳起埃羅帕西婭來。
因為一路上的顛簸和對親人的擔憂,埃羅帕西婭原本嬌美的容顏看上去顯得頗為憔悴,不過仔細想想,倫格發覺自從進入聖宮之後,他已經很少看到埃羅帕西婭露出以前那種透著瀟灑愜意的笑容了。
在他的印象里,那個在草原上和他一併肩躺在星光下看著夜空的女孩變得越來越模糊,那個在寒冷冬夜的塔樓上,卻能讓他感受到如火熱情的情人,卻正在被繁瑣的宮廷禮儀束縛的越來越不快活。
瑞恩希安想要什麼呢?倫格在心裡琢磨著,自從上次在小亞細亞的邊境見過一次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人,不過他也知道以瑞恩希安的性格,是不可能甘願就此沉寂下去的。
他是在用狄奧多威脅我嗎?用皇后的哥哥威脅我,這就是他的手段?
想到這個的倫格不禁搖了搖頭,他不相信那個人會幹出這麼愚蠢的事情,而且他也應該知道,任何一個羅馬皇帝都不會接受那樣的威脅。
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倫格心中充滿了疑惑,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不論是進軍羅馬還是最終促使十字軍的提前東征,他都是能看到將來可能會發生些什麼,即便其中有些意外,卻並沒有與他猜測的那樣發生太大的變化。
但是現在,一直以來一直沉寂的瑞恩希安的突然舉動,讓倫格的眼前出現了讓他無法看透的迷霧。
而且讓倫格感到憤怒的是,他不能相信赫克托爾並不知道發生的這一切,可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卻是他自己的妻子。
「赫克托爾,難道在你的心目中,就只有陰謀和背叛嗎?」倫格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
赫克托爾眯著眼睛看著對面牆壁已經很長時間,他這個動作讓那些他的手下看了之後不由感到有些忐忑。
人們知道,每當出現這個樣子時,監察大臣就是正在醞釀著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且很快不久之後,往往會出現一些讓人大吃一驚的事情。
這樣的念頭在他身邊的人們心頭縈繞,所以當赫克托爾終於想通什麼發出一聲呵呵笑聲時,不禁有人開始在心裡琢磨,究竟是誰要倒霉了。
坐落在距離君士坦丁堡郊外的一座頗為龐大的莊園,是赫克托爾和他那些手下工作的地方。和很多人想像中監察大臣肯定會如同一個可怕的魔鬼般,盤踞在陰森可怕的幽暗城堡里,或者在另外一些人的想像中,乾脆就把他想像成躲避在雷克雷監獄恐怖的地下暗室中的不同,這座莊園到處洋溢中一種令人清新愜意的氣息。
雖然顯得很高,不過卻由一大片夾竹桃點綴著牆頭的石牆順著地勢高低起伏著向前延伸過去,如果站在遠處的坡地往下看,還會隱約看到院子裡被人牽著來回走動的馬匹,和那片看上去十分寧靜祥和的天井中的小花園。
赫克托爾就是在這樣一個地方默默的編制著他那張在羅馬境內,或者也已經包括延伸向羅馬之外的羅網。
和那些喜歡到處炫耀或者是喜歡讓別人注意自己的羅馬貴族不同,赫克托爾從來不願意讓人們注意到自己,或者說他從沒指望別人看到他的時候會認為他這個人有多麼值得尊重,他更希望別人對他感到畏懼。
赫克托爾手裡捧著一個粗陶杯子輕輕喝著裡面的東西,他的眼睛一直是不是的微微眯上一下,有時候他的嘴裡發出一聲小小的低笑,那樣子就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值得好笑的事情一樣。
他這個樣子時間已經不短,所以當有人走到他身邊,小心的稟報有人要來見他時,因為忽然挪動脖子而發出一聲呻吟的赫克托爾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大人……」看著赫克托爾臉上的神色,旁邊的隨從臉上露出了難掩的恐怖,他不知道大人會不會因為這個怪罪自己,一時間他畏懼的站在一邊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有什麼事?」赫克托爾揉著發痛的脖子慢慢回頭問著,當看到隨從那種局促不安的樣子時,赫克托爾伸手在他臉上輕輕打了一個耳光「別這麼傻呼呼的,你以為我會因為這個把你扔進雷克雷監獄嗎,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大人,皇后陛下的隊伍是想著色雷斯的方向去的,」隨從小心的稟報「有人看到陛下的隊伍沒有在任何地方停留,一直向西前進,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進入行省了。」
「我就知道,」赫克托爾抬起頭來回晃動了幾下,在說完這句讓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他略微沉吟一會,慢慢走過走廊來到了天井裡。
伸出雙手合併著抵在嘴唇上的白化病人默默的看著正匆匆做事的手下們,如果說羅馬屬於皇帝,那麼這裡就屬於他。
在這裡他就是最高的主宰,而且他也可以說是整個羅馬消息最靈通的人。
「準備馬車,我要回城裡去,」赫克托爾忽然對身邊的隨從說「我想很快就會有客人來找我了。」
………………
近衛軍原第一旗隊旗隊長魯普最近這段時間過的不是很如意,雖然並沒有能讓他感到不開的事情,不過他卻怎麼也無法讓自己快活起來。
魯普在離開近衛軍第一旗隊長的職務之後,成為了羅馬帝國的第一任警戒大臣,不過這並不能讓他感到滿意。
對魯普來說,他更希望能夠與以前的那些夥伴一起跟隨在皇帝身邊馳騁疆場,雖然在君士坦丁堡奢華的城市裡要比那些寒冷艱苦的曠野舒適無比,可是每當看到近衛軍的旗幟從街上掠過時,他還是不禁停下腳步駐足觀望。
在那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些難忘的時刻,在那時他和夥伴們度過的時光令他不禁覺得現在的自己,似乎充滿了無奈。
魯普慢慢走到窗前望著下面的街道,兩年來他已經慢慢養成了這種習慣,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他有時候會不停的暗暗揣測那些人都是做什麼的,而他們又要去幹什麼。
一陣馬蹄上從遠處響起,魯普不由自己自主的沿著聲音看去,當他看到三個全身包裹在厚實披風中的騎士停在下面時,他注意了一陣,看著那幾個人在下面詢問門口的隨從,魯普轉身向廳里走去。
隨著沉重的腳步聲,那幾個身披斗篷的人走進來門廳,當走在前面的那人掀起頭上的帽兜露出面目時,魯普不禁發出了一聲低「咦」。
「丕平?」魯普意外的看著忽然出現在面前的丕平,他沒有想到原本應該跟隨著皇帝一起到色雷斯去的丕平會忽然回到君士坦丁堡,而且從他只帶兩個隨從悄悄回來,魯普立刻意識到,可能會有重大的事情發生。
「陛下要我給您帶來一封密信,大人。」丕平習慣的向魯普行禮,儘管他現在擔任的正是當初魯普的職務,但是對於這位近衛軍建立後的第一個旗隊長,丕平還是表現出了足夠的尊敬「陛下要我看著您打開它。」
魯普有些意外的接過了丕平遞過來的密信,看著上面嚴實的蠟封,他立刻拿起桌子上的匕首挑開封口。
看著信里的內容,丕平看到魯普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詫異,他先是抬頭看了一眼丕平,然後立刻接著看下去,當他把整封密信看完之後,魯普不由緊緊皺起了雙眉。
「皇帝陛下還有什麼其他的吩咐嗎?」他低聲問。
「我必須還要去送另外一封信,我想您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我就要去見赫克托爾大人。」
聽到丕平提起那個令人畏懼的白化病人,魯普緊緊擰在一起的眉毛微微一挑,他知道雖然自己身為羅馬警戒軍團的總團長,但是他卻始終不能確定警戒軍團在皇帝心目中究竟有著什麼樣的地位。
如果只是普通的城市守備部隊,魯普不明白為什麼還要那樣煞有介事的與羅馬軍團分開,而且從皇帝給警戒軍團做下的種種安排的跡象看,似乎皇帝並沒有要讓警戒軍團成為羅馬軍團後備軍的想法。
所以,有一度魯普甚至認為皇帝是要讓自己附庸於身為監察大臣的赫克托爾之下,但是後來的一切卻又讓他感到並不是那樣。
如果赫克托爾這個時候在這裡,他一定能夠為魯普的疑惑做出解釋,他會告訴警戒大臣皇帝需要的顯然並不是一個權力過於巨大,甚至已經到了讓人畏懼的監察大臣,而是一個能夠讓雙方都能夠相互牽制的平衡。
不過魯普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去考慮這些事情,在丕平離開之後,他看著手裡的那封密信,心底里不住的琢磨著該如何在不動聲色中完成皇帝的吩咐。
「看來,還是要去見赫克托爾。」魯普心裡微微嘆息一聲,如果說在羅馬除了皇帝之外有一個能夠讓他畏懼的,那麼就是那個可怕的白化病人了。
城外的莊園只是赫克托爾和他那些不能為外人道的手下們,策劃他們的陰謀詭計的地方,而在君士坦丁堡城裡,則有一座頗為恢弘的宮殿,是做為帝國監察大臣的他正式工作的地方。
在很多人印象里,赫克托爾似乎並不屬於歐迪特宮,而且仔細說起來,赫克托爾所擁有的官職的正式名稱,也並不是讓人膽寒的監察大臣。
東羅馬皇帝御前掌旗官,帝國首席保民官暨監察大臣,這個才是赫克托爾職務的全稱,而歐迪特宮,是整個羅馬的保民官述職所在。
不過當歐迪特宮的官吏們看到突然出現的白化病人時,卻都被這位很少會來到這裡的首席保民官嚇了一跳。
看著一群行禮之後就急匆匆的躲開的手下,赫克托爾透明的眼睛裡掠過一絲嘲笑,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個首席保民官並不稱職,或者說他只真正履行了屬於自己的職責中的那一部分,至少當他看到一些官吏正在從一筐筐的麵包中抽取出其中的一些,在稱重品嘗之後,在那些麵包商手裡拿著的白布上蓋上一個繁瑣的印章時,赫克托爾一時間還不知道這些人究竟在幹什麼,不過當他從旁邊一些官吏那裡知道,這些檢查麵包質量的事情居然也是屬於他這位首席保民官的職責時,他不得不為自己的失職感到有些慚愧了。
不過更加不安的還是那些官員,對於這位連自己究竟應該有什麼樣的職責都不清楚的大人的突然光臨,那些羅馬官吏的額頭上已經開始冒出層層汗珠,望著沿著一個個的房間走去的赫克托爾,人們不由暗暗揣摩,這位大人的到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監督麵包商們烤出來的麵包是否缺少分量,還要為那些乞丐建造足夠多的救濟堂,甚至還要每年三次為所有牲畜的配種登記記錄,」赫克托爾站在高大的房間裡來回走著,房間四周牆壁的壁籠里是直通房頂的碩大書櫃,看著那些裝滿了各種文件記錄的厚重檔欄,赫克托爾微微的搖著頭「這一切都是保民官應該做的,不過我卻不是個稱職的保民官。」
聽到他的話,陪伴在他身邊做為他名義上的副手的掌印官,有些無奈的微微聳了聳肩膀,當他原本要開口說些什麼時,卻在看到白化病人那雙眼睛後又咽了回去。
「不過我也的確是在為羅馬保護他的人民,」在房間裡轉著的赫克托爾拿起桌子上的一個印章仔細看著「我想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代替我做這些事情吧,我想問應該謝謝你。」
「請不要客氣大人,」掌印官暗暗咽下了一口口水,對這個人的畏懼並不讓他感到羞恥,因為他還不知道在羅馬會有多少人不對這個人感到恐懼「如果您有什麼事情,請儘量吩咐。」
「那就請為我注意一下,如果有人來找我,請把他們帶到我這裡來。」赫克托爾淡淡的說,看著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離開的掌印官,白化病人把手裡沉重的印鑑舉到眼前仔細想看著。
外面人們一陣陣的喧囂聲隱約傳來,赫克托爾卻好像頗為悠閒的隨手翻動著那些來自各地保民官們的述職記錄。
事實上就在郊外的那座莊園裡,也有著與這個房間一樣的碩大的存檔室,同樣是那些來自各地保民官們的各種匯報聚集在那裡,唯一不同的是,赫克托爾關注更多的,卻顯然不是眼前看到的這些東西。
赫克托爾並不知道究竟會是誰,又是在什麼時候來找他,不過按照他的猜測,當皇后進入色雷斯那時之後不久,皇帝就可能會派出他的使者了。
赫克托爾也並不知道這一次皇帝會有什麼樣的憤怒,也許皇帝對他的容忍終於已經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這讓他覺得如果是那樣,最好自己應該是在屬於自己承擔職責的那個地方面對可能會到來的處罰。
「會是誰呢?」赫克托爾翻動著厚重的文件,當天看到一個行省官員呈報的文件里居然還有為多少對當地人證婚,又參加了多少葬禮的陳述之後,他不能不佩服自己那位副手居然能那麼堅韌不拔的堅持下去的毅力了。
從空蕩蕩的窗戶外照射進來的白亮亮的光柱把寬大的檔案庫隔成了明暗不一的幾塊,看著自己吐出的白氣在光昏中散去,赫克托爾輕輕嘆息一聲。
一陣腳步聲從外面走廊遠端響起,帶起的回聲越來越大,當隨著幾乎是整齊劃一的一頓,腳步聲終於在門外停下時,赫克托爾放下手裡的檔案,雙眼微微眯起來的盯著兩扇緊閉的房門。
房門從外面驟然打開,在靴子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的聲響中,丕平在兩個近衛軍士兵的陪伴下走了進來。
「居然會是你,」我原本以為應該是阿歷克斯,」赫克托爾似乎有些失望的看著走到面前的丕平,然後他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當然,也許陛下認為我並不值得那麼受到重視。」
看著平靜的坐在椅子裡的赫克托爾,丕平把倫格的密信遞到他的面前:「對不起大人,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皇帝要我看著您打開這封信。」
接過密信卻並沒有打開的赫克托爾略微沉吟,隨後慢慢的扯開蠟封,當他看完信中的內容時,白化病人用蒼白的手指輕輕敲擊著他那醒目的額頭。
「被罵的不輕,」赫克托爾自嘲似的向丕平扯動了一下嘴角算是微笑,看到丕平有些茫然的臉,他問著「我想你不知道裡面寫了些什麼吧,將軍?」
「是的大人,陛下只是讓我一定要親自把信送到你的手裡,」丕平說「不過我想可能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皇后陛下突然到來色雷斯。」
「皇后是去為自己的工作尋找各種材料了,我們都知道這位陛下和先皇后不同,也許在她的心目中,羅馬皇冠還不如一塊醜陋的石頭更有價值,」赫克托爾一邊隨口說著,一邊走到火塘前,把那封密信扔進了火堆,然後他轉過身,看著丕平的眼睛低聲說「告訴我將軍,如果讓你獨自指揮現在留守在君士坦丁堡的近衛軍,你能夠勝任嗎?」
赫克托爾的話讓丕平有些意外,他愕然的看著檢查大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疑問。
「不要這個樣子看著我,也許事情並不是很糟,不過我們可能真的要有些麻煩了,」說到這裡的赫克托爾忽然想起什麼的看著丕平「將軍這次你回來,陛下還讓你見了誰?」
「警戒軍團總團長魯普大人,」丕平回答著,看到赫克托爾臉上顯出的意外神色,他有些擔憂的問「有什麼不對嘛,大人?」
「陛下沒有讓你去見恩特克勞威爾,甚至沒有讓你去見法爾哥尼?」
看到丕平肯定的搖頭,略顯意外的赫克托爾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恍然的微笑:「看來陛下並不想讓這件事情鬧大。」
「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人?」丕平低聲問著「皇后陛下忽然到了色雷斯邊境,我們都知道發生了事情,而且那似乎是和皇后的哥哥狄奧多有關,然後陛下就命令我立刻趕來了。」
「的確發生了些事情,將軍,」赫克托爾有些頭痛的低頭按著前額沉吟了一會之後,抬起頭向丕平微微一笑:「我想有一位不聽勸告的老朋友回到羅馬來了。」
………………
邁入月末,大家多多鼓勵,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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