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西安的蓋伊是在一個清冷卻透著金黃色晨光的清晨進入耶路撒冷城的,這讓他一度覺得是個好兆頭。
和別人猜想的不一樣,進城之後的蓋伊並沒有立刻趕往宮殿和自己的妻子見面,更沒急著召集自己的手下為自己的登基出謀劃策,他在進入聖城之後就直接來到了聖墓教堂。在聞訊趕出來迎接的耶路撒冷主教赫拉克留和阿卡主教陪同下,這位尚未登基的新晉國王用一種虔誠的態度走上「苦路」。他如同遠道而來的朝聖者般一邊詠頌著經文一邊親吻著腳下的石頭走上聖山,去感謝主基督賜予自己的這個榮耀。
這個舉動讓那些對他大有好感的人更加高興,即使是另外一些頗為敵視他的人,也不能不承認他這種行為「十分得體」。
而目睹了這一切的梵蒂岡的英諾森和君士坦丁堡的約翰.克馬特也不能不佩服這位新國王對基督的虔誠。看著蓋伊的背影,他們兩個人都不由自主的開始在心裡猜測起新國王會如何對待各自的教會,最後他們一致認為和這個夫憑妻貴的國王成為朋友肯定是明智之舉。
至於那些外來的朝聖者,他們更關心的是這位國王是否虔誠,當他們看到他和其他人一樣換上麻袍,甚至還赤足走在嶙峋的石路上之後,一陣從山下一直涌到山頂的歡呼聲立刻打破了耶路撒冷清晨的寧靜。
所以當蓋伊終於從聖山上下來,再次換上衣甲準備回到王宮的時候,他遇到了早就等待在山腳下的一群貴族熱烈的歡呼,他們當中很多人一邊高喊著「國王萬歲」一邊親吻他的手和袍角,而更多的人則在遠處向蓋伊舉起了手裡的佩劍表示效忠。
這讓蓋伊感到十分高興,以至當他回到王宮終於見到早已等得心焦的妻子之後,他毫不在意旁人的在場而高興地衝過去,把西比拉緊緊抱在懷裡不出的低喊著:「感謝上帝,夫人我們是國王了!」
「殿下,您的確應該高興。」西比拉還算清醒的輕拍著丈夫的肩頭,直到感覺蓋伊終於從興奮中冷靜些了之後,她才悄悄的在丈夫耳邊小聲說:「那麼,殿下這一切都是我們地了?」
聽到妻子這句話蓋伊終於徹底冷靜了下來,他慢慢放開妻子轉過身,看著身後等待自己的那些貴族他在稍微頓之後凝重的說:「大人們。正如你們希望的那樣我在成為耶路撒冷國王之後會為所有貴族和整個王國服務,而在此之前我們所有人都知道耶路撒冷麵臨的問題,那不只是薩拉丁還有我們自己。所以我請求你們給我一天的時間,在我登基之前,我會讓你們所有人見到真正團結的王國和一群可以抗擊一切敵人的騎士。」
「願上帝保佑國王!」赫拉克留主教轉身在空中劃個十字,他帶頭向蓋伊行禮,直到看著國王夫妻消失在宮殿的門內,他才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地聲音對身邊的阿卡主教疑惑的低聲問:「蓋伊要幹什麼?」
可是和他一樣滿臉迷惑地阿卡主教顯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所以兩位主教就不由得想尋找能解答這個疑問的人。可到這時他們才發現。那個與蓋伊一起回來,而且一路緊跟不放,儼然頗得國王信任的貢布雷子爵居然也已經不見蹤影。
這不禁讓兩位主教一頭霧水。也讓聞訊而來聽到消息地雷蒙疑惑不已。
「那個蓋伊。那個自以為是靠長相迷惑女人地蓋伊。他以為自己勝利了嗎?」陪著雷蒙在宮殿走廊里徘徊地巴里安不甘心地低吼著。他地雙手時而放開時而握拳。可是卻又好像因為某件事無法下定最後地決心「他根本不配當國王。甚至連雷納德地妻子都看不起他!還有那個羅馬小暴發戶。他以為有了個爵號就能攀附權貴了。他居然投靠了蓋伊。而且據說就是他在考雷托爾救了蓋伊地命。如果我們早些。早些……就不會這麼不知所措了。上帝都是那個該死地羅馬暴發戶。他殺掉了漢弗雷。結果讓那些目光短淺地傢伙為了爭奪成為伊莎貝拉丈夫起了內訌!」
「不是蓋伊。更不是貢布雷。」始終聽著巴里安抱怨地雷蒙微微嘆了口氣。他習慣地撫摸顎下灰白地短須稍帶無奈地搖著頭「這些和他們沒關係。我們被人出賣了。被我們信任地甚至是要效忠地人出賣了。」
「誰?誰出賣了我們?」巴里安稍一錯愕。接著他地臉上露出一絲慘白「伊莎貝拉。是伊莎貝拉!」
「是地。伊莎貝拉。」雷蒙無力地坐在走廊地一個石凳上。他慢慢喘息著。聲音平靜而波瀾不驚。似乎並沒有因為眼前明顯地不利感到沮喪「我們不知道伊莎貝拉究竟和蓋伊談成了什麼。在這種對她不利地時候她是應該更信任和依靠我們地。可是她卻突然背叛了我們。如果沒有伊莎貝拉地許諾和讓步。西北拉不可能那麼快就能被承認為女王。甚至如果她願意我們甚至可以用武力幫助她登上王位。可是這一切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那麼我們唯一不知道地就只有伊莎貝拉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所做地一切都是為了耶路撒冷。」站在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地母親面前。伊莎貝拉面無表情地回答著瑪麗亞.康尼娜地質問。她帶透著少女氣息地身上穿戴地正式地貴婦服飾讓她看上去如同一個老成地孩子。而事實上這個只比瑪蒂娜大2歲地**。也地確是個過於老成地孩子「母后。我不會成為你丈夫手裡地玩偶。就如同鮑德溫哥哥不會成為雷蒙地玩偶一樣。」
「玩偶?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瑪麗亞.康尼娜的臉色已經難道到極點,她乾瘦的雙手緊攥的一塊手帕已經快被她扯破,兩片泛青的嘴唇也如同她手裡的手帕般緊緊地繃在一起「我希望你成為耶路撒冷的國王,不論是依靠的黎波里還是依靠伊布林家族,我為你做出的犧牲你居然這麼報答我,用和蓋伊合謀來報答我?」
看著母親已經有些歇斯底里的臉,伊莎貝拉無奈的嘆息了一聲,她慢慢走到瑪麗亞面前拉住母親冰冷地雙手。輕聲說:「母后,難道你還不明白,或者說你不想去明白,蓋伊已經勝利了,從漢弗雷死的時候起他就已經勝利了。那些擁護我的貴族只要有機會,他們誰會看著別人成為我的丈夫?就如同當初我父親剛剛去世不久。雷蒙就讓巴里安娶你一樣,他們是不會讓別人的家族和我聯姻的。所以,我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機會。」
「那個該下地獄的貢布雷!」瑪麗亞.康尼娜顯然被挑起了對某個年輕子爵的憤怒,她站起來甩掉女兒的手圍著四柱床不住走動著,嘴裡迸發出出地憤怒咒罵連站在門外的侍女們聽了都不由的膽戰心驚「我如果可以詛咒,我會咒他下地獄。只要能讓我實現這個願望,就是魔鬼寫下地契約我也願意簽字。」
「這可真不像您應該說的,母后。」聽到康尼娜這麼可怕的詛咒。伊莎貝拉臉上居然閃過一絲微笑,她也不管頭上梳好的髮髻是不是已經歪了,就一頭靠在四柱床的柱子上看著嗔怒的瞪著自己的母親「而且難道我們不是都知道。漢弗雷是不可能成為國王的,你不是也曾經不只一次的暗示我應該重新考慮找一個更適合地丈夫嗎?」
「可是那個貢布雷……」
康尼娜剛剛再次惱怒的張口,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就從外面傳來,隨著房門輕輕打開,一個侍女走了進來。她看著自己女主人的眼睛裡帶著絲畏懼,直到康尼娜有些不耐煩的看過來,她才猶豫的輕聲稟報:「夫人,安蓋特的貢布雷子爵大人……正在外面,他請求覲見伊莎貝拉殿下。」
「什麼?」康尼娜的眼睛裡露出了兇猛的光。她地雙眼本能的望向掛在牆壁劍架上兩柄交叉的佩劍,一時間難以遏制的殺機讓她的喉嚨里發出的聲音都古怪之極。
「貢布雷來了?他真的來了?」和母親截然不同的是,伊莎貝拉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興奮的昏紅,她雙腳微微先前一蹦就跳過一大堆天鵝絨靠枕。如果不是侍女擋在身前,她甚至險些直接就衝出了房間。
「伊莎貝拉你怎麼了?!」康尼娜錯愕地看著女兒一瞬間失去儀態地樣子不知該說什麼,如果不是有侍女在場她真的會大喊起來。在她看來,女兒現在地樣子簡直完全和當初西比拉對蓋伊那種迷戀時的影子,這不由讓康尼娜想到一個從沒想過,可只要一琢磨就覺得讓她心驚肉跳的念頭「我的上帝。伊莎貝拉你不會是……」
「我當然是!我就是在等他!」伊莎貝拉終於喘了口氣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她端莊的向那個侍女微微點頭,認真的說:「請貢布雷子爵在主廳里休息,我立刻就去見他。」
說著,她拉動了身邊一根繩子,隨著一陣鈴聲從另一扇房門裡走進來的幾個侍女恭敬的來到她的身邊開始為她裝束起來。
康尼娜完全被女兒的大膽和放肆驚呆了,可伊莎貝拉卻顯然並沒有受到母親不滿的影響,在母親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她一邊任由那些侍女在自己身上擺弄著那些繁瑣的服飾,一邊回過頭對母親淡然說到:
「母后。不論是你的第二次婚姻還是我自己的姻換。都沒能讓我成為耶路撒女王。既然如此那我就用屬於我的王位換取一些和王冠一樣擁有無上價值的東西。」
「你說什麼?你究竟要幹什麼?」康尼娜不知所措的看著女兒,她從沒想過這個女兒會違背自己的意願。更沒想過她會自己放棄成為國王的機會「不論你想做什麼,你都必須記住你是阿馬里克國王的女兒。」
「我當然記得,而且我更記得自己是鮑德溫家族的後裔。」已經在侍女幫助下收拾妥當的伊莎貝拉揚起頭顱高傲的向門外走去,在關上房門之前,她頭也不會的向母親宣布:「所以即使沒有王冠,我也將是耶路撒冷之王!」
說完,伊莎貝拉在身後沉重房門關閉聲中大步向前走去,她穿過被陽光照射得一片明亮透著暖意的走廊。在向頭頂一個十字架行禮後,她深吸一口長氣然後示意身邊地侍女打開了房門。
溫暖的主廳里,倫格稍顯疲憊的靠在軟榻上閉目眼神,聽到房門開啟他睜開眼站了起來。
先是看自己創造的奇蹟般看了一下伊莎貝拉之後,倫格才微微躬身行禮:「我是奉命來接您的,我的殿下。」
冬日地白天飛快的消逝了。當夜幕降臨的時候。耶路撒冷的居民們感受到了即將發生大事的緊張。
街頭突然多起來的十字軍士兵揮舞的武器不住的盤查著路人,聖殿騎士們原本耀武揚威的喊叫變成了謹慎小心地巡查,城市裡很多顯貴的府邸幾乎無一例外的通明,可進出地並不是喝醉的酒鬼而是全副武裝的警衛。
而那位白天剛剛如同一個凱旋者般返回耶路撒冷的新國王,則在走進王宮之後再也沒有出來。
這一切都告訴耶路撒冷人可能即將發生的大事,他們在各自的家裡交頭接耳胡亂猜測,然後就是不住的祈禱不要出現什麼可怕的事情。
但是他們的這種擔心顯然是多餘了,當平靜地夜晚過去,黎明終於隨著啟明星的暗淡來臨之後。還在沉睡的耶路撒冷人被一陣從聖墓教堂響起的洪亮鐘聲驚醒了。
人們有些擔心的數著鐘聲,他們想知道在昨天夜裡時不時有什麼人莫名其妙的死掉。
可是伴著鐘聲,另一陣高亢的長號角聲卻有在街道上蔓延開來。一隊隊的騎兵一邊吹著長長的號角一邊飛快地掠過每一條街道。在他們的身後高舉十字架的僧侶一反常態的用吶喊向人們宣布著一個令他們振奮的消息:
「上帝保佑耶路撒冷!上帝保佑耶路撒冷國王!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上帝賜予王冠,所有耶路撒冷人都可以作為見證,虔誠者將作為見證!去聖墓教堂吧,見證國王的虔誠和信仰!」人們被教士們的呼喊驚醒了,在每一條街道每一個弄巷,人們都為這個消息而興奮。即使不知道曾經有多少人為了王位而掉腦袋的人也為耶路撒冷終於有了一位國王而高興,而那些稍知少許地人則在暗中為聖地避免了一場內戰而感謝上帝地仁慈。
規模並不大的聖墓教堂很快就被聚集起來地貴族們擠得水泄不通,那些平民則只能站得更遠的看著裡面進出的人流。可是人們的情緒是激動的。每當看到一位貴族經過都有熟悉他們的人發出歡呼,特別是當兩位騎士團大團長出現的時候,歡呼聲更是直衝雲霄,他們虔誠的向兩位團長彎腰行禮,那種恭敬不禁讓很多貴族心生嫉妒,不過他們很快就被另一件出乎他們意料的事吸引了注意。
那是個不論是兩位大團長還是貴族們都頗為意外的情景,他們看到始終緊閉的聖墓教堂的大門逐漸打開,而在一隊護衛的保護下由耶路撒冷主教赫拉克留,梵蒂岡的英諾森和君士坦丁堡的約翰.克馬特陪伴之下走出來的。並不是西比拉和蓋伊,或者準確的說並不只是他們兩個。
就在這對頭戴王冠的夫妻國王旁邊,和他們一起並肩走出聖墓教堂大門的,還有西比拉的妹妹伊莎貝拉。而她的頭上儼然戴著一頂雖然樣式不同,卻讓所有稍微知道的人都為之驚詫無比的桂
「我的上帝,那是什麼?」傑拉德看著明顯並不適合伊莎貝拉頭型的那頂碩大桂冠呆滯的問著旁邊的羅傑.德.莫洛斯。
可醫院騎士團的大團長顯然也對出人意料的一幕不知所措,他愕然的和傑拉德對視,過了一會才想起什麼的猛然回頭看向身後不遠處的雷蒙。
可是讓他失望的是,雷蒙臉上的表情也在無聲的訴說著對這一切的毫不知情。
遠處的民眾卻已經開始發出轟然喧鬧。他們不顧士兵阻撓不住向前湧來。而且他們的嘴裡還發出陣陣連他們自己都不知所謂的喊叫。
「上帝呀。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巴里安向妻子抱怨著,他指著站在台階上的那三個人質問康尼娜。可得到的卻只是冷淡的白眼。
「原來是這樣,這就是他們的交易。」雷蒙終於長出一口氣,嘴角露出一道深痕「一頂屬於聖墓守護者的桂冠,兩個真正擁有王冠的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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