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院後,車隊停在了三公里外的停車場暫時隱蔽。
在艾東的黑吉普上,四名成人和吳羽倫一起觀看了這段視頻。
他們的情緒從憐憫到悲憤,直至被徹底引爆。
視頻看了兩遍,之後又用了很久時間才冷靜下來。
如果周立韜所言非虛,那麼「手機信號」消失論也就完全站得住腳了。
有人製造了某種可以讓人消失的信號,以智慧型手機作為終端放大器進行傳播,並且將更大功率的放大器暗中布置到重要機關和部隊。
老人和兒童因其生理上的弱勢,即便是空氣中沒有經過放大的特殊信號也無法抵抗。
除此之外,極少數人在這個過程中手機熔毀,化為另一種存在。
這就是消失事件已知的全部。
至於飛機和輪船,暫時還存在疑點,但並不影響信號論的整體基礎。
良久的沉默過後,程文月捂著心口舒了好幾口氣才說道:「我知道這麼說有點殘忍,但我還是要提醒大家……」
「這傢伙可能是騙子。」吳羽倫擺弄著手機反覆觀看著視頻細節,「重點在最後一段,他編了一個故事讓我們認為消失的關鍵線索在罪犯手上,吸引我們去救他的妻女。」
「你媽的……」呂晉難以理解地看著二人,「人家都這樣了……而且人家開頭就說了,不要懷疑他說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啊。」
「可他依然有掛念,需要別人去了結。」程文月咬著嘴唇嘟囔道,「其實……有關他和他老闆的事情,我完全相信,但他說更多的信息在包里,在罪犯身上,這段我認為動機非常不純。」
「同感。」吳羽倫點頭道,「感覺是在說別的事情,突然想起來這裡可以偷偷撒個謊利用我們。」
「不,這次我覺得是真的。」谷語一反常態地堅決發言,「最後階段,他的神智根本就已經不清了,感覺是在用靈魂說話……那種表情和神態,不可能說謊。」
「我就說麼,我跟谷老師是一類人。」呂晉急切地望向艾東,「今天下午那三個罪犯就要溜了,別他媽磨嘰了。」
「帥哥你冷靜一下。」程文月抬手道,「我們需要集思廣益,畢竟對方是三個全副武裝的歹徒。」
「不行,這次不是帥不帥的問題。」呂晉堅決搖頭,並且避開了程文月的眼神,「順便……不好意思,你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啊……」程文月的內心瞬間崩塌。
守了29年。
被這種傢伙發卡了?
這種崩潰的時候,還是艾東的手掌拍在了她的肩上,重新讓她穩住。
「那個公文包,有自然好,沒有也要去。」艾東輕撫著腰上的槍套,「他們現在是三個人,有很多武器,如果現在不出手,將來會是上百個人,有很多武器。我們既需要武器,又需要消滅他們,這是唯一的機會。」
「這個立場我也同意。」吳羽倫低頭擺弄起手機地圖,「一旦那些武器落到罪犯集團手中,不僅是我們,所有人都會完蛋,整個薊京都會完蛋。而且這次賭博的收益會非常大,基於我們與罪犯三人組的信息差,我們的勝算高很多。」
「的確,如果什麼都不做,反而會將未來的風險提升到無限高。」程文月嘆了口氣,抬了抬眼鏡說道,「雖然你們已經統一立場了,但我還是要表達其它選擇——罪犯們的數量不會超過300人,最多也只能支配這個城市。因此,從存活角度考慮,我們應該立即離開薊京,逃到很遠的鄉村。」
「你搞錯了程文月。」艾東緩緩轉過頭,直視著程文月,「我最初也是像你這樣做選擇的,錯了,徹底錯了,我們錯誤的原因是相同的——以為存在絕對安全的選擇。」
「……」程文月咽了口唾沫說道,「當然不是絕對安全,是相對安全,總比去和三個持槍歹徒搏殺安全。」
「不存在的,相對安全也不存在的。」艾東指向上空,「現在的世界,一切未知皆是危險,很遠的鄉村也未必安全,曾經的好人也未必不會變壞,路上破籠的罪犯和莫名的怪物不一定會少,如果搏殺是賭,那逃亡同樣也是賭,而且是未知的賭,每一天都在賭,贏了多活一天,輸了死。我們一路賭過來,活到現在,不是因為我們更傑出,僅僅是因為運氣好罷了。而你活到現在,僅僅是因為我們強罷了。」
他說著拍了拍陷入回憶的呂晉:「呂晉的刀,谷語的槍,我的體液,拼命搏殺的孩子們,在氣球的包圍下拯救你的,不是安全的選擇,是力量。用力量殺死危險,是唯一的安全。」
程文月聽得渾身一個哆嗦。
「與之相對的,一味地規避風險,為了追求絕對安全而逃亡、躲藏,早晚會在未知的賭局中喪命,一個叫趙夢琪的孩子,正是因我這樣的選擇而死的。」艾東說著看著程文月,像是父親教育兒子一樣說道,「明白了麼,我們最終要選擇的不是安全,而是力量,要考慮的不是向哪裡逃,而是獲得力量的風險。」
艾東強大的氣場令程文月無言以對。
那是歷經了無數次選擇與生死,在命運的炙烤下破殼而出的決然。
但此時,艾東又黯然垂目:「有個叫林溪行的男人,他一開始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放棄了安全,去追求力量……只是,他的思維和行動都太快了,當時的我,根本無法理解,他口才又偏偏很爛,完全說不清自己要做的事情。」
程文月咽著吐沫問道:「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吳羽倫嘆了口氣道:「應該變成氣球了。」
「……」
吳羽倫靠在了椅背上:「所以說,我們只是運氣好罷了,沃樂馬的三個歹徒如果換到我們那邊的超市,艾叔就是另一個周立韜了。」
「不會的,有老子在。」呂晉使勁捶了下胸口,壓抑著怒氣說道,「東哥啊……我知道你有耐心,但說廢話……也要看時候吧……」
吳羽倫搖著頭哼笑道,「還沒明白麼,你東哥在託孤呢。」
「啊???」
程文月更是一驚,抓著艾東的肩膀道:「不要搞這麼悲壯……雖然我意見不同,但肯定會服從組織安排的,我會跟你們一起去搏殺的!」
「你是希望。」艾東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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