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每次行動,都會留有後手。
行動前,不想成功,先想失敗。
如果失敗,首要是能保護自己。
一切行動,都以安全為前提,如果失去了這個前提,就算行動成功,也沒有意義。
鄭問友策劃的大光明電影院暗殺行動成功了,可他的善後處理,路承周並不欣賞。
事情發生在英租界,軍統的這次行動,等於同時惹惱了警務處和憲兵分隊。
如果陳西根死在市區,英租界反而能成為他們的庇護所。
鄭問友不但沒有第一時間,讓參加行動的人員隱蔽起來,反而將他們組織起來,開了個慶功會,簡直就是拿所有人的生命開玩笑。
鄭問友當了代理站長,擠走了「火柴」,確實令他很得意。
然而,這種得意忘形的做法,是很不理智的。
路承周與海沽站,不會再發生橫向聯繫。
他給海沽站的建議,也只能通過曾紫蓮轉達。
至於鄭問友會不會採納,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路承周認為,就算鄭問友不採納,至少也要把那位受傷的成員隱蔽好。
警務處肯定會徹查英租界所有醫院和診所,如果他去治療的話,肯定會落網。
幸好,胡海燕就是馬大夫醫院的護士,只要手指沒斷,處理這樣的傷口,應該是沒問題的。
第二天,路承周向野崎匯報了,白俄咬傷一名軍統人員的消息。
「野崎先生,劉立峰還是跟我打了掩護,他昨天並沒有說起有人受傷的事。」路承周嘆息著說。
「他不說,你不也知道了麼?」野崎微笑著說。
路承周的作用,並不是從劉立峰那裡,獲取什麼情報。
更多的,是讓劉立峰知道,憲兵分隊想讓他知道的事情。
路承周在警務處也有四年多時間了,早就編織了自己的情報網,而警務處高層有中山良一,根本就不用擔心,警務處能隱瞞什麼。
「金惕明的調查,有進展了麼?」路承周問。
此案野崎交給金惕明負責,其實是很明智的。
如果這個案子交給日本人,路承周覺得,憲兵分隊很難破案。
可金惕明則不然,這個徹底投靠日本人的漢奸,本身能力很強,還是自己當初的教官,又一心想要表現,路承周真擔心他會成功。
「暫時還沒有。」野崎搖了搖頭。
其實,金惕明還是有進展的,只不過路承周沒有負責此案,自然也沒必要告訴路承周。
路承周沒有再多問,野崎搖頭的時候,目光望著別處,他知道野崎可能沒說實話。
雖然沒什麼問到實情,但野崎的舉動,也引起了路承周的注意。
他在第二天與曾紫蓮接頭時,跟她說起了此事。
路承周擔任代理站長時期,發展了幾名內線:胡然蔚、劉井華、吳偉、孫志書和沈竹光。
至於牛紹善,是茂川秀和派來的奸細,不算數的。
而吳偉,在路承周看來,只能算半個。
對這幾名內線的處理,路承周特意向總部匯報過,他認為可以交給海沽站,但最好由曾紫蓮單線聯繫。
鄭問友可以知道有內線的存在,但最好不要知道詳情,這也是為了安全著想。
畢竟,曾紫蓮已經知道了這些人,再讓鄭問友知道,只不過是增加了暴露的風險罷了。
就算鄭問友要知道,至少也要等他正式擔任站長之後。
總部採納了路承周的建議,內線的作用,戴立也很清楚。
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他甚至覺得,就算鄭問友真的當了站長,也沒必要知道這些。
如果曾紫蓮不在海沽站了,到時候再告訴他也不遲。
畢竟,曾紫蓮如果真出意外,不還有路承周麼。
路承周與曾紫蓮,正常接頭都都以三次碰面為一個周期。
每一次接頭是隔一天,第二接頭是隔兩天,第三次接頭隔三天,之後又是隔一天接頭。
只有特殊情況,路承周才會去倫敦道昭陽里9號或直接去振華中學。
最緊急情況,曾紫蓮會主動找路承周,或者直接電話聯繫。
「謝老闆今天離開了。」曾紫蓮見到路承周后,首先說了一個消息。
她所說的「謝老闆」,指的是原來七路軍的總指揮謝維漢。
謝維漢從豐潤縣回來後,原本住在法租界的國民飯店,但因為身邊接連出現兩個日本特務,他迅速放棄了享受,搬到了英租界。
在路承周的安排下,住到了華蔭西里4號。
謝維漢是重慶任命的策反專員,然而,他大部分時間,還是在英租界活動。
租界是海沽最後的一方淨土,只要他平常注意,還是比較安全的。
「去哪了?」路承周隨口問。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路承周與謝維漢接觸不多,但知道這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如果沒有把握,謝維漢絕對不會離開英租界這個安全地帶。
謝維漢敢走,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否則他寧願一直在英租界混日子。
「小站。」曾紫蓮說。
「那裡有生意做?」路承周問,他腦海里迅速回憶著。
小站確實駐紮著一支保安團,團長是李耀華,手下有一千來人。
「是的。」曾紫蓮點了點頭。
「希望謝老闆生意興隆,財源廣進。」路承周微笑著說。
謝維漢是策反專員,他既然去了小站,只有一件事,勸說李耀華。
只是,李耀華會反正嗎?
日軍占領海沽已經超過一年半了,這麼長時間李耀華都沒反正,周邊形勢沒有明顯變化的情況下,他有這個決心麼?
「他走後,我們也輕鬆了。」曾紫蓮說。
謝維漢的事情,她沒有過問,畢竟策反的事,與她無關。
「老古那邊呢?」路承周問。
他與曾紫蓮見面,最重要的還是要問這件事。
為了避免無意透露消息,鄭問友和胡然蔚的名字,都取其姓的一半。
「姓金的好像有所發現。」曾紫蓮說。
金惕明與胡然蔚,在憲兵分隊是結了怨的。
兩人一個是主任,一個是副主任,不說水火不容,至少也還是有隔閡的。
「讓天先生多注意一下。」路承周提醒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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