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秀英渾然不知門房婆子得了大張氏授意正在聯繫媒婆給自己說親,她打發走了郭家姐妹後就緊閉木門,帶著袁興去清風苑。
秋風乍起,被陽光暈染的湖面泛起絲絲漣漪,柳枝緩緩搖曳與水中的倒影漸漸重疊,幾條錦鯉不停追逐飄蕩在水面的黃葉。一株弱不禁風的千藤菊從假山頂峰垂吊下來,每朵花偏又頑強地向上怒放,借著陽光閃耀出美麗的光彩。
姚天僖和沈萬三坐在亭子裡聊天,李碽兒規規矩矩地立在一旁端茶倒水。
沈萬三的雙眼直往馬秀英身後瞧,等了半晌,失望地皺起眉毛,「怎麼只有你們兩人啊?」
馬秀英故意逗他,「找什麼?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那院子只住了我和袁興嗎?」
「你知道我說的什麼。」沈萬三不滿地哼了一聲,他一大早就來到清風苑,水都喝了好幾壺,偏生等待的人沒出現,馬秀英還跟他裝瘋賣傻。
姚天僖抬手打斷兩人的交談,對李碽兒說道:「這裡不用你伺候,你去門口守著,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人隨便進來,也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提這裡的事情。」
李碽兒乖巧地應了一聲,退到清風苑門口。她心中震驚不已,不過都被很好的掩飾下去。原來馬姑娘是從隔壁住宅過來的,那牆壁竟然被打了個牆洞,掛了一道帘子遮擋住,難怪馬姑娘天黑了都能出現在姚府。
李碽兒一走,幾人說話便肆無忌憚,沈萬三連聲催問:「陸小倩怎麼沒來,她不是約好會跟你一起過來嗎?」
馬秀英咕嘟咕嘟灌了一壺水,抹了抹嘴巴,「別提了,郭大丫、郭小丫死皮賴臉地坐在林瑛園不走,我沒辦法,只好讓陸姐姐先回去了,等過幾天沒這兩個尾巴攪合我再帶她過來。」
沈萬三忍不住抱怨,「真掃興,我還說給陸小倩畫張美人圖呢。」
馬秀英打趣道:「別急,你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畫。再說你面前就坐了個美人,你怎麼不給我也畫張美人圖?」
「你也算美人?跟個豆芽菜似的。」沈萬三面帶鄙視,上下打量馬秀英,原本還想損她幾句,猛然想起姚天僖也在旁邊,話鋒一轉,「你叫天僖畫,他比我畫得好。」
「行了,你倆別鬧了。」躺著也中槍的姚天僖正色道:「馬姑娘,你若不方便帶陸小姐過來就不要帶了,免得給你添麻煩。」他聽李碽兒講起宴會上的事,才知道馬秀英不僅在郭府人微言輕,還常常被郭家母女擠兌訓斥,他實在不忍再給馬秀英增添一絲麻煩。
「那怎麼行。」沈萬三立刻抗議起來,姚天僖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自己能看見馬秀英就不管他的死活了,他還要和陸小倩培養婚前感情呢。
姚天僖不理他,招呼袁興喝茶,誰知喊了兩聲,袁興居然毫無反應。
三人齊齊望向袁興,但見袁興臉憋得通紅,一眨不眨地盯著坐在清風苑門口的李碽兒。
「嘿,袁小弟被李碽兒迷住了。」沈萬三哈哈大笑,他初見李碽兒也曾驚為天人,不過他畢竟見多識廣加上當時陸小倩在場,所以不似袁興這般失態。
姚天僖微微笑道:「知好色則慕少艾,人之常情。」
「姚大哥叫你喝茶。」馬秀英拉了拉袁興,示意他坐下。
袁興無意識地坐下,抓起馬秀英的茶水就喝,引來沈萬三更誇張的笑聲。
馬秀英對袁興徹底無語,搭在他手臂上的指甲使勁一掐。老弟啊,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丟人。
袁興痛醒,看見對面三張趣意盎然的笑臉,頓時像火燒了屁股一樣跳起來,結結巴巴地解釋,「我剛才在想、想事情。」
沈萬三擠眉弄眼,「明白,明白,袁小弟長大了嘛。」
袁興愈發害羞和尷尬,恨不得跳進湖裡躲起來,可是他總按捺不住偷偷觀察李碽兒,見她沒什麼反映,他的心裡霎時感覺空蕩蕩的,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如鯁在喉。
馬秀英瞧見袁興失魂落魄的模樣微微躇眉。古人早慧,袁興在十三四歲的年紀情竇初開並不是一件錯事,但這中意的對象不合適就麻煩了。且不說李碽兒大袁興許多,就算撇開兩人的年齡不談,李碽兒也絕不會看上袁興這樣一個窮小子。除非袁興以後有了事業,然而李碽兒能等得了哪一天嗎?馬秀英並不看好袁興對李碽兒的心思,可這感情的事情不是水龍頭可以收放自如。
姚天僖似乎明白馬秀英的顧慮,同時有些羨慕袁興能夠毫不掩飾流露自己感情,他像是在勸馬秀英也像是在勸自己,「有些事情順其自然最好,是他的終究是他的,不是他的強求也沒有,總要讓他試試才知道結果。你不要太操心了,畢竟大家都不是小孩子。」
「嗯,我明白。」馬秀英能夠感受到姚天僖對自己的關心,也懵懂地感覺到他話中有話,不過她無意放任姚天僖的感情繼續浪費在自己身上,岔開話題說道:「小三,你現在理論知識已經學得很不錯,就差實踐了,什麼時候出去實踐實踐,給咱掙點銀子回來花花。」
這段時間,馬秀英過得非常緊張,手中無糧心裡慌啊!張天佑只管她的吃穿,不會給她月例。小張氏僅僅是個妾侍,即使有心幫助她也只是杯水車薪。而她以前積攢的錢差不多都換成了蔬菜種子和食物。或許是出於窮人的心理,當她把金鎖和玉鐲交給沈萬三後就覺得自己徹底一無所有了。然而眾所周知,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她還有好多規劃都需要經濟支持才能實現啊。
姚天僖眉頭緊蹙,「你手頭缺錢?我這裡還有些,你先拿去用。」
「不了,我和袁興經常在你這裡拿吃食,怎好還找你拿錢。」馬秀英急忙推辭。
「就當我借你的,等你以後有了錢再還我。」姚天僖不由分說,看也不看就拿出一張銀票塞進馬秀英手裡。
馬秀英拿著銀票,心情愈發沉重,姚天僖對她越好,她越承受不起。她幾次都欲把感情的事情挑明,可一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二怕真說開了兩人連朋友都做不成。她想了想,婉轉地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姚大哥。能認識你和小三是我的福氣,你和小三永遠都是我的好閨蜜。」
沈萬三又聽到了一個新名詞,立刻好奇追問:「閨蜜是什麼?」
馬秀英就等著沈萬三發問,當即笑道:「就是閨中密友。」
沈萬三撇嘴,「你說的是女人吧,我和天僖兩個大老爺們怎麼能做你閨蜜?」
「也有男閨蜜啊。我們家鄉的人把相互分享私密事、無話不談、彼此了解但不是情侶關係的男女朋友就稱為男閨蜜。」馬秀英特意加重了「情侶關係」幾個字的讀音。
沈萬三沒有聽出馬秀英話里的深意,擾擾腦袋,「這樣說來,我和天僖就是你的男閨蜜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稱呼啊,真不習慣。」
「嫌棄什麼,等以後我當了皇后,你們告訴別人你們是皇后的男閨蜜,多有面子!」
「你還做夢當皇后呢?」沈萬三悄悄瞟了姚天僖一眼,看來好友想要獲得馬秀英的心還須努力。
「是不是夢以後你就知道了。」馬秀英也悄悄瞟了姚天僖一眼,自己這番亦真亦假的說辭應該能讓姚天僖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吧,希望他不要再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
姚天僖安靜地坐在一旁,如同往日一樣面帶微笑看著兩人鬥嘴,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端著的茶水在微微波動。他低頭輕抿一口茶水,遮住了眼中的黯然,那清香中略帶苦澀的滋味就如同他的心情一般,欲說還休。
突然沉默的氣氛讓馬秀英非常不自在,她站起來說道:「我先回去,這幾天就不過來了,等陸姐姐來了我再帶她過來。小三你記得訓練啊,姚大哥幫我監督他。」
「真囉嗦。快走!快走!」沈萬三聽到訓練二字就頭皮發麻,恨不得馬秀英立刻消失。
「等等,」姚天僖喚住馬秀英,猶豫片刻,最後說道:「我這裡還有幾盒軟香酥,你帶回去嘗嘗。」
「謝了。」馬秀英接過軟香酥,飛一般地拉著袁興逃走,姚天僖那深情熾熱的目光幾乎要灼傷她的靈魂。
「人都沒影了,你還看什麼?」沈萬三伸出手掌在姚天僖面前晃了晃。
姚天僖收回眷戀的眼神,默默看了沈萬三一會,臉上又恢復成平靜無波的表情。
「你怎麼不告訴她你的心意呢?」
「無聊!」
「無聊?」沈萬三怪叫一聲,「好好,是我多事,瞎操心,到時候有人琵琶別抱可別找我哭。」
姚天僖臉色驀然一變,冷冷喝道:「休得亂說!越說越不正經了。你管好你自己,陸小姐那性子是不可能進門就給別人當娘的。。」
沈萬三被呵斥得臊頭臊臉,心裡也不痛快,當下氣沖沖地離開姚府。
姚天僖垂下眸子,盯著茶水發呆,他何嘗不想對馬秀英傾述自己的心意。可是馬秀英幾次三番都流露出婉拒的神情,讓他如何啟齒。他只能默默地自我安慰,馬秀英還不能嚇著她,再等等吧,等她明白兒女之情的時候再告訴她。況且他和馬秀英之間還有層層阻礙,父母肯定不會同意他娶馬秀英為妻。可若是做妾,馬秀英會答應嗎?她的養父母會答應嗎?從來都意志堅定的姚天僖在這個問題上膽怯了,心中隱隱有種感覺勸阻他最好別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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