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途 第二百二十六章 抽籤問卜泄天機

    雞鳴寺位雞籠山東麓山阜上，又稱同泰寺，始建於西晉，是最古老的梵剎之一，自古有「南朝第一寺」，「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寺的美譽，在應天相當出名。

    眾人挑選的不是朝聖敬香的吉日，所以雞鳴寺沒有出現人流如潮的現象，但前來上香的遊客仍是絡繹不絕。甚至集市上有些百姓打聽到吳國公要去雞鳴寺，也偷偷尾隨過來，出於對朱元璋的敬畏，他們不敢跟得太近，都遠遠綴在後面。

    朱元璋沒有叫人驅散百姓，他本來就是微服出遊，雖然被一群地痞流氓攪了興，也只是獨自生氣，沒想過大張旗鼓驚動其他人。

    馬秀英見他面色不虞，知他還在氣惱，便換著話題問道：「你們可知這雞鳴寺的由來？」

    遜影很有眼色地接住話題，「什麼由來？夫人快給奴婢講講。」

    馬秀英比劃著雞籠山，「聽說很早以前這山上有一條蜈蚣精專門禍害百姓，神仙知道後就派天庭的金雞下凡來對付蜈蚣精。金雞藏在寺廟裡，等蜈蚣精出現就立刻打鳴，蜈蚣精嚇得魂飛膽喪，金雞怕它逃走，張開翅膀化作一個籠子將它困住，後來人們就把這山叫雞籠山，山上的寺廟叫雞鳴寺。」

    郭惠曾經被遜影弄的「蝙蝠鬼」嚇過一次，聽到鬼怪就害怕，指著一條香客踩出的林蔭小徑哆嗦道：「蜈蚣精會不會從那裡鑽出來？」

    馬秀英未曾想自己的故事竟把她嚇得夠嗆，急忙說道：「放心，蜈蚣精早被金雞吃掉了。」

    朱元璋不屑一顧，「哪有什麼蜈蚣精、金雞，分明是這裡的和尚偷偷養雞解饞，被人聽見雞鳴，怕人指責才編出這個故事。」

    郭寧蓮捂住嘴笑道：「老爺以前在皇覺寺做和尚是不是就偷偷養雞解饞啊？」

    朱元璋搖搖頭，想起從前的日子，不禁感慨萬千，「我們那邊可沒有江浙這邊富裕，別說養雞，能吃飽飯都不錯了，後來寺里斷了糧，我就只好出去雲遊。」

    馬秀英一本正經地戲謔道：「寧蓮妹妹，老爺就是做雲遊僧才和你家結下了緣分。要是老爺當時有雞肉吃，就不出去雲遊啦，誰曾想，雲遊還能娶個娘子回來。」

    「哈哈！」一番打趣惹得眾人鬨笑，也沖淡了朱元璋心中的惆悵。

    郭寧蓮羞得滿臉緋紅，含情脈脈地瞄了瞄朱元璋，催促道：「快走，快走，別誤了時辰上香。」

    眾人笑鬧著往山上走去，朱元璋慢慢恢復了好心情，開始跟大家有說有笑。

    馬秀英暗暗放下心來，把朱標遞過去，叮囑道：「一會我陪她們去上香，你要不耐煩就和袁興在寺里轉轉。離香燭遠點，標兒太小，別讓他被煙火熏著。」

    「你們女人真麻煩！」朱元璋一邊嘀咕一邊溫柔地接過朱標。讓馬秀英好生嫉妒，老婆和兒子根本就不是一個待遇。

    順著石級緩步而上，一座黃牆寺院迎面矗立。朱紅色的寺門上面「雞鳴寺」三個鎏金大字熠熠生輝，透過敞開的寺門能看到裡面樓閣參差，殿宇輝煌，浮圖聳空，香火繚繞。

    幾女歡呼一聲，便奔到莊嚴的佛像跟前跪拜行禮，自有侍衛上前捐獻香火錢。

    這可是一筆很大的錢財，連主持都驚動了，主持見她們是為求子而來，又笑吟吟地邀請她們抽籤卜卦。

    郭寧蓮和郭惠都搶著要先抽取籤條，兩人相互瞪視，誰也不退讓。郭寧蓮手快，一把打倒簽筒，從地上撿起一支籤條就叫主持解釋。

    這是一支「玉蓮會十朋」簽，詩曰：千年古鏡復重圓，女再求夫男再婚；自此門庭重改換，更添福祿在兒孫。

    主持看過簽文，張口就說道：「王十朋上京赴考，孫汝權逼其妻錢玉蓮再嫁，玉蓮投河自殺獲救，十朋後中狀元，拒娶丞相之女為妻，二人幾經波折，夫妻始復團圓。此卦乃串鏡重圓之象，凡事勞心有貴也，是支上籤。施主求子得子，但是過程比較艱辛。」

    郭寧蓮的丫鬟小茹立刻驚喜道：「夫人，夫人，這卦真准，您和老爺可不是串鏡重圓。」

    郭寧蓮卻撅起嘴，「都過程艱辛了，還是上籤，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孩子啊？」她已經成了朱元璋的妻子，自然不在乎什麼重圓不重圓，現在只想早點懷上孩子。

    主持不疾不徐地勸道：「俗語說，守得雲開見月明，施主耐心等候，一定會得到你所想要的。」

    馬秀英暗自搖頭，郭寧蓮才十六七歲，身體還在發育，太早要孩子其實會對身體造成損傷，她倒希望真如主持所言，郭寧蓮孩子生的晚一些，這樣對孩子和郭寧蓮都好。

    「快告訴我這支簽是什麼意思？」郭惠打斷主持的話，把一支籤條硬塞過去，舉止十分跋扈。

    這是一支「火燒連營」簽，詩曰：抱薪救火大皆燃，燒遍三千亦復然；若問榮華並出入，不如收拾枉勞心。

    主持態度和煦，說出的話卻像是在報復郭惠的無禮，「劉備為報仇率大軍攻吳，蜀軍在山林中安營紮寨以避暑熱，陸遜看準時機，命士兵放火猛攻，火勢迅速在各營漫延，蜀軍大亂，被吳軍連破四十餘營。此卦乃抱薪救火之象，凡事亦自謹防也，是支下籤。勸施主順其自然，縱有千般計，一旦相惹，不如莫動，恐惹禍身。」

    郭惠勃然大怒，「你這禿驢胡說八道什麼，憑什麼她的是上籤，我的就是下籤，我要再抽一支。」

    「阿彌陀佛，施主須知過猶不及。」主持閉上眼，不再搭理郭惠，這是和尚慣用的辦法，不打不罵，直接漠視，其實比爭執更讓人難堪。

    郭惠還要吵鬧，馬秀英皺眉道：「這是佛門清修之地，你不要喧譁，讓大家都把簽抽了，我們好去尋老爺。」

    大張氏還被軟禁在郭府里，郭惠不敢招惹馬秀英，悻悻退開。

    馬秀英又為她那句「禿驢」向主持道歉。

    主持連說無妨，神情逐漸緩和。

    馬秀英看見李碽兒眼巴巴地盯著簽筒，就讓她也去抽一支簽。

    李碽兒把簽筒撿起來，裝好籤條，誠心誠意禱告一番，輕搖片刻，掉出一支籤條來，她撿起擦拭乾淨，恭恭敬敬遞給主持。

    這是一支「斐度還帶」簽，詩曰：茂林松柏正興旺，雨雪風霜總莫為；異日忽然成大用，功名成就棟樑材。

    這個典故馬秀英都知道，說的是唐代宰相裴度年輕時拾寶不昧因而救人救己，後赴京趕考高中狀元的故事。

    主持笑道：「阿彌陀佛，此卦乃松柏茂林之象，凡事有貴氣，也是支上籤，施主以後一定會生個男孩，但這個男孩出世的時間較晚。施主切記，其間雖有一番辛苦，你那孩子將來卻是個貴人，前途不可限量!「

    這番話頓時將李碽兒說得又喜又憂，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前途，只是她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這個孩子還遙遙無期，她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郭惠心生嫉妒，嘀咕道：」一個小妾的孩子能有什麼出息！「她卻不想想，朱元璋已貴為國公，他的孩子就算是庶子也是不愁發展的。

    李碽兒的臉色頓時有些難堪，低頭斂首。

    這個郭惠真是越來越過分，廟裡不好當眾訓斥她，馬秀英按捺住心中不滿，正要叫眾人離開，郭寧蓮喊道：」姐姐你還沒抽，你也抽一支看看運氣。「

    馬秀英輕笑搖頭，她已有子，何須再求。郭寧蓮和遜影都來勸說，她便接過簽筒隨手搖出一支籤條。

    遜影立刻撿起遞給主持。

    這是一支「鍾離成道」簽，詩曰：開天闢地作良緣，吉日良時萬物全；若得此簽非小可，人行忠正帝王宣。

    主持瞳孔一縮，看馬秀英的眼神有些古怪，語氣多了一份敬意，「漢鍾離遭妒遇劫，迷失山谷，遇一胡僧，引入終南山見東華帝君，潛心修道，學得長生訣成仙，世稱正陽帝君。此乃盤古初開天地之象，諸事皆吉也，是一支上上的天王簽。正如簽文所曰，能蒙佛祖指示為此簽之人，非同小可，人品德行都是難能可貴，有萬事俱全順遂之命。施主若是求子，上天必應，天賜貴子。」

    這幾支簽都有些准相，馬秀英暗暗心驚，莫非占卜一途真有神通？

    未等她開口，遜影就眉飛色舞地炫耀道：「正是，我家夫人剛剛誕一麟兒。」

    不知是為了討好馬秀英，還是確有其事，主持竟然這樣說道：「此子有王侯之命，將來必然貴不可言。」

    眾人皆驚，紛紛恭喜馬秀英。

    只有郭惠暗道主持是個馬屁精，看馬秀英地位最高，就專撿好聽話溜須拍馬。當然這次她不敢說出口，只在心裡嘀咕咒罵。

    好聽話人人喜歡，馬秀英忍不住笑顏逐開，命侍衛再給廟裡添加一些香火錢。

    主持連番得了大筆香火錢，又見幾女扈從眾多，身份不似普通婦人，加上馬秀英竟能抽中天王簽，氣運不凡，所以很客氣地邀請眾人品嘗廟裡的齋點。

    幾女歇在禪房，正與主持談經論佛，忽然一個小沙彌跑進來，喘息道：「主持，不好了，有人在廟裡鬧事。」

    「諸位施主慢用，老衲去去就來。」主持急忙告退離開。

    馬秀英牟然想到，朱元璋正在廟裡轉悠，如果碰到鬧事之人，又把這位天王老子惹生氣了可如何是好，急忙追隨主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