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途 第九十八章 俺不是元軍奸細
朱重八和周德興到了濠州卻進不了城，因為元將徹里不花率領大軍駐紮在城外。
寒冬臘月，在軍營附近活動的士兵並不多，只有十幾隊士兵手持武器來回巡邏，可那密密麻麻、數不勝數的帳篷告訴朱重八和周德興，元軍的主力都在這裡，他們想要衝破這千萬大軍的防線進入濠州不啻於登天。
兩人鑽進樹林裡眼巴巴望著濠州城牆上方飄揚的旌旗一籌莫展。冬季的陽光本就沒有熱度，再被層層疊疊的樹枝遮擋，愈發讓人感覺寒冷。兩人又不敢燒火取暖，只得把衣服裹了又裹，跳腳呵氣。
從早上熬到傍晚，原本打算趁天黑溜進城的朱重八發現元軍營地守備反而加強了，飢腸轆轆的他實在忍不住，眼珠亂轉，提出一個建議，「周兄弟，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不如俺去引開元兵，你趁機逃進城裡求見郭元帥。」
老實巴交的周德興不知道朱重肚子壞水，滿臉感動，吭哧吭哧半天才下定決心說道：「朱大哥，這樣太危險了，還是俺去吧。」
朱重八搖搖頭，不給周德興拒絕的機會，越說越快，「既然周道長把你託付給俺，俺就要照顧好你，不用再爭。你要注意安全，見勢不妙記得先逃走！如果俺僥倖沒死，他日俺們重逢再把酒言歡如果俺不幸死了，明年墳頭上記得給俺倒杯水酒、燒些紙錢。」
「朱大哥！」周德興低吼一聲，臉上露出驚駭，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鼓起來，伸手就想去抓朱重八。
「你自己保重！」朱重八說完就義無反顧地沖了出去。未等他衝到元軍大帳跟前，就被巡邏的斥候發現，他一邊束手就擒，一邊急忙高聲叫道：「小人求見將軍，俺是大大擁護朝廷的良民，前來舉報那邊林子裡藏有反賊紅巾軍。」
徹里不花這段時間抓了不少無辜百姓當作俘虜向上級冒功請賞，據說已經有人在朝廷彈劾他了，他正在發愁如何消弭這件事，突然聽到城外有紅巾軍流竄的消息，精神大振，一定要抓住真正的紅巾軍堵住那些政敵的口舌，當即親自審問朱重八。
朱重八巧舌如簧，「小人是這附近的村民，原本想砍些柴火回家，無意發現林中藏有許多以紅巾裹頭的漢子。小人偷聽到他們說今晚要和濠州城裡的反賊來個裡應外合突襲貴軍，所以小人特地前來稟報將軍。」
「你若舉報屬實，老夫定有嘉獎。」徹里不花半信半疑，馬上派了一隊斥候搜查樹林。
周德興躲在林中眼睜睜看到朱重八被抓，接著就有士兵向自己這邊殺來，不由驚怒交加。此時想進濠州已無可能，他只得往來時的方向逃去，邊逃便哭，「完了，朱大哥捨生取義，俺卻辜負了他的期望沒能見到郭元帥。罷了，罷了，俺暫且躲開一陣子，留下這條性命，來日再為朱大哥報仇！」
他這一哭一逃頓時驚動林中鳥獸，許多飛回窩的鳥雀重新振翅出林。斥候確認樹林裡果然藏有人的情報，急忙回稟主帥。
徹里不花當即集合隊伍，興奮地下令，「快把林子包圍住，不要讓反賊跑了！抓住反賊重重有賞！」
元軍爭先恐後撲過去，生怕晚一步就搶不到功勞，反倒把朱重八這個舉報敵情的良民放置一邊不聞不問。
趁大軍都被周德興引走，無人注意朱重八後，他搶了一匹快馬大搖大擺地衝到濠州城下。
郭子興正和眾人商量對敵之策，忽聽手下的士兵前來稟告，抓住了一個和尚，自稱前來投靠大元帥，不過據趙百戶觀察估計是冒充和尚的元軍奸細，要請令旗去殺人。
為何趙均用如此肯定來者是奸細，因為當時元軍圍城，水泄不通，百姓是進也進不來，出也出不去，但是這個人居然能順順利利到達濠州城下，還是從元軍紮營的方向過來的，不是奸細是什麼？
郭子興一聽竟有奸細妄圖冒充和尚進城，就要丟下令旗行刑。
湯和拱手勸道：「大元帥且慢，招賢令頒布後，多方義士前來投奔，說不定此人也是其中之一。他既然敢孤身求見我們，大元帥不妨見上一見，若真是元軍奸細再殺也不遲。」
「有道理，那俺先看看此人。」郭子興手一頓，扣住令旗，吩咐士兵把來者帶進屋瞧瞧。
眾人望去，果然是個光頭和尚。但見這和尚頭頂透亮，皮膚黝黑，高額大眼，隆鼻虎口、耳肥腮長，虎背熊腰。
郭子興一見就暗暗欣賞，誰叫他最喜歡虎背熊腰的漢子呢，縱是敵軍奸細，也讓他升起一股惺惺相惜。
和尚全身被捆得結結實實，破爛的袈裟上還有幾條鞭痕，可能被趙均用拷問過。他進屋掃了一圈，眼睛一亮，一邊掙扎，一邊大叫：「大老爺饒命，俺不是奸細，俺是來投靠郭元帥的，俺認識你們軍中的湯和，是他叫俺來的」
「咦？」聽到和尚提及自己的名字，湯和定睛瞧去，越看越眼熟，走近仔細一打量，頓時驚呼出聲，「大哥，你怎麼成了這幅模樣？」
朱重抖身上的繩索，悲憤委屈地喊道：「小湯，俺老朱差點就見不到你了！收到你的來信俺就立刻趕來投奔郭元帥，卻被這些士兵當成奸細審問。你說俺要是奸細，還會大大方方求見郭元帥嗎？」
湯和急忙對郭子興介紹，「大元帥，他就是部下曾經提過的定遠同鄉朱重八，此番前來也是因為部下召喚。」
「誤會，誤會，原來是朱壯士！」郭子興聽了更高興，親自上前解開繩索，又命人端來酒菜，以禮相待。
朱重八狼吞虎咽，風捲雲殘，不一會就把酒菜掃得乾乾淨淨，一肚子的火氣也撤得乾乾淨淨。雖說先前受了點委屈，但是如果天天都有大魚大肉，受點委屈也就無所謂了。
湯和見他吃舒心了，方悄悄說道：「你進城咋不報我的名字呢，早說也就不必受罪了。」
朱重八幽怨地瞟了他一眼，「報了你的名字，不管用啊。」
湯和心裡咯噔一下，這個問題不能深究，急忙問道：「徐達他們呢？我不是叫你把他們都帶來，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啊？」
朱重八打了個飽嗝，摸著光頭說道：「徐達不知在哪裡放牛，俺沒尋著人。鄭遇霖、鄭遇春兩兄弟惹上官司跑路了。至於同伴嘛，倒是有一個，估計現在正被元兵追捕，能不能再見面就看他的運氣了。」說完像是想起什麼得意的事情嘿嘿直笑。
席間有將領問起城外元軍的部署情況和朱重八如何穿過敵營進的城。
朱重八大致說了一番，當然他絕口不提自己讓周德興當誘餌的事情，只說自己是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想盡千方百計才好不容易進了城。
許多將領只關心敵情，沒心思聽朱重八吹噓，酒包飯足就告辭離去。
湯和跟朱重八多年未見，自然有許多話要暢談。
郭子興聽他們說起分別後的經歷，聽得有趣，又叫人上了幾罈子酒，三人邊喝邊聊。
朱重八能把六根清淨的皇覺寺主持都哄開心，還搞不定郭子興？他見郭子興對自己有好感，立刻抓住機會朗朗說道：「俺來之前請得道高人算了一卦，據說紫微星晦澤不明、搖搖欲墜，旁邊又出現一顆耀星，周圍還有群星相護，耀星很快就能替代紫微星。高人還告訴俺，那顆耀星就在濠州城上空，剛巧俺接到湯和叫俺來濠州的書信，俺才知道那顆耀星就是大元帥啊，所以俺冒死也要前來投奔大元帥。」
「真的嗎？」郭子興老臉通紅，心花怒放，一激動拔下幾根鬍鬚，當即痛得呲牙裂齒，一邊吸著冷氣，一邊吩咐湯和，「朱壯士很不錯，可授為總旗，你且帶他下去歇息，具體事宜明日再議。」說完拍拍朱重八肩膀，哈哈大笑回到後院。
眾家眷都知郭子興這些時日為了元軍圍城的事情急得焦頭爛額，今日突然見他喜笑顏開，不由好奇問他為何高興。
郭子興滿面春風，差點手舞足蹈，「哈哈，今日來了一個和尚，竟說俺是耀星降世，還說俺有群星相護很快就能替代紫微星。」
「啊！」大張氏驚詫地捂住嘴，紫微星可是「帝星」啊，如果紫微星能被老爺這顆耀星替代，那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幾個子女又驚又喜，「爹，你要當上皇帝，我們不就是皇子公主了？」
馬秀英卻微皺眉頭，這說法聽起來好熟悉。當初兩個神棍跑到她家忽悠老爹就說她是什麼貪狼星神轉世，如今又來個和尚忽悠義父說是什麼耀星降世，這些和尚道士就沒點創意嗎，翻來覆去都是那一套。
馬秀英想起那兩個忽悠老爹的神棍就暗暗惱火，既然找不到他們就先拿這個和尚出出氣，於是打定主意要尋個機會見識見識這個哄騙義父的臭和尚！
